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孝子

“砸肩了。放松。”从未有过的热度忽然压在童晓的双肩，莫渊手心的震颤忽然一滞，“继续，打pop。”

这架势，是要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教。

莫渊在此时，化身成最为挑剔的裁判、观众、导师，审视面前这位初出茅庐的男孩，评价他最为细微的动作。

即使隔着布料，用力下压着的大手，温度却如同能穿墙，与镜中的淡漠的眼神一起，快把童晓灼伤。

满意了，莫渊的手才突然腾空，向后虚放在膝窝。

“不要向后顶膝盖。”莫渊看着童晓奋力砸膝，似乎想要让pop更大，“用肌肉收缩的力量打pop，不要砸膝盖。小心关节炎找上你。”

习惯不好，很容易造成骨骼劳损，不仅是跳舞，其他的体育运动都是如此。

关节炎...是圈内谣传的popping后遗症。之所以说是谣传，是因为没见过有舞者真的得了这个病。

童晓收小了动作，换了发力方式。没有再砸到莫渊的手。

果然，任何细枝末节的问题，都逃不过莫渊的眼睛。

“updown，rock，roll，基本功，还有基本元素依次做一遍。”莫渊背靠镜子，面前的人终于渐入佳境，不再看他，只是直直的盯着镜中的自己，“再加上，即兴编个routine。”

直到挑不出毛病，时间才过一小时。

童晓的基本素质还是挺好的，比起当初陆庄花了他三小时的动作纠正，童晓真的很用心。

只是童晓今天的体力，比往日减了不止一点半点。

每一瞬的接触，都会引起童晓或多或少的无措。

心神不宁，不利工作，不利健康。

不利感情。

突然关了音乐，莫渊递给他大红色的毛巾和水，对面的人愣了一下。

见状，莫渊大力把那条毛巾抽回，盖上了他的头。童晓吓到闭眼，却又感受到头顶温柔的动作。直到童晓发现镜中的自己，头发衣服已经全部湿透。

才一个小时。

“喝不喝？”莫渊拧开了矿泉水的盖子。

童晓接过去，仰头咕咚咕咚几大口，又伸手，向莫渊要盖子。

哪知莫渊抢过他的水，也是咕咚几口，才自己盖上：“你很不错。期待你有更多的学生。”

童晓松了一口气，刚才在心中的忐忑全然消散。笑着把全是汗水的毛巾拢上莫渊稍高点的头，狠狠的揉搓了几下。

仿佛在报复他刚才的吹毛求疵。

“跟我闹？”

一整个小时他都没有越界，反而被童晓先找着机会动手。莫渊仿佛得到了随意侵犯的许可，高大的身形肆无忌惮的压了过去，抓住了那个无处可逃的清瘦身影。

挠他的痒痒，换来咯咯的笑。

“咳咳...甩手掌柜不要打扰咱们教练的工作好吧？”南希刚开门，就看到这打情骂俏的一幕，“童晓，高子恒提前来了，找你上课。”

童晓尴尬的从莫渊怀中挣脱。约好的时间是下午2点，现在才一点半。

这么早，这么急。

来人过度的热情、过分的积极，让莫渊的眼，瞬间眯了起来。

莫渊看着童晓通透的白色T恤，想起他更换的衣服全是白的，便打开了自己的包，拿出一件off-white黑T：“先换衣服童晓，别穿你的T，穿我的。待会儿带完基本功，元素教3个，练熟了就不错了。”

童晓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照做了。

他不明白，莫渊在尽可能的保护他。

*

和高子恒见面的一刻，莫渊不在场。

印象中高子恒阳光的双眼，在此时染上了些昨日未见的贵气，童晓在心底惊呼了声。

大户人家的孩子，含着金钥匙出生、啥都不愁的那种。

和莫渊的低调不同，举手投足有些自恋，虽然自知却不收敛。和李岚的温和不同，没有刻意表现出的温柔，眼中的暖意却是恰到好处。和陈旭新的机警不同，他似乎没什么拐着弯坑人的伎俩。和陆庄不同，他也没那么傻。

“嘿，你很惊讶吧？我一路上一直在想，这么早过来你在不在。”

“约好的时间不是两点？下次可能没这次运气好。”童晓礼貌的笑。

“这不是运气，是缘分。”高子恒也笑，“开始吧。”

高子恒也不是popping新手。他话超多，所以童晓才被迫知道这一点。

“嘿嘿，我大学时候很喜欢跳popping，到现在已经十年了，我现在28岁了，捡起来还来得及吧？”

“任何时候都不晚，就像健身一样。只不过popping是肌肉锻炼和舞感结合在一起...”

