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荆棘鸟

不仅仅是前方,渊之上佳生感受到有一双双温暖的手正支撑着自己的后背和手臂，那些手掌有大有小，有老有少,在身体被冰冷的海水冲刷着要倒下时,稳定而坚固地在后方支撑着他。

他还听到了野原新之助带着哭腔的呐喊声:“加油啊佳生哥哥！坚持住！不要死啊呜呜呜呜呜！！”

以及许许多多男女老少的嘶吼:“坚持住！不要放弃！不会让你有事的！”

那些关怀的话语仿佛带着力量砸在了他的心头上,渊之上佳生眨掉眼底流出的热泪，他集中精神,汲取体内最后的魔力,淡红色的结界感受到了主人的意志,绽放出了更加耀眼的光芒，在这宛如天雨倾倒般的海啸中，圈出了一片小小的避风港。

笼罩在结界上的轮船在众志成城的努力下终于挪开了，轮船往大楼的右侧空隙滑下,又被下一波的海浪给冲开,顺着那跌宕起伏的浪涛往后方漂流。

轮船带来的巨大阴影消失了,人们的心头仿佛也去掉了什么重压一样变得开阔起来,接下来的海浪势头也减缓了不少,不再有十几米高，虽然依然强劲,但是已不会再对楼听上的民众造成危险，那些从结界缝隙里涌进来的海水也沿着重力往楼顶外溢出,

“呼……呼啊……”随着海水浊流的推去,灾后余生的人们再也控制不住身体,疲惫地跌坐在湿漉漉的地上,渊之上佳生也早已到了强弩之末,见最危急的时刻已经过去,他终于重重地咳嗽起来,咳出来的血水中夹杂着些许猩红色的碎片，但他不动声色地将染满血水的手掌收起，随后迈开摇摇晃晃的步伐往果戈里的身边走。

小丑魔术师从未如此狼狈过，或许在某个世界线的未来，他利用自己的异能力造出了自己身体被截断成两半的假死迹象，但是此刻的果戈里毫无疑问已经奄奄一息。

在灾难开始前已经打定主意如果情形不好，就要带着渊之上佳生逃走的小丑魔术师，此刻却是为了救人而被钢筋贯穿身体，他的右腹被钢筋贯穿，又削出了大片的创口，尽管因为他出色的战斗本能而避开了最要害的位置，可是在带着污浊的海水里浸泡了那么久，外翻的伤口早已泛着狰狞的灰白色，溢出来的血液颜色也从一开始的猩红变深。

“果戈里！别睡！千万不能睡！”渊之上佳生焦急地扶住了已经快要站不稳的果戈里，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坐下。

“嘶……真痛啊，不过真没想到最先变成荆棘鸟的是我啊。”果戈里脸色苍白，但是此刻他脸上还带着笑，仿佛笑容已经成为了他的假面。

“你看这个钢筋是不是有点像荆棘，被鲜血染红了的我就像是将胸膛送上去的荆棘鸟。”果戈里嘴唇青紫，他自嘲般说出来的话语实际上也很轻，只有距离他最近的渊之上佳生才听得到。

“唔……或许我应该再唱首歌，才更加符合荆棘鸟这个意向？”

果戈里当然不是故意不合时宜地开这种玩笑，他已经嗅到了死神降临在身边腐朽的味道，只是想要用这种轻松的办法让本就心力交瘁的渊之上佳生心情不那么沉重。

作为一个曾经身经的异能力者，果戈里对自己的伤势早有预料，但没有想到实际上的伤势恐怕更加严重，因为此刻身上被贯穿的创口他竟然都感受不到痛疼了。

不过想来也是，这么大的创口还在冰冷又浑浊的海水中泡了那么久，恐怕早已经被感染了，在眼下这个海啸肆虐过的灾地里，暂且不提做手术的医生和药物，要找出一块干净的地方让他躺下来休息都很难。

能够坚持到现在，都是果戈里意志坚定的缘故。

“但是我不想唱歌啊……都已经受伤了，为什么还得我来唱歌？”

