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上篇·巨树嬉戏

第五章．天上篇·巨树嬉戏

乌卿格落在绿原里，拂袖站定。从袖中轻轻端出他的那条小鱼儿，定定的看它，怜惜而慈爱。“小鱼儿，从此，你便随我了，不可四处乱跑，知否？”云鱼眼睛惊奇的睁大眼睛，脑袋不停的摇着，身子也跟着摇摆起来，十分欢喜雀跃。这样子，它就可以久久的陪伴在他的身边了。

浓浓的云海，放眼望去，夜色之下，也是让云鱼觉得是——不畏浮云遮望眼，偷来浮生与君长。

“小鱼儿，我是要歇息下了，许久不似今天这般，事物冗杂了。”

便闭上眼睛，浮在藤蔓巨树之下。无数绿色的荧光汇集过来，一波一波的注入他的身体。他就那样子，闭上眼睛，不知道是真的睡了，还是，只是有些累了。云鱼摆着尾巴，守着他身边，抬头，光点飞舞的藤蔓树冠，月色笼罩下，有了薄幕的光。觉得，若是这样，一万年守着，也是好的。

即便山河崩塌，江水潮涨，万物消亡于一瞬，即便它也玉石俱焚，即便，就是这样，但看着他，守着他，就够了。它一摇一摆的飞到乌卿格面前，也不知道上神给了自己什么样的灵力，竟然在他身边的日子，就能自在的飞来飞去。云鱼竟感觉自己的心散出了许多的尘埃，一颗一颗覆在乌卿格的身上，然后随绿光涌入他的体内。在他的体会凝结成霜，融入他的血液，到达他思想隐秘的深处……

乌卿格的存在，之于云鱼，是出世时看到的第一个人形，第一个呵护它的人，说是亲情也不为过。而后，带它窥探这世界的奇妙，乌卿格就是云鱼与这世间的联系啊。舍命救她，神情大变，对于初为灵物的云鱼，震惊太大了。还有，那场如同切断生死的分别，它又怎能忘却。而竟然，最后，又温柔的收它入怀，云鱼的整颗心都已经跌落在乌卿格的身体里，永生永世，也再出不来了。

而这一切一切，上神只是淡淡的说“歇息”，便恢复了平时的清清冷冷。

它只是想去温暖一下他。它凑到他的眉眼，吻了一下，他右边的眉梢。突兀的骨节给了云鱼的唇很好的一道弧线感。她只是觉得，那个吻，好美，似乎它吻到了宇宙中心的光，一瞬间，光扩散开来，形成了世界。它抬起头，垂下的莹亮丝绦，慢慢的拂动着，煞是好看。

它对他依恋那么深，便好奇的围着他的身子游啊游啊，一圈一圈的游啊，游了好久，快乐的感觉也平息不下来。在每一个角度游着，每一个角度看他，看他的脸，看他纤长浓密的睫毛，看他绿色薄纱的长衫，看他衣襟上，滚边里隐隐的绣花纹路。忽而，他的衣服闪着光，变成了紫色，忽而，那颜色变为了银灰，转了几圈蓦然发现，已经换作了朱红。乌卿格啊，真是一个奇怪的神，到底这是什么样子奇怪的本领呢。云鱼停下来，好奇的盯着依然闭着眼睛的草木神。

而藤蔓巨树垂落的枝条，竟飞舞得更加妖娆，荧光点点的朝云鱼飞过来，云鱼吓得赶紧跑开。而那荧光竟从绿色变作了银色，一路尾随而来，在云鱼身后形成一条长长的线。云鱼可是一个极容易受惊的宝宝，哪里有时间细想怎么回事，便是围着乌卿格到处乱窜。等飞了一阵才发觉这飞行的速度快得它自己都料想不到……是慌了啊慌了啊……那些荧光连成线围着自己是怎么回事。然后，云鱼竟嗖的一下，躲进了藤蔓交绕的一处空隙，尾巴朝外，脑袋朝里，闭着眼睛，气都不敢出。那些奇怪的光，上神醒的时候，不是都好好的在树上悠悠的飞舞着，为何要来追赶它呢。“讨厌，怎么可以这么欺负一条鱼呢！”云鱼生起气来，两个小腮帮鼓鼓的，整个小身子也鼓起来了。突然，感觉什么东西，轻轻的戳着自己，确切的说，是戳着自己的尾巴。而树外的场景是，那串银色的线，居然化作手指的形状，找到了云鱼躲的那处空隙，对着躲在里面的云鱼，一阵乱戳，场面十分好玩。

而云鱼的小尾巴，就在里面拼命的摆动。

吓到极度惊恐，云鱼拼了命的窜出来，银线依旧是对它锲而不舍。它简直就是在逃命，便觉得这世间也太惨绝人寰了，跟随乌卿格的日子，朝暮神欺负它，草木神又像被蛊惑了一般不要她，现在，连他绿原里面的乖乖听他话的光束都要来袭击它。云鱼一边逃命一边愤愤不平。“难道就因为我还是一条小鱼儿吗？一定有一天我会成为一个不一样的灵物，你们就没有人敢欺负我了。”一边给自己壮胆，一边还是没命的到处乱飞。竟一个满怀撞在了乌卿格的脸上，才发现，那张悲喜不及清淡的面庞，竟嘴角上扬，浮出微微笑意！！！！她去拱他的承浆（嘴唇下），乌卿格的嘴立马变做嘟嘴状，有趣极了。

