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任务

武魂城外有一座山，名为：无邑。此山岿然独立，耸入云霄。丝丝烟雾宛若绸缎缠绵在青翠欲滴的山腰上。拨开烟雾一潭碧水陡然显露，潭水散发着雾气，丝丝寒凉，虽未结冰看起来却比结冰的泉水更加冷冽。

一道玉体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凝脂般玉肌半露在寒凉的水面，青丝未挽伴水浮动，撩人心魄的容颜在水雾中隐约可见。寒潭之内，寒气丝丝缕缕正肉眼可见的侵入那道玉体，刺骨的寒凉使得女子玉躯轻颤，连带着朱唇也微微颤抖。

残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洒落在柔媚的容颜上，她才暮然睁开双眸。藕臂滑动，寒潭荡起道道涟漪，玉足一步一步往岩石挪去，直至娇躯离了寒潭，扬起石壁上随意摆放的衣裙才止住身躯颤抖。

自五年前偶然跌入深水寒潭，胡列娜便发现自己身体有着微妙的变化。跌入寒潭中的她如冰刺骨，如刀割肉，痛苦难言。奇的是回到岸上入侵体内的寒气竟被一扫而空，似被某种东西吞噬了一般，毫无痕迹。

起初她以为寒气是被手腕上的冰灵晶珀所吸收，毕竟它们属性相同。不过这个想法在脑海中停留不到半刻，她的武魂就出现异动，好像迫不及待要出来。出现异样的并非是灵狐武魂，而肉眼不可见，却能触碰的实物的奇怪武魂，此武魂至今为止胡列娜连它长什么样，叫什么名都尚未知晓，甚至忽略过它的存在。

胡列娜遂将它唤出，这才发觉残留在身躯的寒气如游丝般涌入手中的不明之物。怪的是，吸收寒气之后那个看不到的魂武竟隐隐浮现，却只能看到冰山一角，其究竟是何物还如云雾迷蒙。

为了见其真容，五年来，她每日坚持在寒潭中浸泡两个时辰，有的时候甚至更久。每次从寒潭出来手中宛若透明的武魂就真实几分，今日浮现在她手中之物已可观其全貌。

它就如一块完美无瑕的玉石，被雕琢成两节竹子形状。其色透明如水，其表圆润光滑，其长正好握于柔夷之中，其内寒气刺骨。

五年的坚持，五年割肉刺骨之痛总算没有白费。胡列娜看着手中如水般剔透的武魂，欢喜之余，又隐隐发愁，因她每每注入魂力，都得不到回应。这个难题她也曾请教过比比东，学识渊博的教皇对这等怪异武魂也未曾听闻过，只对她说，这或许是个有灵性的武魂，待它愿意将自己显露在世人眼前时，方才知它妙用。

现在武魂已清晰可见，胡列娜连着注入几道魂力仍如石沉大海，没有丝毫回应。几经尝试之后，心中越发困惑，难道是老师看错了？这只是个不知名的废武魂？毕竟前世的她也未有这等怪异武魂，且她的父母双亲皆是普通的乡野之人，虽然母亲死的时她还很小，在记忆中从未见她使过武魂，也未听邻舍提及。

念及此，她怀着失落心绪离开无邑山。

夜幕初垂，武魂殿华灯初上。飞阁处，暖光下，两道倩影倚着雕砌木栏，眺望远方。

“娜娜，莫要妄自菲薄！能孕育出双生武魂，说明你身上留着两种强大传承的血液，双生武魂的诞生往往是因为两种武魂有着不相上下的实力，武魂的种类包揽了世间万物，可惜老师研究多年也未能一一参透！”

听比比东此言，胡列娜失落的心绪总算恢复了些，她不在怀疑自己的另一武魂是废武魂，但面容上的困惑仍未除去，因此武魂实在太过怪异。望着星空璀璨，感慨道：“就连老师也不知此武魂的来历，那大陆上还有谁能知晓？”

远处一盏天灯缓缓升起，二人同时都被黑暗中那一抹温暖的光吸引，各自忆起了难忘的经历。

比比东看入了神，良久未语。胡列娜偏头看她，此刻她的老师满眼温柔，与平日那位眼中只有凌厉的教皇冕下全然不同。现在的她更像个柔情的女子，不仅目光温柔，神色也温柔，只是在温柔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鲜少有人知道武魂殿高高在上的教皇冕下，杀伐果断的外表，包藏着一颗柔软的心，不让人察觉，不让人触碰。

胡列娜一直都知道她的老师心里惦记着一个人，上一世不知那人是谁，这一世却清清楚楚。她们师徒的命运何其相似，爱而不得的痛苦，上一世的经历已让胡列娜体会的明明白白，痛彻心扉。

想起往事种种，她常常暗自神伤。相比之下她觉得比比东比要她幸运许多，至少她爱的那个男人心里有她的位置。若不是千寻疾的私心，她的老师是完全可以和自己所爱之人相守一生的，即便是时至今日只要她愿意将真相如实相告，他们还是有机会能在一起的。玉小刚知道真相后的神情有多溃奔，有多悔恨，她一直记在心里。她是打从心底希望比比东能得到幸福，不希望她被情一字折磨一生又一世。她时常会想，既然上苍给重新给她一次机会，是不是意味着她能够改变结局，改变比比东死在修罗剑下的结局，改变武魂殿被摧毁的结局。