其实是已经没有力气了，果戈里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他看到了酒红发的魔法使苍白的面容，还有那过于明显的红彤彤眼眶与鼻尖，有些恍惚地想道，他果然是真的没办法从感情的洗脑中解脱了，因为哪怕是在这样的濒死时刻，他看到了头发湿漉漉、全身脏兮兮的渊之上佳生，也依然觉得他那么耀眼和可爱，甚至没有半点后悔用自己的性命去帮助渊之上佳生。

算了，反正失去是通向自由的唯一途径，至少自己死掉的话，束缚着渊之上佳生的一条绳索，就能解开了。

“我不会让你死掉的。”渊之上佳生沙哑地出声，从他的声音和面容中看得出，他也很疲惫了，到现在也不过是强撑着，但是渊之上佳生依然没有放弃。

“小新，你帮我去喊还有力气的人过来，找找看还有没有干燥的毯子，我要把果戈里身上的钢筋□□。”

“我明白了！”野原新之助懂事地点点头，比起用自己身躯去当海浪的大人们，被保护的孩子和老人反而是现下最有体力的人。

还有体力的人被召集了过来，渊之上佳生为果戈里擦去了脸上残留着的海水和灰尘泥土，用仅存几张的干净毯子包裹住他因为失血而冰冷的身体。

“不必白费功夫了，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这么重的伤势，我已经没救了。”果戈里虚弱而沙哑地说道，他不愿让渊之上佳生为了挽救自己而继续徒劳无功地辛苦了。

“我可是魔法使啊，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渊之上佳生查看着果戈里身上的伤口，他将自己作为肉垫，让小丑魔术师躺在他的怀中，以减少伤口继续感染的风险，钢筋贯穿的伤口已经没有流出多少血了，但如果要□□的话，很有可能会让果戈里继续失血，如果失血超过一定的容量，那么就算渊之上佳生有宝石魔术，也不一定能把人救回来。

一定要快而准确，在钢筋被□□的那一瞬间就得让果戈里吃下蕴含着魔力的宝石，而这也只能让渊之上佳生来做。

还能动弹的人都围了过来，不过这其中大部分是女人和老人，因为其他的壮年男性已经疲倦得动不了，此刻渊之上佳生没有挑剔，他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人员的位置，叮嘱着她们在听到自己的口令时，再用力地□□，不必担忧什么，一切交给他来解决。

对于渊之上佳生的信任让女人和老人们点头，原本的担忧和害怕也消散了，酒红发的魔法使将他们从末日的辐射污染和饥荒，以及海啸中拯救出来，她们早已对渊之上佳生十分信任，甚至比渊之上佳生自己还更有信心。

“哈哈哈……佳生君有的时候真的很不听劝呢，偏执又顽固。”果戈里笑了起来，他这么一笑，喉头堵塞着的血液又从嘴角流了出来。

“如果救不下我也没关系哦，我只是终于得到了自由而已……所以不必为我悲伤。”果戈里嘴角噙着笑，在濒死的这一时刻，他已经看开了自己的执念。

“不过我的确还有个遗憾……在我死之前，佳生君，你能给我一个吻吗？”

渊之上佳生没有回答，他沉默地听着果戈里絮叨地诉说着遗言，却突然在此刻清喝道:“□□！”

女人和老人们在听到指令时没有任何留手，全部咬紧牙关手臂用力，在那一刻齐心协力地将钢筋拔了出来！

这根深深没入果戈里身体的钢筋在□□时还带出了红色与淡黄色的肉末与脂肪，以及在没有了堵塞物后准备喷涌而出的鲜血，剧烈的疼痛使得果戈里猝不及防地痛吼出声，而渊之上佳生就趁着这个时候将蕴含着魔力的宝石直接压入果戈里的舌根，让他下意识地吞吃下去！

“呃！”

宝石在贴上果戈里舌根的那一刻便化为了温热的液体滑入了他的喉道，蕴含着特殊力量的宝石迅速地治愈着果戈里身上狰狞的创口，那些喷涌出来的鲜血被无形的力量包裹住，复又重新飞回果戈里的伤口中，而那灰白色衰败的创伤也开始向中间合拢愈合，最后当魔力彻底治愈果戈里时，原本狰狞血腥的伤口，只剩下一个淡得看不见的浅浅痕迹。

“呼……成功了！”

