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西西弗斯

渊之上佳生从睡梦中惊醒,他身上出了汗，衣服布料黏糊糊地贴在背脊上，这种感觉怎么也说不上好。

他喘了几口气,将汗湿的额发往脑后捋，让自己冷静下来。

从太阳消失的黑暗末日中回溯到末日前已经有数日了,渊之上佳生发现自己回溯的时间似乎要比之前几次轮回的时间线要更前一点，这一次他没有选择去见夏油杰,也没有再去和咒术界联系,因为有前面几次的经验与线索,他很快地想好了计划，准备将会引发灾害的诱因提前扼杀在摇篮里。

尽管回溯时间的确可以让他拥有无数次重来的机会,但也意味着渊之上佳生所建立的势力将宛如砌在海岸边的沙堡，当海浪来袭时便化为乌有。

渊之上佳生没有去找夏油杰和五条悟,反正当他再一次回溯后他们会再一次忘记自己,而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承受着被遗忘的痛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再认识他们,这是一件相当疲惫且耗费精力的事情。

况且，渊之上佳生根本没有想到,这一次自己回溯时间时竟然会是那般的场景。

陀思妥耶夫斯基请求渊之上佳生再陪他最后一段时间,酒红发少年因为内心的歉意而同意了，可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软禁，陀思妥耶夫斯基似乎在俄罗斯拥有相当强大的势力，渊之上佳生也根本没有想到他会翻脸。

至于直播间则是自然早就炸开了，声讨着陀思妥耶夫斯基。

【鸡掰猫：我就说这个小白脸不怀好意！佳生君你看这不就被骗了！他居然还软禁你！可恶！一定是想做什么糟糕的事情吧！】

【目标是宝可梦大事：……这个俄罗斯人的情报有人知道吗？我出重金悬赏。】

【人间黑泥：我就说这种性扭曲的人是不可能获得幸福的！看吧,他果然露出马脚了！】

【继承那个会让保险公司赔到破产的集团的富婆：为什么突然变成囚禁了？这发展太快了吧？我看不懂啊！】

【守护最好的比护：呵,我倒是能理解这位陀思妥耶夫斯基君,任谁知道喜欢的人想要和自己分开情绪都不会好的，尤其是他还恐怕是见到了什么画面，所以才会用这种过保护的方式吧。】

【世界第一的侦探：……佳生君大概是又打算使用异能力了，然后在使用的时候，被陀思妥耶夫斯基撞见了。】

【不下班就不用上班：……只是软禁，没有把佳生君锁在房间里，他恐怕已经很克制了呢。】

实际上关于渊之上佳生会再次使用异能力进行回溯这件事，直播间的观众们也都心知肚明，或许是因为直播间的观众的确给了渊之上佳生许多帮助，又或许是因为他本能地知道这些观众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所以他并未掩饰太多。

再加上渊之上佳生明显不愿接受这个死伤过半的结局，的确，这一次他并未死上几次，只是消极地等待着，流浪着，因为幸运才误打误撞地解开了黑暗末日的难题，但是他本可以救下更多人的，只要回溯时间的话，一旦恒星演奏家再次降临，只需要用音乐唤醒它即可，不需要付出太多的代价就能救下地球上一半的人类，渊之上佳生是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那么多人啊，将近三十亿的人口，冰冷的单纯数字后，是无数条生命与无数个破灭的家庭，他们因为这场末日灾害丧失了性命，若是他们家人的哭声和悲痛一起发出，恐怕地球上空都会回荡着凄厉的恸哭声吧？

一想到这里，渊之上佳生的心脏就很难受。

也正因为如此，尽管他的确陪伴着陀思妥耶夫斯基在莫斯科观光，可是内心早已飞到了其他地方去，黑发的俄罗斯人当然发现了渊之上佳生的走神，他没说什么，只是想方设法地让酒红发少年再高兴一点，让这场旅行再结束得晚一点。

他带着渊之上佳生去了冬宫，去了歌剧院，去看了芭蕾舞，渊之上佳生当然喜欢那些美好又绚烂的东西，喜欢那些在灾难后人类在百废待兴的家园上重建自己的城市，由此焕发出的坚强光芒，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发现自己内心产生了软弱，甚至在想着要不就留下来吧？

这是一个好结局，人类还未灭亡，还有希望，还有这么多人生存了下来，他已经做得不错了，为什么不留下来呢？

在察觉到自己产生了这样动摇的念头后，渊之上佳生就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留下来了，他会变得越来越贪婪，越来越胆小，然后变成他自己也不喜欢的自私模样。

于是在某一日出行后，他沉静地告别了陀思妥耶夫斯基，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准备发动自己的异能力。

但或许是陀思妥耶夫斯基从他最后告别的话语中察觉到了什么，这个黑发的俄罗斯人离而复返，却恰好撞见了渊之上佳生即将划破自己喉咙的一幕。

陀思妥耶夫斯基当场脸色就苍白起来，他几乎是扑过来地抓住了刀尖，渊之上佳生被吓了一跳，但他为了让疼痛减少，对自己刺下的力道完全没有留手，因此等渊之上佳生试图缓减速度不伤到人时，刀尖已经刺破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手心，他连忙松开，喉头发紧地看着鲜血在不断奔涌出来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慌张地想要为黑发的俄罗斯人包扎伤口。

