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天上篇·玉手妙药

第十九章天上篇·玉手妙药

乌卿格落于朝暮神殿外，唤天这便忙着迎接他。

唤天看到乌卿格袖袍里伸着一个小脑袋的尾羽，笑着说：“小家伙醒了啊，来来来，卿格坐下来，这样子，我们是真的要一起品一品这桃花酒了。”

乌卿格眼神意会一番，便径自坐下来，同唤天举杯，一道饮下。

尾羽从袖袍中游出来，左望望，右看看。看着日月童子一大早就开始打扫起这神殿，桃花姬更是忙里忙外，才觉得此时的朝暮神殿热闹非凡。

日满立马就被尾羽这闪闪发光的小形象给吸引住了。忍不住赞叹道：“好可爱啊。”

乌卿格侧过头瞥了日满一眼，默默低下头来，笑而不语，跟唤天再次将桃花酒一饮而尽。

日满说罢就要去逮浮在空中的尾羽，尾羽吓得到处躲。桃花姬在一旁将玉萝糕分成许多小块，一边看着日满那痴痴傻傻追赶着尾羽。月满在日满身后：“别追了，小心弄伤了人家，草木上神可不会原谅你哦。”

日满说罢停手，羞红了脸，胆小的偷看乌卿格，乌卿格被逗得开心，直摇头。

唤天倒是突然严肃起来，说：“过来过来，还不快给草木上神斟酒。”

“好的，大人。”日满一个小跑就过来了，急急忙忙给乌卿格倒酒。

尾羽也凑热闹的游过来，停在日满拿住酒壶的手背上。日满实在是喜欢尾羽得很，左手急忙上去抓，一个扑空，酒洒了一桌。

“日满！”唤天厉声喝道。

乌卿格连忙止住，“好了好了。”忙缓和这气氛。

拂阿姬也站出来暖了这氛围。“近日许多时序琐事都交给日满月满来做，大人就看到日月童子为您整日操劳的份上，原谅了日童子吧。”

尾羽躲在乌卿格的怀抱里，念着“卿卿”“卿卿”。乌卿格只是看着它，提醒着说：“不许跟日满胡闹了。”

尾羽便那般乖乖巧巧的趴在乌卿格的膝上，巴巴的看着他，不再言语。

日满总是扫着扫着地，偷偷的来招惹尾羽，尾羽一开始很听话的在乌卿格身边，后来发现两位上神喝的尽兴得很，也决定像给精卫教训那种，给日满颜色看看。

尾羽忽地出现在日满面前，吓了日满一大跳，一个鱼尾甩来，哗的一泼水就打在脸上。日满的脸火辣辣的疼。“哼，看你还敢欺负我。”说罢，日满又感觉到一盆水从头上浇下来。“不要以为卿卿放过你，我就会放过你。”

然后用它漂亮的鱼眼睛凑近日满狠狠得盯着他，“尾羽，可厉害着的呢。”

整个小鱼脸皱在一起，给日满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两位上神在一旁本就饮酒，被这画面惹得以袖遮面，大笑不已。

清风颂雅，暗河流动，童子奔跑，仙子静坐，在龙鳞般亮泽的地方，两位世外高人饮酒谈天，水晶雕像般的鱼儿在其中穿行。如画如诗，如梦如醉。

待乌卿格和尾羽潇洒一番再回到神殿后，还未入夜，尾羽就趴在乌卿格的掌心呼呼大睡起来。

想是这小家伙跟那日童子嬉闹一番是玩得太累了，便将尾羽送入复生池中，接着乌卿格便去偏殿歇息了。

傍晚，乌卿格翻来覆去也静不下来，老是思虑着近日发生的种种，抬头望了望月亮，又不放心的去看尾羽。

却看到尾羽根本丝毫没有睡着的模样，在那水幕上翻腾跳跃。尾羽察觉到了竹榻上的响声，看到乌卿格，就扑了过来，“卿卿”“卿卿”。

“嗯，醒了？”

“想跟卿卿玩。”

乌卿格倒是无可奈何起来，“尾羽想怎么玩？”

“呆在卿卿身边，怎么都好。”

“哦，是么？”

“卿卿，我们什么去绿原玩啊，好久没有去了呢。”

“你要喜欢，我们明天就去，好不好。”

“好咯。”尾羽一个欣喜，就往乌卿格脸上小啄了一个吻。乌卿格感到有淡淡的湿热感。

乌卿格正好想起了神封给他的那个釉彩玉瓶。便掏出怀中揣着的玉瓶，拇指食指夹着在尾羽眼前晃了晃。

“卿卿，这是？”

“那日，为了你的复活，我们去找过神封，为了避免你再次受到任何伤害，等你此番复活以后，便要我用神力将此釉彩透入你的血肉。”

“神道云泥！”尾羽一眼便认出来了。

“卿卿，我自出生起，对某些东西就有与生俱来的感知。这是助成神之物！”

“尾羽，人鱼族的海王神，在你回归神位的路上，我会一直护你周全的。”