渊之上佳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他带着呜咽地低头，庆幸地呢喃道。

果戈里自然也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他看着哽咽的渊之上佳生，看着他不断眨落的热泪和翕动着的睫羽，内心突然涌动着一股就连他自己也觉得吃惊的冲动——劫后余生的小丑魔术师伸出手扣住了渊之上佳生的后脑勺，略一用力便将情绪激动导致嫉妒疲倦的魔法师给拉了下来，果戈里还带着血液的冰凉嘴唇贴上了渊之上佳生苍白的唇瓣，他们交换了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冰冷之物。

“唔？！”

渊之上佳生愕然地瞠大了眼睛，他万万没想到果戈里脱离危险后，第一时间竟然会做这种事！

小丑魔术师没有面具遮挡的面容十分英俊，那双金色的眼瞳宛如宝石一样熠熠生辉，里面充满了渊之上佳生下意识移开眼睛的浓烈情感，仿佛流动的岩浆一样滚烫，烫得渊之上佳生心跳加快，嘴唇似乎也要被融化了一样。

【鸡掰猫:！！这人怎么回事！也太胆大妄为了吧？！真是不要脸！】

【目标是宝可梦大师:我都没有亲过佳生君……】

【继承那个会让保险公司赔到破产的集团的富婆:啊啊啊啊啊啊啊！！他亲上去了！糟糕虽然觉得之前的果戈里真的是个狗男人，可是看到他舍命就佳生君我就对他改观了！主动的好男人才能给佳生君幸福啊！】

【我的生丨命丨之丨光在哪里:嗤，不过是仗着自己是病人装柔弱骗佳生君的心机男人，哪里能让佳生君幸福了？！】

【人间黑泥:这才不是什么亲吻，明明是佳生君被狗咬了！！】

【死神小学生:其实也能理解……吧？毕竟死里逃生，肾上腺素和求生本能让果戈里做出这种事情也不例外？】

【假如上帝是小丑:也就是说，佳生君的初吻是果戈里对吧？好耶！】

【芝麻馅饭团:呵呵，只是初吻而已，而且还是偷袭得来的，有什么好骄傲的，有本事让佳生君主动啊。】

果戈里毕竟是趁着渊之上佳生不注意偷袭成功，再加上大病初愈，他才探进去品尝到了一点渊之上佳生舌尖上的甜蜜后，就被反应过来的渊之上佳生给推开了，方才因为疲惫和脱力而脸色苍白的渊之上佳生，此刻面庞涨得通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又羞又怯，还带着点恼怒，偏偏这个时候果戈里双眼一闭，做出一副‘我好柔弱啊’的模样又闭上眼睛倒回了渊之上佳生的怀中，弄得渊之上佳生蓄积的怒气被迫中止，他总不可能对一个受了重伤的病人做什么吧？更何况果戈里受伤还是为了保护他。

渊之上佳生捂住了额头，见果戈里耍赖地装晕，结果没过多久因为失血过多导致的虚弱而变成了真晕，他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抬头看向远处，已经平息下来的海浪在逐渐地褪去，而不知何时已经薄了不少的灰色云层也隐约地有金色的阳光投下，光柱穿过宛如肮脏棉花的厚实积云，带来了新的希望——不管怎么说，他们活下来了，在沉重又轻盈的生命面前，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延后一位，此刻就让他们感受活着所带来的战栗与欣喜吧。

“太棒了……熠熠生辉，如此闪耀！我之所以活到现在，一定就是为了和佳生君你相遇的！”

涩泽龙彦热泪盈眶，他张开手臂往渊之上佳生走去，想要抱住他，酒红发少年一个激灵，后退了好几步，皱着眉头表现出抗拒，可是涩泽龙彦的表情太真情实感了，那么地狂热和兴奋，甚至眼角还含着激动的泪水，这幅模样让渊之上佳生摸不着头脑。

渊之上佳生完全搞不懂涩泽龙彦，在进入记忆幻境前他们还是彼此争斗的敌人，进入幻境后涩泽龙彦倒戈的速度太快了，快得让渊之上佳生怀疑这是否是涩泽龙彦故意为之，这里面或许有什么阴谋。

毕竟涩泽龙彦收藏了这个异能，应当对此有所了解，也许是进入幻境的人需要和记忆的主人深入了解，然后搞好关系？

渊之上佳生如此推测道，全然不知自己和真相早已偏离了十万八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