它不依，为什么，他要这般捉弄它。他不是睡了么，他为什么就不能好好歇息呢，让它就这般围着他自娱自乐呢。想到兴头上，就猛地扎进他的胸怀，穿过他胸前松松的领口，游弋在里层薄衫之上。云鱼小小的愤怒燃烧着，而上神温热的体温同心中小小的怒火让它整个成了火球一般，竟有非常不适的感觉。

乌卿格也被云鱼的淘气吓到不行，立即催发体内神力，稳住云鱼。

然后，裹在泡泡里的云鱼就这样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自己被泡泡托出乌卿格体外，竟然毫无办法，毫无办法，对乌卿格一点还击的招数都没有。云鱼的小身体，还是那样，气得圆鼓鼓的。

却没想本要继续往乌卿格身上撞去的时候，云鱼竟然扑了个空。“上神呢？上神呢？”它四目张望，绿原上一片平静，月色笼罩着的绿浪轻轻的拂来，那个味道，跟乌卿格袖中的味道一样好闻。

但，它的上神，它所依恋之人，居然，凭空消失了！！天哪，这可怎么办。

世间所有的寂寞~忧愁~无解的愁绪纷至沓来，像一剑剑的刀锋从身上穿过。它忍着疼痛，去寻那巨树后面，去寻深深的草海中，望着垂柳丝绦的荧光看有没有他的身影。在每一处他们走过的地方寻着他的身影，一边想着那些不久前还历历在目的画面，越来越慌张。

“不要，不要，这样没来由的，就离开我……”

它那弱小的心脏，已经再也承受不了他的离别了。

“啊——”

身体里仿佛有一种力量在撕扯，筋脉开始断裂又愈合，尾鳍往更长的方向蔓延。所有组成云鱼的细胞都在身体里游走，气息乱得就像在身体中南刮起了一阵龙卷风。

远处，能听到很微弱的“哗哗哗”的声音，慢慢的近了，大音希声，轰然涌至，巨浪滔天肆虐。

是真正的水……不是草海的草浪……

空气中弥漫着的全是潮湿的水汽。有草叶因为这呼啸而来的浪涛浮在空中，翩翩打转。

绿原瞬时变为一片汪洋大海……

草木精灵四处逃窜，莹亮的光点乱舞。

只有那颗，藤蔓巨树独独的在那里，显得格外孤单。一浪又一浪咆哮着向巨树袭来，巨树却是纹丝不动，依旧妖冶的枝条乱颤。

云鱼冷静下来，银灰的小身体因为灵力的爆发，鱼鳍更加飘摇。浑身微微的发出浅浅的粉色光彩。而鱼尾处，因为灵力的聚合，竟缀出一汪浅蓝。鱼鳍曼舞，它就这样，游弋在绿原的上空，看变作汪洋的绿原海底，幽幽浮动摇摆的植物犹如海草一般。

“怎么办，怎么办……”

云鱼不知所措，小小的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可以操控水幕漫天。

“要是被上神知道……这可怎么才好？”

他一定不会理它了吧，他一定这次要铁了心的把它送回蓝池了吧。不要，不要，不要放它回去，蓝池，是它不想再回到的地方，哪里都不要去，没有上神的地方，它是没有生命的，是没有呼吸的。

太多的情绪涌上来，它拼命摇着自己的脑袋，不想往深处想。

忽而，那袖口般的幽香就飘了过来，它抬起头。

上神长发肆意的在空中飞舞，眉眼却是弯弯的笑意。

长袍一阵五色的变幻，绸缎上勾勒着着天边的朝云。后摆竟绵延入云，在身后荡漾如同波纹。

“小鱼儿，下次，不要这么闹了。”他一拂袖，深海之水瞬间退去，转眼间，又是之前欣欣然的绿原美景。似从未发生过什么。

云鱼仿若经历了一场浩劫，被世间各种匪夷所思的情感折磨着，如同溺亡前垂死的挣扎，终于，在看到乌卿格的那一瞬，找到了出口。

它奔过去，重重的一吻，烙在乌卿格的唇上。

它的热烈，惊恐，绝望，怅惘，欣喜，幽怨，通通聚集在一处，那样微弱的吐出。灵魂都要出窍了。

乌卿格只觉自己被吸入深海的黑洞，是无法解脱的深渊，汩汩的浪涛围着他旋转，砂砾飞石鱼群珊瑚，天昏地暗的旋转。

乌卿格使了灵力，努力让自己定下心神。

“真是怪了，不过一条鱼儿，它到底是有着什么样的修为。本神居然会有如此诡异的反应。”乌卿格只觉此事甚是奇怪。

云鱼再次看到乌卿格的时候，他还沉醉在那一个软腻的亲吻中，久久没有睁开眼睛。

云鱼眨巴眨巴眼睛。

乌卿格终于长吸了一口气，抬起眼睑。映入他眼帘里，还是那一只小鱼儿，只是，竟莫名的比之前动人许多，整个身体散发着浅粉的微光，在月色中，总是婉约得不可方物。鱼鳍幽长的随着风摆动。

他一个退身，隔了它起码五丈远。

“小鱼儿，不可再如此胡闹了……”

他便驾着云，往更高处飞去。

云鱼急急忙忙赶过去，快速的跟上他的步伐。那么吃力的游着，生怕他又要弄丢自己。

他转头对它泯然一笑。它接着就触碰到他温厚的手掌，结结实实又是一个亲亲。

“这鱼儿，恐是太调皮了。”一神一鱼，便往草木神的殿宇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