“卿卿……”

乌卿格其实也不知作何感想，毕竟，这种奇妙的助神方式，他也是第一次。

那应该是一个十分难忘的夜晚。

乌卿格怕尾羽紧张，便点了“悠然香”，烛火摇曳，香草焚香。又担心这入骨透的釉彩会刺疼尾羽，便不断的往尾羽的皮肤上吹神之气息。

一阵一阵温柔的呵气，尾羽觉得甚是舒服。手指抚过，都是冰凉的触感，凉凉的却令人极其兴奋。随着乌卿格神力的渗入，每一个细胞震颤着的酥酥麻麻之感，渐渐扩散开，惊得那漂亮缀有玄晨纹路的尾巴一次次张开。

那不是疼痛，那……是一种来自指尖触感从心底生出的怜惜。

“疼么？”仿若九霄之上的软媚，折了风骨，断了耳根。

好温润的声音，尾羽快要激动得掉下泪来。

那声音如同水滴落在它平静的心湖上，惊起了千只鸟，重重雾霭，渐次绝迹。

空白的记忆里，所有的安宁都被震碎了，化作了万千繁星，奔涌入无穷镜像世界，亘古的光华也就此幻灭。

它的存在是什么，他又为什么会来到它的身边。

突然，心上的飘飘然被疼痛惊醒，乌卿格的力道又重了一些。尾羽微微动了一下。

“是疼了么？”乌卿格轻轻皱眉，凑得近了些，嘴唇几乎触碰到它的鳞片，温热的气流从他的口中吐出，尾羽如同置身温泉之中，在头顶那股绵绵柔意浇灌下来，全身都无力了，再也不能动了。

“忍一忍。”他是声音是千般疼惜，万般意浓。缱绻了烛火的剪影，那尾鱼儿小小的心意。

尾羽真的是要怪罪起神封来，若说这神道云泥是逐去它身上要受去的千般责难，为何要将桃花事以此法镌刻于它心中。它的心意在晃晃荡荡的轻轻抚慰中看不真切。那如玉葱般的指尖划过她的每一寸肌理，透进她的心里。

乌卿格小心翼翼的避免神力带来的同感。神情专注，动作细致，不敢丝毫怠慢。遂一点一点将神道云泥涂抹在尾羽的鱼身上。全然未曾留意尾羽的眼睛，有一种绝望的动情。

疼痛感开始灼烧起来，乌卿格那逼近的清晰的眉目，如工笔勾勒般隽永，那影像似火热的泪滴，灼伤了它清澈的眼瞳，让它再无法忘却这灯影幢幢的一幕幕。

于是，灵魂与身体，便要在此之际，焚化了。

欲生欲死，便也不过如此了。

而那人，不过是冰心玉壶般，未曾察觉到一切。只顾着，是否弄疼了他的小鱼儿。

如此让人不堪消磨又清凉的夜，鱼与神的剪影映在流动绿字的屏障上，那字，早就洞悉了时空，凝成那句“天欲降难，与鱼不息，草木勘折。”

没有人留意，没有人留意罢了。

若是这一刻，是永远，该有多好。

他的认真，它的寂灭与悸动，便这般过了整整一夜。等乌卿格终于露出释然的一笑，天边已经翻起来鱼肚白。他轻轻抚摸着他的杰作——琉璃光辉隐在鱼鳞之下，陆离五彩冲脉随呼吸阵阵而来。

“我带你去绿原吧。”他俯下身，低头看它。

转而将它端在手心，朝着阳光照进的方向。“天亮了。”

那尾鱼对上神的情感愈发深刻了。亦步亦趋的跟在上神身边，围绕着他游来游去。

荧光点点，草海海潮来来去去。

“卿卿。”“嗯。”

“卿卿。”“嗯？”

“卿卿。”“在。”

“卿卿”他突然抓住它，那张面庞逼近鱼儿，一脸的疑惑。“为什么老是叫我。”

它使劲挣扎，乌卿格拗不过它，便放了。它奔在高空，“卿卿”“卿卿”“卿卿”叫个不停。

草海里能听到微弱的笑声，银铃一般，尾羽寻着那声音的来处，气鼓鼓的化作皮球状，去追逐那些取笑它的精灵们了。

乌卿格喜上心田，低头回味。

突然，就被尾羽猛得“啵”了一口惊了不少。它软腻的去蹭他，去亲近他，去讨他欢喜。

他被那些淡淡的浅浅的亲吻弄得好痒，一直笑着，却也不制止。

他躺在树下，它就围着他，各处点水一般，吻着，时间就这样匆匆而过。

他闭上眼睛，感觉它濡湿的小鱼嘴，啄在他的眼睛上，耳朵上，黑发上，手指尖，不觉怡然自若。

摊开的掌心，突然感觉到一封书笺翩然而落。

是瑶池仙宴的邀请帖子，右下角有一排神力渗透写下的小字：

“不叨扰卿格的小闲时光，我便私自替你接了这帖子，明日一同去瑶池罢。

——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