“你怎么知道我也健身？我还觉得我的肌肉不够大。你喜欢肌肉型的男生吗？健身的大部分男生都追求增肌，可是我不想增。”高子恒模仿童晓镜子中的动作，将脸贴上伸直的手臂，却聊着和学习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健身...我的意思是，跳舞和健身差不多，什么时候都不晚...”

“哦，这个动作真的是模仿稻草人的吗？”

“对。叫scarecrow，灵感就源自于农场赶鸟的稻草人。不对，指尖朝下，注意观察细节。还有这个，”童晓突然胸胯反向roll，蜷曲起手臂，“眼镜蛇，kingcobra，身体各部位极度扭曲，始创的灵感就是动物世界的眼镜蛇。”

“哇靠，好厉害！白瞎了十年前，学的只是pop。那个后退的太空步呢？迈克尔杰克逊的那个？”

“太空步是这样，看似前进却后退，”童晓一点点的教，又想起太空人，“这个airport，太空人，灵感是宇航员在太空的动作特点。”

“哇哦，这个我喜欢，教我教我，我要学了去给我的朋友看。”

一个半小时的私教课结束。童晓怀疑他是不是那种除了钱啥都没有的大龄公子哥，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恰巧逮着童晓，专门过来付费聊天的。

有几次，打乱来的童晓的教学计划，要童晓教他些帅的。童晓有些无奈，新人的他明显缺乏教学经验，把控力不强。但因为这高子恒，他成为了HUSH的私人教练，这人也是他的第一个学员。

只可是，童晓只喜欢被莫渊牵着鼻子走。

“下课。”

上课话就不少，下课肯定话更多。童晓抽走放音乐的手机，想要快点走出这个劳心劳神的舞房，却被高子恒叫住。

“童老师，我第一眼就觉得，你肯定比传单上那个HUSH老大，牛逼得多。”

第一个学员就如此随性，现在还调侃起莫渊了。

各种不爽汇聚在一起，童晓又想起在他家舞房共舞的那一晚：“你一定没见过他跳舞。你说反了，事实是，他比我厉害得多。”

高子恒眼的暖意，忽然暗了不少，他遇到童晓的时候，正好碰见童晓和莫渊当街接吻。

“比你厉害，所以你才被他吸引，是吗？”高子恒仍然在笑，嘴中的话却越来越残忍，“根据我多年来看过的情侣，你不会跟他走到一起的。”

“怎么这么说？”童晓心中咯噔一下。

“他一身名牌，即便你今天上身穿着off-white，但你下面和鞋子都是地摊货。T恤是他的没错把？看来他有钱，却并不想在你身上花什么钱。不愿意为你花钱的男人，他不知道珍惜你的。别介意，我只是提醒下你，你这种单纯的男生，千万别被人玩了。”

恶意的攻击，让童晓不再端着，瞬间失了礼貌：“劳您费心了，可是您只是我的客户。个人情感问题，不在私教课的范围之中。我会教你专业的东西，但也希望能保持距离。”

“100次课，长着呢，有的是时间慢慢接近。”高子恒提醒着童晓他的照顾，在储物柜上拿起了手机，递给童晓，“而且很明显，他还不了解你，不是吗？”

您的XX银行账户发生个人转账收入210,000.00元，账户余额：20，785，920.63元。

被遮蔽在纯黑幕布下的那颗心，忽然有种重见天日的恐惧。

童晓赶紧把二号舞房的窗帘给拉上了。

“你是...”童晓明明记得，自己转账的人，不是姓高！

“难得亲自出门收个款，却在路上碰着一债户的儿子，你说，这不是缘分吗？”

高子恒眼中的暖，分毫不减。让童晓产生种他很真心的错觉。

高子恒又从包中拿出一套崭新的supreme，递给童晓：“试试换个人跟，你可以少奋斗几十年。爱跳舞，我给你开工作室。表现好的话，你妈妈三百万债务，也可以免了。”

话语中的意思，却是不屑的。

“呵呵，我妈早跑了，你当我真的要为她还钱？”

“我对你有印象，是个孝子。除了你会给你妈送花，还有谁会送？她养你到成年，跑了却查出肺癌，做儿子的有点良心，多少有点舍不得吧。不然我这短信哪来的？”高子恒摇摇手机，把supreme仍在储物柜上，背上了自己的黑色皮背包。

这家伙，居然知道这些在医院的细节，童晓不淡定了：“不要打我亲人的主意！”

“不觉得你的家人最近过得很平静吗？我要是催债的话，可不会这么手软。我等你的消息。”

说完，便留下一个微笑，走出了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