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某天罗汐在花园一棵梧桐树上看到金鸣留下的记号，趁没人注意过去取下，上面写着会面的时间和地点。罗汐看完后将其捏碎，随手扔到树底下。

很快到了接头的日子。深夜，罗汐从子戒中拿出傀儡摆放在床上，穿好夜行衣翻出小院子，来到院落外的小树林。

金鸣早在约定地点等着，见她来了就点了点头。

“玉人谷内有两条路可以进，其中一条途经毒瘴林，不便出入；另一条有谷内弟子看守，专门用作运送矿石，共有六道关卡，每道相隔百步。但前些日子谷主并没有从这两条回来，我推测谷内可能还有别的密道。”

之前的线人占了谷内弟子的特权，因而他们进来的时候没有受到太多阻拦。

“另外，目前我们还处在玉人谷正中位置，只能算作谷主的一个暂居之地，真正的内谷还在更深的地方。”

罗汐忍不住插一句，“这里不是内谷？”

“不是，从前的情报有误，我也是打探过才知道内谷只有谷主及其亲随可以进入，我们暂时还没发现进去的路径。”

罗汐想到，她扮演侍妾的这些时间，尽管谷主几次过来小院子，但都没有留宿。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玉人谷谷主叫什么名字，修为在哪一层？”

“我以为不用说你也该……”金鸣抬头看到罗汐怨念的脸，噎了噎，“谷主全名张鄯全，修为……化神后期。”

夜千绝也就在化神期初期，看来这谷主资历在他之上。

“化神后期的魔修，千仞当中谁有能力与他匹敌？”

“暂时没有。别想这些，专心完成任务为上。”金鸣话锋一转，“你呢，在内院应该能知道不少东西才对，有打探到什么吗？”

罗汐有些不好意思，“没有，那位谷主很少踏足内院，而且里面女人太多，我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

把仅有的几次与谷主“喝下午茶”发生的事说了，顿了顿，罗汐突然想到一个疑点。

“为什么没有提到过谷主的夫人？既然玉人谷因她而起，关于她的消息不应该很多才对吗？”

“很遗憾，夫人的事被他保护得太好，凌大人那边也收集不到半点。”金鸣也觉得奇怪，就一个女人而已，就算谷主真那么爱惜，也不至于半点消息都没有。

罗汐回想一遍跟谷主喝“下午茶”的情形，他话不多，常常看着远景出神，也会说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她当时不知道提到的那个“她”是谁，但照金鸣这说法，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夫人。

“我曾听谷主提到过夫人，”罗汐一边回忆一边描述，“他提到的不多，但直觉可以肯定，他还是很怀念夫人的。”只不过怀念归怀念，深情却没多少。

金鸣沉吟片刻，“这件事你多留意。另外，找机会打听内谷，那里才是谷主真正的藏密之地。”

罗汐点头应允。

“对了，以防万一，这个你拿好。”金鸣把一块黑色的东西放到她手上，“接下来的日子不方便会面，有要紧事就用它联系。这块玉牌的特制的，你没有魔气，滴血认主后握着它默念一遍口诀就能用了。”

罗汐一一答应，把口诀记下后与金鸣分开。

之后罗汐继续扮演侍妾，金鸣也没再联系她。在谷主没回来的时候，罗汐有意无意去其他侍妾的院子串串门，聊聊天，旁敲侧击打听内谷的事。

——除去一开始老被几个女人阴阳怪气各种找茬不爽外，探听到的东西还不少。那些女人大概觉得日子实在太无聊，有这么个人主动凑上来说说话也好，便把知道的不知道的掺在一起告诉了她。

罗汐表面乖巧，内心自动把无关紧要的琐碎过滤掉。等到晚上在脑子里把谈话内容整理一遍后，才知这谷主有多神秘：

第一点，他几乎每隔一个月才会回谷中，并且也不是回回都召见侍妾，更多的都是喝喝茶，散散步，赏赏花，看看景；而且光顾最多的，还是罗汐扮演的原身——也就是这后院里唯一的凡人。罗汐听到这整个人都咯噔了一下，心想原来的侍妾如果真这么受宠那她岂不是很快被看穿？但随后她推翻了这个念头，要看穿也早看穿了，哪还等到现在？

——之后她也没勇气问为什么会受宠。

第二，她们这些侍妾从被接入玉人谷后就一直居住在这里没挪过窝，而谷主不常回来，便自然的把这里当成玉人谷腹地，对内谷和谷主真正的住所一无所知。

侍妾当中，修为普遍在筑基期、凝脉期，最高的一位处在凝脉中期，炼气期的也有。但是由于谷主“偏爱”她这个凡人，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满，却不敢背地里下黑手，只会挑些琐事找不痛快。

