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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71章

两人一个坐在梳妆凳上,一个躺在床上,隔空说了这么久的车轱辘话,暗中较劲得有些费嘴,陈诗酒见床头柜上面晾着一碗茶褐色的汤水,料想是阿玉熬的醒酒汤,便打算喝掉解渴。

嗓子都冒烟了,说那么多话。

阿玉熬的醒酒汤里,惯来喜欢放一两片陈皮,喝到嘴里便有一股甘冽的橘子味儿。

咕嘟咕嘟的灌嗓子声音,让陆星寒也一阵口干舌燥。

“剩一点给我。”

陈诗酒没说话,把剩下的半碗汤递给了他。

“明早我先去祝之繁家拿东西,后面还想去舒鹤开在陆家浜路上的二手奢侈品店逛一逛,不过没事先跟她打招呼。前两天在微信上跟她聊,她好像不在上海,飞去香港拍卖会了。”

陆星寒觉得自己好可怜,不是一次次被她推开,就是一次次被遗忘在她的日程里。

“我这个星期的dailyroutine全都顺延了,你想干什么我都可以陪着你。”

陈诗酒顿了顿,疑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可以不用管我,你正常上班好了,我自己待着就好,权当给自己放假了。正好视频号最近停更,我也休整一下状态,不过我得跟领导提假条。楼下那几个门神能撤了吗?我不走,只不过手头的工作得认真排一排,我自己的工作室五六口人也得靠我吃饭,没有任务排下去,后面流量断层会很难看,他们的绩效也会跟着直接坠机。”

“还有,网络和信号请恢复一下,我得上网和家里人保持联络,至少我得跟赫吉说一声吧?原本说出来两三天就回去,现在延迟了,我要跟她交待一下。另外,我们现在不是复合状态,很多事情我想理清楚一下再说。虽然知道当年是误会,但是我觉得我们闹成现在这样,会有芥蒂在。我可能没办法一下子找回当初爱你的那种感觉了。”

幽怨地望了他一眼,心里在腹诽:好凶啊这人,三句话里,两句带着脏字把自己骂的狗血淋头。还不如像重逢后刚碰头那样完全不睬自己,现在这样凶相毕露,令人觉得难以接近。

他有怨恨,她何尝不是没有。

如果不是他当初出了事,完全不和自己沟通,一天到头连一通电话都没有,她也不会胡思乱想那么多。他总是怀疑她在这场感情里爱得不如他多,而他又何曾对她完全信赖,全盘托出过。

就连摩安股价连续一字跌停,都是赫吉看见股票账户资金急剧缩水,打电话来她问陆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陈诗酒打开股吧,脑子完全懵住,帖子里一水儿的摩安跟外资勾结卖国不得好死,她这才知道事情闹得这么大,已经完全脱离了资本游戏的性质,上升到底线层面了。

摩安怎么可能卖国,创始人屠明这些年实验室里自费研发的孤儿药,问国家和民间拿过一分钱药研经费吗?没有!!

孤儿药太贵了,市面上罕见药的销售额一年高达两千多亿美元,垄断权基本在国外大厂手里,普通家庭得了基本就是等死,根本承受不起那么高昂的药费。一瓶药水一粒药丸,单价超过十万的大有药在。

拿menkes综合症来说,屠明工作室近五年的大头项目,完全都在自费闭环研发特效药,没问摩安要过一笔药研经费,期间招了好几期试验组,挂着和医院合作的名头,承担巨额试验费给患病家庭治病,还给报销来回的路费住宿费。而屠明自己呢,差不多是建国后最早一批成长起来的高级知识分子,在红土地上熬过饥荒逃过难,至今夏天火炉一般的高温天气在家舍不得开空调,一件工字背心变形发黄了都舍不得扔,塑料拖鞋破了个口子割脚还在穿,抠的比什么还较真。他甚至一早就说过,将来特效药研发出来,跟医保谈判,绝对会让利到最大的程度,前期折进去那么多的药研经费和这么多年的心血,他却一个字没提起过,因为这款药是他对社会的诚意。

他对谁都特别特别好,对妻子、对家人、对朋友、对学生、对同事……唯独对他自己一点都不好,近乎苛刻地克己。

一个有梦想有情怀的科学家,从小生在中国长在中国,财富上早就自由了,为什么还要靠跟外资勾结这种自甘堕落的事获得巨额利益?

