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十四

二十四、

燕王带着李颀跟着陈余儿和老廖，一路上一直在后悔提出看地形。

这前面两人几乎是专挑最难走的地方走。

虽四人所骑战马均经过精心挑选，在山路上也如履平地、奔驰如飞。

但敌不过陈余儿所带的路难走啊！

很多地方仅容战马落蹄，一侧是陡峭崖壁，一侧就是万丈深渊。

燕王心目中的北境，是堪与西域相比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所在。应当是随处戈壁、遍地草原的。

哪曾想还有这巉岩高耸、林木深邃的所在。

而且陈余儿带他们绕着山转了一圈又一圈的，燕王早已无法分辨出东西南北。

眼前的路还越走越险，越走越窄，燕王真是万分佩服胯/下坐骑，换了他下马都不好走。

燕王现在才充分理解了临行前陈余儿所说：“王爷莫怕，一切有我。”

的用意，这陈小将军莫非在变着法的戏弄自己。

可待燕王冷汗涔涔、心惊肉跳地骑马随陈余儿攀上山巅，才发现自己真是冤枉了好人。

她和老廖带着自己和李颀七绕八绕，选的都是人迹罕至且穿行隐蔽的捷径。

现在他已登顶，眼前豁然开朗。匈奴兵在何处结寨在何处扎营，这里看得一清二楚。

燕王连忙从怀中拿出番邦进贡来的窥远镜，细细看匈奴兵在山峦另一侧的详细布置。

陈余儿从未见过这有趣玩意，在燕王身边逡巡也想有机会用一用。燕王大概摸清了匈奴营帐的脉络，把窥远镜递给了她，手把手教她如何看。

二人身旁各自的手下看着眼前这一对璧人，各怀各的心思。

老廖——

以前看四小姐是小孩子，后来四公子战死她代替四公子鏖战沙场，又觉得她是名不可多得的英武将军。怎么自己从来未将四小姐当作女子？

现下她站在燕王身边拿着窥远镜巧笑倩兮，原来竟如此美丽，如果四小姐过的是寻常人家娇小姐的日子，这个年龄也该嫁人了吧？

李颀——

怎么自己觉得最近自家主子在陈小将军面前总是这么开心呢？

自己入府这么多年，知道最难的事儿就是让王爷开心。自家王爷是万事不关心、万事不过心、万事不留心的。

可现在无论陈小将军说什么做什么王爷都是那么受用，就是和陈将军生气了笑意也好似要溢出眼来。

这可有点儿不匹配王爷尊贵的身份了。

自己是谏言好呢，是不谏言好呢？

突然一声鸣镝，山坳处数支羽箭向他们射来。原来是巡逻的匈奴兵发现他们了。

四人赶紧牵马闪避，可还是慢了一步，陈余儿的马已被射倒在地。

老廖把马让给陈余儿：“四小姐，你快走，我避一避，之后再回合。”

陈余儿哪里肯干，这时燕王在马上伸出手：“我与陈小将军共用一个坐骑，我们还是一起快快回程为好。”

陈余儿一想也只得如此，如若自己和老廖共乘一马，他那五短身材，要么隔着自己够不到缰绳。要么，自己就得抱着他了。

陈余儿想起那滑稽画面就浑身一阵恶寒。

立马握住燕王的手，一脚踩住马镫就要跨到后面去。

没想到燕王手上用劲，自己一时未提防被他一把拽到了胸前。

战马都尥蹶子跑起来了陈余儿也没弄明白。

怎么回事，燕王不是自称书生吗，帝王之子擅骑射也就罢了，梁京皇子个个如此，韩林宗早先一个文官还弓马娴熟呢。

可方才这身手明显是练家子啊，没听说过燕王习武啊？他这一身功夫是从哪得来的？而且如此神秘梁京竟无人知晓。

他这功夫是童子功，武学开蒙的年龄不比自己晚，有这本事西南平叛时为何未使出来，反倒让自己和韩林宗冲锋陷阵？

还有，陈余儿此生从未坐入过男子怀中，燕王手握缰绳环绕着她，和抱着自己也没什么区别，二人离得如此的近，不仅呼吸相闻，燕王身上淡淡的熏香紧紧将自己围绕，陈余儿觉得自己头都昏了。

燕王见陈余儿不自在地在自己怀中扭来扭去，嫌弃道：“陈小将军，你再这么动下去，一会儿我们就都要坠到悬崖底下去了。我劝你还是坐好别动，省得我们无故变成这山中孤魂野鬼。”

陈余儿听燕王低低语声在自己头上响起，后背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膛震动，觉得自己整个人更不妥了。

于是当四人折返林渚城，陈余儿迫不及待地从马上下来之时，老廖发出一声惊呼：“四小姐，这已入深秋了你怎么热成这样，你脸都热红了！”