许多思绪在心中徘徊，最终化雾散去，浅淡说了一句：“这天灯真美！”

她话语轻柔，打破了比比东温柔下的神伤。

“曾几何时，我也曾是那憧憬未来的点灯之人。”说这话时，比比东的目光极为柔和，眸中浮现出一对恋人站在夜空璀璨的石桥上一起放天灯的情景，她有些恍惚，似陷入了很深的回忆当中。而后又感慨道：“那时少女懵懂，也就同你这般年纪，只可惜逝者如斯，过去的时光终究是回不去的。”

“若是可以，老师可愿回到过去？”

比比东对着胡列娜一脸真挚的神情，哑然一笑，显然是认为她刚才那番话太过镜花水月。她不知一向聪慧过人的徒弟今日是怎么了，竟也会说出这种只有无知孩童异想天开时才会说出的话来。但她还是耐着性子，认真回答：“傻孩子，没有人可以回到过去，若时光真能回溯，我希望自己永远活在十六岁那年。”

比比东口中的十六岁那年就是与玉小刚相识相知的那年，虽未明言，答案胡列娜已了然于胸。这些年她对玉小刚期待过，盼望过，只是没有付诸行动。如果可以胡列娜希望自己重生的时间是在三十年前，这样她或许有能力阻止一切悲剧发生，只可惜那时她还未出生。

她很想对比比东说：时间固然是回不去，若您愿意将真相告知玉小刚，现在事态还没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一切还犹时未晚。

转而一想，她似乎明白了比比东为什么没有付诸行动。即便没有千寻疾，今日的比比东和武魂殿之间有太多牵绊，他人暂且不论，千仞雪的存在就让比比东无法再面对玉小刚。若她愿意杀了千寻疾后便可告知真相，何至于等到现在，何至于等到自己开口劝说。况且现在的她这位老师心里想要的，所追求的，已不是个人的荣辱，而是千千万万的北方庶民生计。

思及此，胡列娜到嘴边的话，硬是咽了回去。

比比东似忽然想到了什么，淡然道：“瞧我这记性，怎么把他给忘了，他或许能参透你的武魂。”

比比东口中的他不难猜测就是玉小刚，这点胡列娜很确定，但她不能把答案显露于人前，只是接着比比东的话，问道：“老师说的，可是上次来此面见您的那位年轻长老？”她说这话语气中带着七分猜测，三分估计。

屡屡有人提起蓝电霸王龙家族的人都会被比比东一顿斥责。玉小刚是她的最在意的人，也是她最忌讳的人，胡列娜不想因为这个人惹比比东不悦。

比比东平静的看了她一眼，“你见过他？”

“我那日经过教皇殿，只远远看见他离去的背影。”这个回答胡列娜没有丝毫犹豫，也不敢犹豫，玉小刚入武魂殿知道的人之又少，说多了反而比比东起疑。她并非怕比比东会因玉小刚斥责于她，而是担心比比东会察觉到她的知道他人不知道的事。

很多事是不可说的。有次她因不忍，透露了一件事的结局，本想令身处迷雾中的人迷途知返，结果却大大相反，那个人的结局也比她前世所见更加惨烈。自那之后，胡列娜不敢再说漏一个字。

“不错，就是那个人，若连他也不知此武魂的来历，在这大陆上，想必不会有人知晓。”

胡列娜看向比比东，不解道：“老师，您的意思是？”

“索托城，史莱克学院，你此去除了弄清武魂的出处，还要调查一个人。”比比东猝然改容，眸中再无半点柔情，取而代之的是锐利。

胡列娜心中一怔，想不透比比东为何突然做此决定，上一世可从未让她去索托城，难道她已经察觉到史莱克学院里的学员皆不是泛泛之辈？胡列娜眼珠轮转，百思不解。

她问：“老师要我调查何人？”

“戴沐白！”

“戴沐白？”胡列娜重复了一遍比比东的话，心中困惑更深。

比比东正色道：“戴沐白是星斗帝国王室，也是太子的候选人，他窝藏在索托城必有所图，索托城主立场一直摇摆不定，到了那边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胡列娜躬身行礼，郑重接下任务。史莱克学院里的那些人她迟早要见，此去能料敌于先对自己，对武魂殿都有益处，毕竟唐三是武魂殿最大的敌人。这两年她一直在为魂师精英大赛做准备，日以继夜的修炼，没想到这一世与他们较量的时间要比从前早上许多。

回去的路上胡列娜想起一件幼年的事来，让她有些发愁。当年她曾在星斗帝国的老槐树下遇见唐三，时隔多年不知他是否会忍得自己？会认出她是武魂殿之人，计划从而收到阻碍。虽然这些年她的变化虽然很大，隐隐还是有些儿时的影子的，若是不慎被他认出，计划付之东流不说，自己也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转念一想，那时他还那般小，是否会记的清还善未可知，既已领命总要到史莱克看看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