屠明也不需要扬名立万,也不屑成名。如果一早就想扬名立万,也不会如此低调,至今仍有许多人不知道他就是摩安的创始人。快八十的高龄了,还天天穿着浆洗泛旧的衬衫在一线教学岗。图什么啊他!

云山苍苍,江山泱泱,这样一个顶天立地苦几的人。

没有他欠社会的,只有社会欠他的!

陈诗酒看见股吧里那群人疯了一样冲摩安猛扑猛咬,气的整个人一直发抖,敲打键盘,想在上面辩驳些什么,但又深感无力。一群看客的狂欢,里面掺杂着什么成分的带节奏水军都不知道,陈诗酒根本发不出声音,她只觉自己深深地被捂嘴了。

现在网络上的戾气有多大,事情没查明前,巴不得把人用唾沫淹死了才算解气,就算后来事件反转了,可能大多数人都不会正经道歉一句。还特别理直气壮:骂了就骂了,屁事儿那么多,道什么歉啊?

孟和平是贪钱,在子公司里搅弄风云,蠢到和外资勾结操纵期货、转债市场谋取巨额利益,人是摩安的人,还是孟董的胞弟,这锅脏水摩安实实在在从头到脚被泼了一身,连累摩安主板被恶意做空连吃十一个跌停板,摩安陷入了成立以来最的大信誉危机。

这些,都是陈诗酒靠着网上一点一点的信息,自己拼凑出来的事情来龙去脉。

而陆星寒,那段时间除了偶尔打两个无关紧要的电话,和她说些不痛不痒的话题,什么时候跟她真正交待过摩安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次的危机有多大?孟和平勾结了伦敦哪家公司,背后是什么资本?摩安账面实际亏损的金额有多少?巡视组那么高调地入驻,摩安能应付得下来吗?

这些心底里层层的疑问,他一个字都没跟她说过。

可能他觉得不让她掺和进来,算是对她的一种保护吧,但陈诗酒却不这么想。

从认识他开始,就一直在他的庇护下生活,过着比普通人物质上好出太多的生活。对比起他能给她的东西,她在这场感情里能付出的,确实太轻微了。

人总得勇敢一次,她是关外林场有筋有骨的姑娘,从小在马背上长大,骨头硬的很,她也想保护他啊,而不是一次次在他这吃闭门羹,一次次被他剪羽豢养。

他这样做,何尝又不是在推开她。

她原本就比他想象得更加坚强,是他小瞧了她,又或者说,他根本也是在看轻她,觉得那样的危机,她只能束手无策,跟她交待这些,等同于给自己徒增烦恼。

订过婚,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人,有难不坦诚同当,算什么山盟海誓。

胸中意气难平,陈诗酒看着眼前的人,又觉得可恶了几分。

他们都太年轻,太自以为是了,谁都觉得自己在这场感情里卑微地爱着,却又一次次做着将对方推开的蠢事。

陈诗酒不想再这样不明不白地回到当初那种状态,年轻、无知、莽撞、气盛,满腔的爱却好像总是起着反效果,明明想靠近对方,却一遍遍跟对方背道而驰。

骄傲又自卑的恋人,仗着年轻时的一腔热血,在感情里一路跌跌撞撞、头破血流,很痛却也很蠢。

她不想给他这样的错觉,让他误以为她这样心平气和地好好坐下来同他说话,就是他们之间再一次重新开始了。

就算她现在躺在他身边,那又能代表什么?

只不过是没理清思路之前,又一次陷入泥淖的重蹈覆辙罢了。

听到她说可能没办法找回当初那种爱他的感觉了,陆星寒心脏突然酸溜溜的,有点说不出的难受,胸口像是堵着什么,声线都沙哑了几分,眼底漫上一阵涩意,微微垂下头颅:“你说找不回当初那种爱我的感觉,那是不是代表,现在其实还是留存着一点爱的?”

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也算是一种安慰,他想。

陈诗酒没有否认,微微红着眼眶点头。

她并不倔强,在真心爱着的人面前,也会控制不住展露自己的柔软。她不想否认内心真实的感受,只因为他们已经错过太多。

“我们还有机会回到以前吗?恢复成你说的之前那种状态。”

“我不知道。”陈诗酒诚实地摇头回答。

他好像更加沮丧了,原本微垂的头颅更加下坠。

半晌,陈诗酒听见他哽咽的声音:“好,我会把门卫给撤了,屏蔽掉的信号,明早也会派人来恢复。但你要答应我,给我一个修复‘状态’的机会。”

“嗯。”陈诗酒答应好,“那晚上我可以去客房睡吗?”