陈余儿回到自己房中一直没能忘掉方才马上情形。

自己从未被男子抱过，四位哥哥倒是抱过自己，但那是兄长，怎能算作男子。

自己在思州被毒伤时韩林宗亦抱过自己，可那时自己神志不清、迷迷糊糊的，还把他当成四哥陈余之，也不算被男子抱过。

可恨刚才下马时自己羞红了脸，看那燕王倒是一副坐怀不乱的样子，好似并未将二人同乘一骑当回事儿。

也是，这只不过事急从权，二人又没有什么过格的接触，那燕王是已有小情人韩纪云的人，什么世面没见过，这又算得了什么？

那他和韩纪云在一起时，是如何抱着韩纪云的？

这旖旎心思刚一冒头，陈余儿自己就吓了一大跳，她不会是魔怔了吧。

当晚陈余儿和老廖喝酒，喝到后半程老廖向她吐露肺腑：“我觉得吧，这燕王对你有意思。”

陈余儿干脆没往心里去，这老廖怕不是对“有意思”这三个字有什么误会。

之前他亦是在酒后分别郑重告知过自己，陈宅府内的厨娘、丫鬟和送菜的秋老板对他有意思。

可后来一打听，不过是厨娘那日看他饥渴给他多盛了一碗汤，丫鬟给他递茶时对他笑了笑，还有秋老板那日跟他说，自己就愿意把最新鲜的菜送到陈府，照顾的就是他廖大哥的面子。

这老廖打了这许多年的光棍，其他事都精明得很，就是对这男女之事判断力奇差。

他说谁对她有意思和没说没什么分别，完全是做不了数的。

何况他哪知道燕王和韩纪云的缱绻□□啊，以陈余儿所见，别说燕王亦对韩纪云有意，韩抱忠还能帮上他们孙家。

就是燕王对韩纪云无意，以韩纪云的本事，也能让燕王娶了她。

好在自己早就对韩纪云明志了，她可不想卷到他们这乱糟糟的关系里。

突然又想起韩林宗，犹豫了一下问老廖：“你说如果韩相韩抱忠听闻他儿子韩林宗要娶我，能答应吗？”

老廖酒差点儿吓醒了：“四小姐，你不是在梁京闯出什么祸事来了吧？

国公爷只是听闻崔昊崔家要与咱们结亲，后来又作罢了。

怎么又与韩相扯上关系？

那韩相家的人可是咱们能沾得的？

别说韩抱忠不能答应韩林宗娶你，国公爷也不可能答应你嫁过去啊！”

陈余儿叹气，这老廖还真是一语中的，揭示这整件事的真谛了。

之后两日燕王去肃州巡视防务，陈余儿连着两日未见到他，不知为何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她认真想了想，可能是因为他用的熏香，自己已习惯了且喜欢上他所用熏香，不如自己去买一点儿。

但林渚城内的香店哪找得到像宫中那样专为燕王调制的香，陈余儿寻了半日放弃了。

与绿如在房内对坐喝茶，绿如长吁短叹：“也不知道那西南小蛮子行到了何处，不知道西域的战事和我们这里相比怎么样？”

陈余儿笑：“你倒是和这杨旭龙感情甚好，回北境了还想着他。”

绿如撇嘴：“我还算与他感情甚好，小姐，你不知道梁京安国公府里那些丫鬟，简直就被他迷得发疯了。

你莫说我告诉你的，小姐，日常那些饮食、点心，那些丫鬟们都是拣最好的先可着他吃，之后才轮到我们房里的，你说她们有多喜欢这小蛮子。”

陈余儿大吃一惊，杨旭龙竟把魔爪都伸到她府里丫鬟那里去了，这些丫鬟竟如此吃里扒外的。

警惕地问绿如：“你亦如此？”

绿如赶紧表忠心：“那哪能啊，我永远是站在小姐这边的。”

然后在一旁接着点评：“不过吧，小姐你看。

那梁京男子都文绉绉、酸溜溜、假惺惺的。

表白个爱意还要写封长长的信，再夹朵花送过去。多么矫情。

我们北境男子又太直白，欢喜谁就直接怼过去问——想不想嫁给我。

还是这小蛮子知情识趣，说话嘴又甜，笑起来又好看，我看南中男子委实好过其他男子。”

陈余儿叹气：“你莫被他模样骗了。他哪里只对一个人嘴甜，这对所有女子都嘴甜的，可不是良配，那叫浪荡子。

还有你说的那种北境男子，那叫莽汉。

梁京男子也有燕王和韩林宗这样的，这方是君子，你说你如嫁人你愿嫁给哪一类人？”

绿如认真想了一想道：“杨旭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