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画册

晚上睡觉的时候章张手机收到一条验证消息，头像是个卡通图片，一看就是女孩子。没有备注，章张心里隐隐猜到是谁，没理会。

过了几分钟又收到了这个人的验证消息，这次有备注了——我是雯雯。

章张点击了同意。

消息很快就发过来：今天下午和你一起的人是你朋友吗？

章张：是。

雯雯：也是二中的？

章张：不是。

雯雯：那是哪里？

章张：我家的。

雯雯没再说话，章张也没理她。

他对这个妹妹印象实在是算不上好。小时候在这边，姥爷还在世，一家子总是会聚在一起，章张和乐乐姐，跳跳都玩的不错。唯独这个妹妹，深得她妈真传，挑剔任性。

如果只是针对自己的话那章张也能忍，只是他看不惯雯雯对姥姥的态度。

七岁那年的暑假，他跟着张景溪来姥姥家，有天一大家子聚了一次，一起吃了顿饭。姥姥心里高兴，在厨房里烧着油，要炸什么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的场景。

雯雯吃了几口端上桌的菜，说不好吃，进厨房也不叫人，直接说：“我要吃蒜薹炒鸡蛋。”

姥姥说家里没有蒜薹，柔声和她商量着炒个鸡蛋好不好。

当时的雯雯个子正好到灶台，她不耐烦地推了一把正在烧着油的锅把，姥姥赶紧制止。结果她更起劲，这一次上手就下了猛力。大家只听见雯雯的尖叫和有人倒地的声音。

姥姥护住了雯雯，泼出来的油都浇到姥姥的胳膊上，只有几滴溅到了雯雯的脖子上。

所幸油温并没有太高，但是姥姥的胳膊上依然留下了一片猩红色的痕迹。

大舅妈立马上前看雯雯的情况，丝毫不考虑姥姥，还冲她发了通火，带着雯雯就走了。

这件事在张景溪心里忍了很多年，她一直安慰自己说当妈的都疼孩子，当时毕竟雯雯也被溅到了。可是她依旧没能真正原谅他们。

后来姥姥没再穿过不带袖子的衣服，夏天也穿着长袖。

章张没办法不厌烦这个妹妹，这厌恶是从心底蔓延的，没办法对她好好说话。

章张蒙上了被子，闭着眼睛等心里的烦躁劲过去。

杜程注意到章张的异常，问：“怎么了？”

“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章张的声音隔着被子传出来。

杜程没说话。

过了几秒，章张感觉杜程轻轻环住了自己，还伴随着轻轻地拍打。

章张失笑，“你把我当小孩子哄呢。”

杜程说：“嗯。”

章张头从被子里出来，摸了摸杜程的胳膊，凉的。就拿着他的胳膊放进自己被窝，放在自己肚子上，语气有些嗔怪：“穿的薄睡衣还伸出来。”

他拍拍杜程的胳膊，“不过这个哄法很有效，我还没好，再哄哄吧。”

杜程的胳膊进了章张的被窝后就很拘谨了，也不安抚着拍了，就愣愣地放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这样两个人睡着了。

睡梦里的杜程胳膊还搭在章张的肚子上，隔着一层厚睡衣，能感觉到章张呼吸的起伏。

那一块特别热乎，半夜杜程无意识地搂紧了些，往章张那边凑了凑，两个人的被窝靠近了。

第二天杜程先醒的，小心地收回了胳膊，活动了一下，麻了。又把自己的被窝移到该在的位置上。

杜程把被子叠好，又去洗了漱，他起得很早，姥姥还在房间里没出来。杜程去厨房熬上了粥，快熬好后姥姥出来了，见到杜程在做饭，赶忙让他去歇着。

杜程擦擦手，对着姥姥说：“姥姥，我出去买点东西。”

姥姥眨眨眼睛：“是去给他买礼物吧？”说着用下巴指章张卧室。

杜程笑着说：“什么都瞒不过姥姥。”

“去吧，早上冷，穿厚点啊，门口的架子上有帽子，带上帽子。”姥姥嘱咐道。

“好。”

“小杜你等一下，”姥姥拿着自己的钥匙递过去，“一会回来自己开门啊，我怕我听不见。”

老人家的信任与和善总是轻易的令人动容。

杜程攥着手里的钥匙，告诉姥姥自己一会就回来。

章张醒来后没见到杜程，他睡觉的被子都叠好了，放在柜子里的厚衣服也不见了，章张以为杜程不辞而别了，赶紧下床去客厅，“姥，杜程呢？”

姥姥正在看电视，没防备：“哎呦你吓我一跳，小杜出去买东西了啊，你这么晚才醒，人家没好意思吵你。”姥姥拍拍心口，“不许一惊一乍的啊，我这老骨头禁不起这么吓。”