“可以……但是家里没多余的床单了吧?我下午临时把阿兰和阿玉叫过来的,除了主卧和楼下的客厅,估计她们还没把房子彻底收拾出来。”

陈诗酒存疑的目光掠过他诚挚的脸庞,“那我下楼去问问阿兰阿玉……?”

“好。”

“如果没床单的话,我还是回酒店睡吧。”

危险的警告声音响起:“……你可以再得寸进尺一点,陈诗酒。”

陈诗酒下楼去询问,果然阿玉和阿兰摇摇头,说床单都是从佘山那边现带的,临时走得急来不及收拾,只带了三套,主卧一套,保姆房两套,眼下家里没多余的床品了。

无奈折返主卧,陈诗酒刚一进门,就看见床上的人表情十分笃定,侧撑着脑袋,乖乖躺好在自己的位置上,拍了拍他右手边空置的床位,对她谄媚笑道:“没骗你吧?快来睡吧,床位给你留好了。”

陈诗酒觉得他这人装死了,忍不住兜他一盆冷水:“事先说好,划好三八线,今晚你要是越界了,我随时有权可以提前离开上海。”

陆星寒扬起自己包扎成馒头的手,无力地挥了挥,“受伤呢,有心无力啊,单手那个……好像不太方便吧?”

言下之意是让她放心。

陈诗酒轻轻哼了一声,甩上房门,把自己这边的枕头跟他的枕头拉出好大一段距离,然后迅速拉开被子躺下。

关好灯,开始闭目睡觉。

房间内特别安静,呼吸声塞满了整个空间。

陈诗酒耳畔是他越来越浓烈的呼吸声,明明他躺开好远的距离,她也把自己缩到床的边缘躺下,与他井水不犯河水,但不知道为什么,光是听见他的呼吸声,好像就能感知到他身体目前热到滚沸的状态。

“能克制一下吗?呼吸声打扰到我睡觉了。”

陆星寒只觉身体里无数的热潮在往下涌,闭着眼睛,只要一想到是她躺在自己身边,像梦里无数的场景那样真实熟悉,整个人就安分不下来了。

身体和嗅觉是有记忆的,她身体的味道,那种淡淡的幽香,唤醒了他身体的热度。

身下是鼓胀着的,偏偏她此时还要用那种欲羞还拒的声音来撩拔他,陆星寒浑身如同被点了火一般烧着。

“嗯……”压抑住喉咙里的燥意,装作特别淡定地回她。

尝试着调整一下呼吸,收小腹,咬住唇,控制吸气呼吸的速度,缓慢再缓慢,克制再克制,结果就是差点把自己给憋死。

感觉到自己再不大口呼吸就要被闷死了,陆星寒猛烈呛咳两声,将胸口忍憋着的热气尽数吐出,又张嘴强凶极恶地大口大口呼吸,充足氧气灌入肺部,总算得救。

好不容易刚刚有了点睡意,却被他这阵剧烈的咳嗽声震醒,脑中的瞌睡虫一下全部灰飞烟灭了。

陈诗酒恼火地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陆星寒在幽暗的夜里翻身坐了起来,索性破罐子破摔,“咳嗽怎么能是故意的呢?你难道不知道有一句经典名言:世界上有三件事永远无法隐瞒:咳嗽、贫穷和……”

非得把那三个字说出来,才过嘴瘾是吧?

陈诗酒赶紧把他的话打断,后面的台词她知道,这人就是故意的,大晚上非得说些暧昧露骨的话来撩拔自己。

“打住打住,什么狗屁不通的经典名言,你坐起来干嘛?赶紧睡觉!”

而后愤懑扯过被子蒙住头,刻意完全不理他。

床垫没多久迎来一阵重力下陷,是他复又躺下了。

然后又安静了一会儿,可能蒙着被子也听不到他的动静,陈诗酒以为他就此消停了,没想到他突然又一个大动作,似乎在大力地挠自己的头发。

这人今晚还睡不睡了?

“你睡了吗?”他苦闷地小声问道。

“没……”陈诗酒没好气地闷着被子回话。

“你在我睡不着。”多少有点撒娇的意味在里头了。

“那我去睡沙发?”

“……”

“陪我说说话吧。”

陈诗酒把头从被子里露了出来,双手压住被单,垂放在身体两侧。

“聊什么?”