语言有夸大的成分，但内核不会错。罗汐白天探听的差不多，晚上穿上夜行衣在黑暗中穿梭。

虽然凡人这个身份让罗汐免于许多麻烦，但是想躲开这院子里各处的守卫暗卫还是要费不少功夫。罗汐沿着围墙移动，一边记下每个院子的位置，一边在衣服上比划着整个后院的轮廓。

她的院子处在最东边，其他侍妾则分散在东、南、西三个方位，北边是出入口，如果山谷是直通的话，内谷会不会就在正对着出入的方向？

但是罗汐朝南边看时，却发现南边除了三个院子，背后就是一座黑黝黝的山。

另外东西两边延伸出去只能看见广阔的平原，高耸的山体，同样没有发现别的路。

莫非情报有误？

眼看天就快亮了，罗汐不得已先回去。

回到厢房，罗汐简单休息过后便开始研究。后院的地图已经绘好，经过筛选，她把重点聚焦在东边和南边。按谷地的地形，东边平地面积如此之大，显得十分奇怪；至于南边的山，听那些侍妾说被结界封着，加上有守卫在，算上是一处禁地，但她总觉得有些突兀……要不要联系金鸣问下他的意见？罗汐拿着黑色玉牌发呆，想了想还是放回去。算了，总得自己查才行。

两相对比，罗汐决定先去调查东边。

夜里，原本美丽的平原都褪去颜色，不付白日的明艳。由于平原离后院还有段距离，且处在较低的位置，罗汐翻出围墙，沿着小山坡往下走。但是下滑时她不小心被石块绊了一下，她下冲惯性太大，重心不稳向前扑去，摔了个嘴啃泥。

罗汐拍拍土起来，看到近在眼前的平原，却怔住了。

眼睛适应了黑暗后，看东西虽不完全清晰但也能看得出轮廓。在后院亭子里赏景时，平原遍地野花，为山谷平添一抹靓丽。

但是罗汐紧紧盯着眼前的草地。她记得，几日前她看到，这里还姹紫嫣红的，怎么这么快就……野花的花期有这么短吗？

晚间风凉，吹拂间草叶摇曳。可是罗汐却在其中看出些端倪。

她慢慢往前走，伸出手试探地摸索。微凉的空气在指尖流转，什么都没触摸到，罗汐下意识放慢呼吸，手依旧无目的地伸着。

突然，她的动作停下了。罗汐保持着姿势不变，内心掀起惊涛。

她确实没有抓到什么东西，但是却感觉到，手好像进入另一个空间，外面的空气依然流动，里面却停滞了。

罗汐盯着手腕的位置，慢慢收回来。随着凉意一点点舔上皮肤，一圈圈细微的波纹荡开，很快消失在夜色中。若不是她集中精神留意，恐怕也发现不了。

就着波纹出现的垂直方向，罗汐仔细观察，发现地面有一条淡淡的线，不知有多长，线的两边分隔开她所在的位置和远处的平原。

而远处的平原，即便半人高的草能随风摆动，但认真观察会察觉到，摇摆的频率始终固定，就像早就设计好的机械般。

罗汐就算再不懂，也清楚知道这平原必然不是真实的。

她试着去抓线那边的草，竟然有实质。

不再停留，罗汐转身飞快地跑回去。

谁做出来的？想到金鸣对张鄯全的介绍，罗汐马上就明白，这是玉人谷改造的一部分。谷主再大的本事，要完全改变一个山谷的原貌还是有一定困难，人为比不过天造，那就只能借助其他工具。

那个平原，就是幻术造出来的视觉效果。

将东边平原划掉，那就只有南边的黑山。

罗汐迫不及待快点到第二天夜晚。

由于过于激动，她没睡好，但是第二天却有位客人来访。

“前些日子说好要来赏海棠，敏儿妹妹莫不是忘了？”

来者正是张鄯全的侍妾之一——齐玫，凝脉期魔修。

罗汐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哪里哪里，齐姐姐来，妹妹高兴都来不及。”

齐玫若有若无地扫了她一眼，点点头。罗汐十分怀疑她能透过脂粉看出她的黑眼圈。

不敢怠慢人家，罗汐吩咐下面准备茶点，一面领着人朝海棠园走去。

她们说的海棠也不是普通的海棠，是魔域特有的紫蕊绛芯海棠，此花由魔修日夜照料，圈养花精以其精气培育，养出的海棠艳丽异常不说，自带的妖性更是能蛊惑人心。

不过为了保护罗汐，谷主在赐下此花后特意让人给花园设下结界，隔绝海棠的妖性。

齐玫的目光落在海棠上，嘴角漾起笑意。“不愧是紫蕊绛芯海棠，果真如妖精般惑人，谷主对敏儿妹妹当真上心。”

罗汐闻言扯出得体的笑容，不敢多言。

“只不过，”齐玫转过头，半边脸落入阴影，“敏儿妹妹对谷主的心意可对得起这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