章张长呼一口气，就听见姥姥说：“饭我给你热一下，喝两口吧，一会到中午了。”

章张：“不吃了，别热了姥，我等中午再吃。”说完回了卧室。

拿起手机想问杜程去哪里了，看到昨晚睡后雯雯发来的消息：哥，你能把你朋友的联系方式推给我吗？

章张烦躁地扔开了手机。

过了一会章张回了句：我得问问他。

退出界面的时候看到昨晚上自己的最后一句话——我家的。

章张才反应过来，血色慢慢延到耳边。

“我家的”，多暧昧的一个形容啊。

当时章张是真的没往那边想，只想表达章张是自己家那边的，又不想理雯雯而已。

“我家的，”章张轻轻地说出了这三个字，臊地自己在床上打了几个滚。

杜程就是这时候回来的，一推门就看到在床上打滚的章张。

“有什么好事？”

章张听到声音立马起身，捋了捋头发，“没，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杜程无奈道：“十点了。”

“哦哦哦，对，”章张的视线落在杜程手里的深蓝色包装袋上，问：“买什么了？”

杜程的手缓缓抬起来，将手里的袋子送到章张眼前，轻声开口：“生日快乐。”

章张心里充斥着满足，矜持着接过这个扁扁的袋子，对里面的东西充满了好奇，却忍着没打开。

杜程看出来他的忍耐，开口道：“你可以打开看。”

章张惊喜道：“真的吗，那我打开了？”

是一本画册，翻开全部都是章张。

一共十七张，每一张的右下角有日期，自打他转学后，每个月画了一副。

打球额头上带着汗水的他、一手托着下巴一手转着笔正在笑的他、伏腰趴在课桌上睡觉的他、打着雨伞走到树下的他、胳膊搭着栏杆看天空的他、落叶季节故意踩在大片枯叶上的他、捧着大片雪花笑着的他……

全都是他。

他们没有详细去数过有多少天多久没有见面了，即便并不难算。

这个画册替他们记录了，是十七个月。

日子这样走过来觉得也挺快，一眨眼这十七个月已经落在身后了。

章张看着画册，久久没移开眼。

加上杜程最开始给他的那两幅，一共是十九幅画了。

全都出自一人之手。

不一样的是，除了自己见到的第一幅画是自己见过的自己，剩下的十八幅，都是他没有见过的自己。

那全都是杜程眼中的自己。

杜程对于素描并不是很热衷，以前偶尔会用来打发时间。后来章张离开后就开始每个月完成一幅，最初只是因为想念。

按照自己记忆里的样子。

所以即便他们的初中已经过去了，并且将越来越远。他常常想念，倒是一直深刻。

章张翻着一页一页的自己，心里像是海水一样，翻涌着浪花。

良久，他合上画册，凑过去轻轻抱住了杜程，说：“谢谢。”

谢谢你这么好，谢谢你能让我偷着喜欢你。

想亲一个人的心思是刹不住的。

章张嘴唇无意识地轻擦过杜程的侧颈，后来又想贴回去。

他立马分开了这个拥抱，轻舔了下嘴唇，按捺住那些心思，问：“你从哪拿回来的？”

杜程说：“我来的时候把它寄过来了，昨天到了，我去取的。”

“哦。”

过了几秒章张突然拧起眉，问：“你去那个菜鸟驿站取快递了？”

去年章张过生日的时候，杜程给他寄过来一件羽绒服，然后并不是寄到家的。

杜程只知道他的城市，并不知道他的具体位置，所以当时他选地址的时候，选了个名字比较好听的菜鸟驿站。

当章张收到取件信息的时候，还以为是发错了信息，没理会，后来和杜程聊天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嘴。

屏幕里的杜程沉默了几秒，嘴唇抬了抬：“我寄的。”

章张：“……”

所以章张跨区取了个快递，去那个名字很好听的菜鸟驿站。

后来章张一直想着把地址给杜程发过去，省得他再干出这种事来，但是后来生日过了，也没什么必要，就一直忘了发。

现在突然想起来，杜程在来这里之前，还是不知道具体地址。

杜程眼睛不自然地看向别方，说：“没有。”

“那你去哪了？”

“另一个名字好听的菜鸟驿站。”

“哪个？”

杜程说了个名字，章张连听都没听过。

打开地图一查，好家伙。

这次杜程跨了俩区取了快递。

“你就问我一声能死吗，”章张气不打一处来。

杜程绷着脸：“反正就在这个城市，能取到。”

气的章张原地转了两圈，看到放在一旁的画册又不舍得气，最后气鼓鼓道：“我去给你倒杯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