“都可以。”

“不知道舒鹤什么时候回上海,如果在我回鹤因之前她回来的话,我们可以去找她和晋西洲聚一聚。”

陆星寒突然睁开双眼,一双眼睛在黑夜里灿亮灿亮的。

她说的是我们……

一颗心鼓胀温暖得不像话,说话的语气都是无限的柔情:“嗯……”

“你手机摄影技术有提高吗?如果可以,明天请帮我全程跟拍,我想给鸟鸟的店拍一个探店vlog,算是友情软广,帮她推广一下生意。”

哦,原来只是工具人而已,眼里的光又黯了黯。

“晋西洲还和你联系多吗?鸟鸟和他的婚礼那次,你好像没来参加。”

那是他们分手之后,唯一一次有碰头相遇的机会。

她以为他肯定会去,没准还是携着伴侣参加,那场面光是想想就觉得太难堪了,于是干脆就跟舒鹤委婉地推辞自己工作太忙,人是去不了了,但份子钱红包一定非常到位。

舒鹤看见她的微信,马上回弹了语音过来:“你是不是傻?你和陆星寒分手,晋西洲都不敢在我面前明目张胆和他来往了,鬼知道他们背地里还是不是在小群里聊得热火朝天。我们婚礼没邀请他来,你大胆参加。”

“有啊,晋西洲每天还在群里蹦跶呢,天天就知道在群里狂甩秀恩爱日常,弄得我都把群设置成了消息免扰。没到我出来,绝不点进去辣眼睛。”

“他们好幸福哦。”陈诗酒由衷感慨,想起来舒鹤有时候会在朋友圈发她和晋西洲的日常。

陆星寒顿了顿,特别认真且自负地说:“我们也可以啊。”

只要你同意的话,后半句话他吞在舌尖,没勇气说出来。

“陈诗酒。”他突然一本正经叫了她一下。

“干嘛?”

“你是还爱我的,对吗?”心头涩涩的,尽管像她说的,可能不如以前那样了。

“嗯哼。”

“嗯哼是什么意思?嗯是肯定,哼是否定,既肯定又否定,我就吃不太准了。”

“重音落在嗯字上,你可以理解成偏肯定多一点。”

“哦……”

他撑起上身,拎起枕头丢过去一点,往她那边靠了靠,又结结实实地躺下。

感受到身边人逼近的灼热体温,陈诗酒警惕地说:“不是说好了吗?三八线。”

陆星寒挠挠头发,“我热啊,一个位置躺久了下面床垫发烫,我挪个位置冰凉一下。”

“我睡了。”

“别,你聊了你的,我还没聊我的。”

“那你说你的,我睡我的。”陈诗酒打了个哈欠,卷了点被子过来,含混应道。

他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像猫毛绒绒的尾巴缱绻扫过心尖:“我爱你,很爱很爱你,和你分开的每一天都在想你。你还记得当时多事之秋,我突然抛下一切飞去纽约,载着你去拉斯维加斯向你求婚吗?我问你要不要跟我赌一次,赌一辈子的那种。”

陈诗酒微微颔首,“记得。”

她还记得那时候的她真的很难受,明明知道他身上发生的一切事,却被他一次次搪塞敷衍过去,他不愿意跟她说过多的细节,不愿意把她当成能并肩作战的战友。

而她也很自责,甚至瞧不起自己,明明他的人生出了那么大的岔子,她却依旧没心没肺住在他给她租的高级公寓里,连硕士期间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他帮她支付的。

十足像一只被他圈养起来的金丝雀,除了观赏性极佳之外,毫无用处。

那种感觉太窝囊了,她……活活像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其实我有预感的,那时候你想要和我分手。不知道为什么,那会儿就特别想和你领个证,而你拒绝我,我也是有预感的。但我蠢就蠢在没继续追问下去原因,因为那时候我突然接到电话,我爸坠楼没了。把你送回纽约,我就匆匆回国了。”

陈诗酒一阵哽涩,想起来那个在雨天长街尽头消失的背影,突然又觉得事情有时候都是生起来凑数的,冥冥之中,偏偏紧要的关节,总会横生出许多事端。

不过也不重要了,如果当时陆董没坠楼,摩安面对那么大的危机,他们之间的互相不信任与死亡操作,照旧会让他们分开。年轻时候的他们,根本也学不会用温柔且成熟的方式去爱彼此。

“害陆董的人后来有抓到吗?”

