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是算计？还是栽赃？

寺院虽大，但是夏日来避暑小住的香客很多，所以也不能同清冷时节一般一户人家单独住一个院子。

说起这个，与公孙家母女同住的季夫人犹豫地出声道：“我们家与公孙家的正巧住在一个客院儿里，昨儿就隐约听两声贼啊、坐监啊什么的……”

一位胖胖的太太也跟着点头道：“昨天路过的时候客院的门是开着的，正好是瞧见了两眼儿的，还想着她们怎么还跟个出家人推推搡搡的！”

众人相互间打着眼色，都不必出口，一轮推理已经在心中完成了。

即便旁人没有说什么，可那样的眼神里都藏着些什么，公孙月溪又怎么会不懂？

一时间如坐针毡，又急又怒：“家下见着我的玉佩从他身上掉下来，确实说了他几句，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况且是他偷窃我的东西，怎么就成了我在算计他！”

清水捂着手，愧悔的眼泪流得十分真实：“小僧自幼出家，不穿金、不戴银，粗茶淡饭、青灯古佛，盗你玉佩何用！”

众人点头：“这话没错，和尚又没地儿花钱，要那些金啊玉的有什么用呢！”

知意让仙仙给他喂了一个吊精气神的药丸，这样精彩的好戏，可不能唱到一半儿厥过去了，那多没意思啊！

“说下去！”

清水靠着师兄的肩膀缓了须臾，才继续道：“那玉佩真的不是弟子偷拿的，弟子只不过接了一个布包袱，旁的一概没有触碰过，哪里又可能偷盗她的什么玉佩！后来、后来公孙小施主就说，要她不计较也可以，但是一定要小僧按照她说的做，否则就讨将我送官，让我死在大狱里……”

“还要告诉所有人，是主持指使了寺院里的出家人偷窃香客物件，指不定还曾谋财害命过！说要让寺里名声尽毁……弟子是出家人，本不该为俗尘名声牵绊、也不怕死，可弟子不敢连累了寺里……侥幸的以为，只是涂抹一些东西，并没有害了旁人性命……”

嫉恶如仇的大婶怒喝了一声：“简直可恶！”

清水道：“银票、和那个药汁，就、就是昨日她给我的！”末了额头深深触地，向主持和师傅叩首，颤颤的声音里有饱满而真诚的忏悔：“弟子……有罪……”

众人看着清水血泪横流，面容诚挚，无法不相信他说得会是谎言，看向公孙月溪的目光多少有些鄙夷：“逼迫个和尚在人母亲的神位上搞鬼，可真是够龌龊的！”

公孙月溪百口莫辩，红了眼眶：“昨日我分明没有为难过你，你怎可这般胡说嫁祸于我！我身边的婢仆都可以作证，这件事与我无关！”

乌泱泱的人群里有人嗤笑：“奴婢都是你的奴婢，当然是帮着你说话了！人都被砍掉一根手指了，不怕死，还敢在女阎王面前栽赃你？”

靖国公夫人微垂的眼中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抬起时却只是一副着急模样，看向知意便道：“殿下！口说难让人信服，公孙姑娘金枝玉叶是金枝玉叶万万留着颜面，不如、不如便将奴仆拿下，老您的人好好审问！倘使无一人吐口，相信殿下也能相信公孙姑娘是无辜的。”

一旁的几位夫人也觉有理。

而普通人家的百姓却都皱起眉头，嘀嘀咕咕着道：倒是金贵，这般不把奴婢的命当回事的，能是什么好主儿！

公孙月溪扬起了下颚：“审就审！我问心无愧，身边的人也没什么不能审问的！”

知意看了靖国公夫人一眼，点了点头：“那就听国公夫人的，公孙家的全都拿下，先杖四十。且听着，到底是不是当真干干净净。”

干干净净，这几个字让公孙月溪眼皮一跳，可为显自己身上无不能言之事，并没有出言制止。

而她身边的奴婢就没有那么淡定了，一个个瑟瑟发抖、拼命挣扎。

四十杖啊！

府里做错事的小厮还没挨过四十杖就断气了，这要打在她们身上，哪里还有活命的可能啊！

公孙母女带出来的几个丫鬟婆子被拖走的时候，全都在尖叫求饶。

“姑娘！夫人！您说句话啊！十四大棍打下来，奴婢几个可就真的没命了！”

