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梦中醒来，像是失掉所有力气，躺在宫识鸢曾经躺过的软塌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外面天色已经大亮，耀眼的阳光落在窗户前。
这里不会在出现她的身影，她带着软糯的好听的声音不会在出现。
他悠悠走出门来，院落里放了一张案几，边上有两把衰落的椅子，边上还有一只摔碎的瓷杯，手指轻轻擦过桌面，已是落了一层灰，想来应该是有一段时间了。
他忍不住想，会不会是逃跑时不小心撞翻的，弯下腰时突然看见一小摊已经干涸的血水，已是被风吹的有些发灰，可付斟时到底是在沙场上征战长大的，对于血液极为敏感，伸出去扶椅子的手怔怔的顿在半空，熟悉的痛意涌上心头，身上的白狐狸毛的大氅从肩头滑落。
付斟时猛然记起，安生同他说过，城破的那一日，九公主为保皇族尊严而自刎，那时候便有一青衣男子将她抱走。
宫识鸢性子同成妃娘娘有些像，为保江山社稷而自刎，确实是宫识鸢能做出来的事情，也会做出来的事情。
至于那青衣男子，如今看来应该是庭如风没错了。
灰中带着点点猩红的血压已是嵌在青石板地砖了，手指轻轻摸索过血迹，冰凉的感觉像是一根根尖锐的刺扎进他的指尖，微微颤抖。
他想，宫识鸢为保尊严而自刎，她应该是恨着她的。痛苦的闭上眼睛，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下来。
之后，付斟时便四处打听庭如风的消息，可瞭望谷避世多年，外面人至多只是听说过瞭望谷，至于到底在哪里却无处可寻。
那一夜，庭如风将长剑刺向付斟时，可具体为何而刺，几时刺的他却没有一点映象，等他回过神来，长剑已经直逼付斟时的胸膛，可付斟时只是一脸平静的看着他，没有要躲的意思。
他咬了咬牙，手腕一转，剑势一缓，擦过付斟时的肩头，献血顺着剑身一路滑下，他恼怒的瞪着付斟时：“你为何不躲？”
付斟时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肩头上的伤口，淡淡道：“小九的那一剑，我替她还你了。”
庭如风皱皱眉，有些不明白宫识鸢何时欠了自己一剑，还不得他出神询问，付斟时站起身来，屋子里跑出来一红唇白齿弯着腰的少年，捧着一柄长剑跑了出来。
付斟时接过长剑，抬眼看着他淡淡道：“待我赢了，你要将她还给我。”
庭如风皮笑肉不笑，冷哼一声：“她本就是我交到你手上的。”
付斟时轻轻摇头：“她向来不是属于谁的，至少我们两个都未曾正正拥有过，当初成妃娘娘将她托付给我，若是要较真的话，她应该是我的，也一直是我的。”
话音刚落，庭如风眉宇间浮现出几分狠厉的神色，没在废话，脚尖轻轻点滴，直直的向付斟时刺了过来，手中的兵器在一片幽光中，泛着置人于死地的冰冷杀意。
付斟时一手持着长剑，轻描淡写的扫开庭如风的长剑，两人在院落里你来我往。
庭如风轻功高强，身形灵巧，躲过好几刺付斟时凶险的杀招，若是只论轻功，付斟时不是他的对手，可败就败在功夫没有付斟时高强，不过短短几次杀手，便败在了庭如风的长剑下。
脖间的长剑泛着冷意，此事的庭如风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都是伤口，身上的那件青衣也早已经被血水染红，他吞咽了一口口水，不甘的丢掉了手中的兵器，垂首认输。
付斟时也就收回了长剑：“告诉我，小九在哪里？”
庭如风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轻声道：“我将她带到瞭望谷里去了。”
付斟时轻皱了皱眉，抓住重点：“她不是自愿跟着你去的？”说完，自嘲的笑了笑：“我以为她恨着我，一直在躲着我。”
庭如风抬起头看着他，眼中的怒火和不甘化作唇边冷笑，嗓音里噙着冻人的嘲讽：“恨着你？那你想的也太多了些，她不会恨你，她甚至都记不得你。”
他瞳孔缩了缩，不不自的捏紧手中的长剑，“她怎么了？”
庭如风冷笑道：“我虽然将她从自刎的匕首下救下来，可醒了没多久，她便服毒打算自尽，虽说还是被我救回来了，不知是不是老天看她不肯放过自己，让她失忆了。”对上付斟时的眸子，“她现在在瞭望谷过的很好，她现在只记得我，到头来她还是在我身边，付斟时就算你近水楼台先得月又如何，她最终还不是我……”长剑刺穿了他的臂膀，没说完的话成了一句重重的闷哼从鼻中传出来。
付斟时契身上来，森冷着声音说：“你当真觉得我不会杀你？”
过度的失血让他脑袋有些犯晕，付斟时将长剑抽出来时，带出来一串洋洋洒洒的血珠，身子往前一带，像是带走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干脆就扑倒在地上，翻了个身子看着天上的月亮，轻轻勾起嘴角，笑道：“杀了我又如何，你若是杀了我，小九只会知道你杀了我，而不知道你是谁。”
这句话明显伤到了付斟时，捏着剑柄的指节微微发白，眉头却突然松开，蹲下身子看着庭如风道：“你觉得失忆的宫识鸢还是宫识鸢？”
庭如风笑得更大声，“她到底是谁你比我清楚。”
付斟时微微摇头：“我知道你对宫识的意思，当年你败在我的剑下，一脸不甘的离开时，我便知道，可你自己问问你自己，你喜欢宫识鸢什么！”
庭如风保持着脸上的笑意，看着天生的月亮没有说话。
付斟时说过的声音轻松了不少：“喜欢她的性格还是她的笑，又或者是她天下第一才女的名头？”
庭如风没有回答，付斟时似乎也不在意他到底会不会回答，“你喜欢的那个人是大梁的宫识鸢，而不是眼下已经失忆了，记不起以前那些事情的宫识鸢，庭如风不要在自欺欺人了，自你身边的那名小姑娘替小九挡了一命之后，你心里就已经有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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