“嗯,抓到了。起初屠明以为是不可说的背景出手教训摩安,就一直拦着我妈和我不要继续追查下去,怕硬碰硬,最后我们连活口都留不下。不过之所以能抓到这人,过程也挺荒谬的。这不是都得绿码逐个上门排查吗?那人这几年一直心虚逃窜在外,大数据排查到这人,派出所觉得这人行动轨迹可疑,正常人不会是这种居无定所的漂移轨迹,只是叫到派出所问话,这人就怂到当场尿失禁,把当年推我爸的下楼的事情给交待了。不过具体案情还没对外公布,在走流程了,媒体那边也打过招呼先压着,这两年摩安的股价波动幅度太大,好不容易走了一波趋势,这会儿势头正好,董事会就还没统一意见什么时候对外公布。”

陈诗酒一阵唏嘘……这都什么事儿啊?抓捕过程比电视剧还要drama。

“极端的kong布主义者,看了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摩安卖国信息,本身活的就挺阴暗不光彩的,有过暴力qj抢劫前科,仇富又自诩正义人士要替天行道,应聘了酒店的安保工作,才上岗不到一周,就摸透酒店的监控线路,我爸开会中途出来上个厕所,一点防备没有,活活被这垃圾给推下了楼……”

陈诗酒惊悚到全身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冰凉的手指在黑暗里摸到他的嘴巴,颤抖着道歉说:“对不起……我不该问你这些的……”

太窒息、太血淋淋了。

“没事,都过去了……”他的语气很平静,最难的时候都过去了,孟董他也一直替陆董照顾得很好。

对比起之前的叛逆,父子俩的话不投机半句多,陆星寒已经迅速蜕变成一个对长辈言听计从的孝子,只要长辈的要求不是太过分的话,他都会照单全部应下。

陆星寒深吸一口气,提议道:“别说这些了,我难受。”

“嗯。”

“你越界了哦!”他把她不自觉越界的手揣住,轻轻摩挲在自己的脸上,“这样不算我犯规吧?”

她没忍心抽回自己的手,指腹心疼地感受他下巴成熟的粗粝。

“我给你唱首歌怎么样?”他捉着她的手不愿松开了。

“什么歌?”

“《每次都想呼喊你的名字》,我每回去鹤因看你,远远看着你,都会在心里唱的一首歌。”

这是什么歌?陈诗酒从来没听过。

听他幽幽深情地在黑夜里扯开嗓子唱:“每次都想呼喊你的名字,告诉你心中的话……面对面看着你的眼睛,不再追寻你的背影。”

有很多次,风尘仆仆去到鹤因,看见那个瘦小熟悉的背影从自己眼前一闪而过,心痛的感觉就像心口突然裂开一道血淋淋的伤口。也有很多次,他觉得自己再也活不成有血有肉的模样了,躯体只是一副虚无的行尸走肉。

千千万万遍,他想呼喊她的名字,强烈想叫住她,狠狠拥入自己的怀中,却因为她当初的那句“我不要你了”,而再也没勇气上前。

他的歌声太悱恻动人,陈诗酒听出了:克制、动情、隐忍、撕心裂肺,以及无限的委屈。

字字句句唱进她的心扉。

他唱的陈诗酒眼泪一层一层漫上来,直到泪水彻底将眼睛全部包裹住,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悸动,翻身一跃,整个人趴在他的身上,用自己温柔的嘴唇,去堵住他那令人心碎不已的喑哑歌声。

“不听了吗?”他还没唱完呢。

陈诗酒觉得这人真讨厌,明明她吻得那么情难自已,他却偏偏要打扰这种气氛。

又有点懊恼,怎么自己一下把持不住,主动吻了上去,无力地垂倒回自己的位置,鼓起腮帮子,郁闷地不停吹着气。

“我给你唱了,你能不能也给我唱首歌?”他低笑,顺手一捞,肆无忌惮把人捞到了自己的怀里。

双臂的力道一寸比一寸收紧,像他唱的那样,再也不想孤零零地追寻她的背影,他再也不想找寻了,只想把眼前的人好好珍藏进身体里,再也不要分开。

看在他唱得那么好的份上,也不是不可以。

陈诗酒闻到他身上熟悉且清冽的柑橘味道,贪婪地深嗅了一下,“想听什么歌?”

陆星寒在她头顶闷闷笑了一嗓子,“《很爱很爱你》……”

是他对她的表白,亦想听她对他表白。

陈诗酒反应过来,呼吸一滞,唇角抽了抽,而后不自觉微微上扬。

要不要脸啊这人??

作者有话说:

世界上有三件事永远无法隐瞒:咳嗽、贫穷和我爱你。

两首歌:赵传版本的《每次都想呼喊你的名字》、刘若英的《很爱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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