“奴婢等虽是贱籍，您也不能这么作践我们的性命呐！”

“公主饶命啊！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您开开恩，饶了奴婢们吧！”

……

公孙家母女自证清白都来不及，哪肯为她们出言。

咬着牙，都撇开了眼。

棍子落下。

啪、啪、啪，隔着夏日薄薄的衣衫，声响既闷且脆，并着哭爹喊娘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听得众人耳朵发痛，自己都冒出了汗来。

这真能吃痛不怕死的，也唯一死士了。

死亡和绝望面前，肚子不管是真装了东西，还是假装了东西的，都能打得出来。

有个清秀的奴婢哭喊地嗓子都哑了，艰难扬起的眼眸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主子：“姑娘！你可好狠的心啊！为了证明你的清白，就要把奴婢们的性命推出去给你垫背！您就这么看着对您忠心耿耿的奴婢被人打死嘛……”

这话也什么错，可公孙家母女心头却莫名一沉：“你既对姑娘忠心，就咬着牙受了！等回去，公孙家自会给你治伤，奖赏你的忠心！”

知意看着那丫头，似乎觉得很是有趣。

指了她道：“用力打！”

清秀丫头的双目睁圆地格外凄厉，双手拼命挥舞着求饶：“不！不！公主饶命！不能打、不能打了！奴婢真的受不了了……”

知意身边的人，哪怕只是粗使的婆子，手里也自有一股技巧。

一滚棍子打下去，可能刑部酷吏更狠辣三分。

接了命令，便又努下了几分力，一连三棍子下去，那清秀女使就吃逼不住了，旋即一句“招了”便脱了口。

“奴婢招！奴婢什么都招，求公主殿下饶奴婢一命啊！”

公孙月溪站在大殿的门口几欲晕厥。

阳光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身上一缕，是滚烫的，而她的面孔是冷白，有细密的冷汗在顷刻间自额角沁出，湿了一缕碎发。

听到这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的贴身女使，竟然出卖了她！

“春婵！”

“你要干什么！”

知意侧了她一眼，十分得趣地看着她的惊惧。

手肘抵在扶手上，纤长的指曲起，支着下颚：“你说，说实话。你没伤着本宫的命，本宫自也然能饶你一命。”

春婵从宽板凳上爬了下来，艰难的伏跪在晒得滚烫的石砖上，嘭嘭磕着头：“谢公主不杀之恩！谢公主不杀之恩！奴婢说实话！奴婢一定说实话！”

然而，她的指，无情地指向公孙月溪。

“就是姑娘叫奴婢做的！是她让奴婢把玉佩悄悄塞到小和尚衣袖里威胁他帮姑娘办事，否则，就让寺里名声扫地！”

每一个字都像长了尖锐的棱角，狠狠割裂公孙月溪的五脏六腑，痛得她声音几乎破碎：“不！我从来没有让她做过这些！她的话不能信！这贱婢一定已经被人收买了！”

“哦？”知意轻轻一扬声，明媚的眼眸骤然一厉，“本宫还没审，你倒是什么都知道了。”

有人嗤笑：“心虚了呗！哪晓得自己的贴身奴婢这么胆小，经不得四十杖的恐吓呢！”

也有人表示奴婢的话未必可信：“话也不能说得那么武断，要说这贱婢被收买也不是不可能！这不是连出家人也被威胁收买了么！”

人群议论纷纷，各有想法。

含庭替她扇着风，指了春婵道：“你既说是你们家姑娘所谓，倒是说出个合理的理由来！”

栽赃的理由，公孙夫人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会说出什么来了！

她下意识的呵斥：“春婵，你闭嘴！”

里里外外的人全都看着她们母女。

裴昭冷脸看着公孙夫人，冷漠道：“公孙夫人，这件事必须要有个说法，要么去衙门里说，要么现在说，您是长辈，今天让您来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