“你在做什么啊？难道不会觉得痛吗？！”渊之上佳生皱起眉头质问道。

“……你会心疼我受伤，却对自己毫不留情？”陀思妥耶夫斯基定定地盯了渊之上佳生好一会，全然不顾他被刺穿掌心的伤口正汩汩地流淌出鲜红的血液，这些血液将他整个手掌染红，甚至滴落到了洁白的大理石地面上，浸染出触目惊心的污渍。

渊之上佳生被问得语塞，陀思妥耶夫斯基失血后面色更加苍白了，他看着眉眼不安又愧疚的渊之上佳生轻笑了一声，眸色暗沉，黑发的俄罗斯人意味不明地说道：“我明白了，佳生君，你需要好好休息了。”

于是当渊之上佳生被明明表情平静、但其实却已经在盛怒中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软禁起来，所有的锐器都被搜走后，直播间才在第二天重新自动打开。

渊之上佳生因为不想让直播间的观众看到自己自杀的一幕，毕竟弹幕里还有女士们，除非必要还是别让她们见血比较好，现在能够选择直播间开关的时间，他当然是选择将直播间给关闭了，而重新打开后，观众们看到的便是渊之上佳生被陀思妥耶夫斯基软禁的场面了。

【继承那个会让保险公司赔到破产的集团的富婆：呃，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我倒是有点明白为什么他会这么对佳生君了，换做是我，突然发现喜欢的人要自杀，当然会不解又生气，然后把人保护起来。】

【武力值天花板的女人：可不管怎么说，用这种方式保护的话，佳生君也会伤心的啊……】

【守护最好的比护：他大概是觉得佳生君的心理出现问题了吧，比起看着你失去生命，那倒不如先把你保护起来——顺带一提，我建议佳生君你如果使用了异能力，找个时间去看看心理医生比较好。】

【柴刀医生：的确，虽然因为异能力的缘故不太明显，但是你的精神一直都不太好。】

【人间黑泥：别把陀思妥耶夫斯基想得那么好，我看他就是故意找理由把佳生君软禁起来的，所以佳生君你要记住，以后见到他一定要马上转身逃走哦！】

【芝麻馅饭团：……佳生君可真是心狠啊。】

【假如上帝是小丑：噗哈哈哈，决绝到这种程度，反而让人尊敬了啊！】

渊之上佳生物质上过得相当奢华又舒服，虽说是软禁，可是他想要外出时陀思妥耶夫斯基也并不阻止，但渊之上佳生的身边一定会有人陪同，陀思妥耶夫斯基虽然做出了限制他出行自由的举动，却并不强制一定要留在他身边，反而体贴地给予了渊之上佳生个人空间。

可是没有人会觉得这种被给予的自由是快乐的，渊之上佳生愤怒过、生气过、也软言请求过，可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只是微笑着，温和地说道：“现在还很混乱，等过一段时间，我可以陪着佳生君坐飞机回去，你想要去哪里旅行都可以。所以为何不再等等呢，飞机和其他的交通工具正在修理，只要再等一会就行了。”

渊之上佳生自知让陀思妥耶夫斯基看到自己准备使用异能力的一幕可能给他造成了影响，这毕竟是他理亏，只能咽下因为大意而造成的苦果，先安抚下因为自己的行为而生气的旅伴。

但弹幕有不少敏锐的人，一看就知道渊之上佳生在想什么，他们毕竟一直看着渊之上佳生，对他的各种神情与习惯十分熟悉了。

【芝麻馅饭团：佳生君，你该不会是想着下一次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使用异能力吧？】

【到底是猫还是虎：呃，我觉得佳生君是不是再等一阵子比较好？】

【目标是宝可梦大师：……虽然我觉得那个俄罗斯人是个危险的小白脸，但是佳生君，已经够了，你没必要再为难自己，世界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你没有必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可若是渊之上佳生是这么简单能够被说服的，他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地使用异能力了。

“没关系的，我的死是有价值的，可以救下更多的人，这就足够了。”

酒红发少年坚定而灿烂地笑了起来，他并不害怕，也不难过，他坚信自己可以打出全员he的大结局，那一定会是一个大家都能幸福笑着的未来。

陀思妥耶夫斯基就算再怎么厉害，却也是无法阻挡一个坚定求死之人的，虽然最简单痛楚也最少的手段因为利器被收走而失败，但渊之上佳生还是找到了空隙，发动了自己的异能力。

鲜血在源源不断地从粗糙割开的动脉中流出，被割开的伤口在火辣辣地疼痛，不过很快疼痛便在逐渐涌上来的冰冷中消退，渊之上佳生觉得眼皮很沉重，睡意在袭来，他顺从自己的本能闭上了眼睛。

没关系的，不用觉得难过，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可以获得再一次重来的机会，他一定会救下所有人的，让悲剧不再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