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现世

传说上古时期，有一部落男性兴吃蝙蝠以振雄姿，又传说此物最有壮阳之功效，部落人民开始大兴捕杀蝙蝠，导致蝙蝠几近灭绝。

那些得以存活的蝙蝠极为机敏，速度也快，在千年万年的繁衍中进化到身带剧毒又巨大凶残，最喜食人脑。

在饱受此物折磨作乱之后，人界修士设计将此等上古凶兽镇压于山中，之后再也没有听说过身长三尺的长翼蝠出现，如今这飞过来的是个什么东西？

沈珣艰难地撑住快要破裂的结界，喊道：“我本来以为这只是个传说，没想到居然是真的，他娘的，怎么没人说这东西就被镇压在天横山啊？”

“如今这是个什么情况，封印失效，这怪物跑出来了吗？”

谢闵将扇子打开挡在面前，那长翼蝠一张嘴差点没把他熏死，他细细打量起来这怪物，尖嘴猴腮，满嘴獠牙，一双褐色瞳孔有人的拳头那么大，盯着他们的时候发出幽幽的绿光，好像在打探食物似的。

“不行，我撑不住了……”

沈珣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他手渐渐发起抖来，那长翼蝠又发出了一串尖锐的鸣叫，本就强弩之末的结界终于支撑不住，迅速地裂了开来。

这种刺耳的声音再次袭来，众人皆被结界破裂后冲上来的妖气震飞出去，罡风扑面而来，阿肆捂着耳朵跌倒在地，忽然有一道阴影罩在头顶，一抬头，见明煦挡在身前，将她牢牢地护在怀里。

沈珣艰难地爬了起来，眼睛凝视着前方，余光瞥见葛烈被一众随从搀扶起来。

他飞出去时脸着地肿了一块，两边不对称滑稽得厉害，这会儿怒骂着让随行的人冲上去，可方才那妖怪生吃两人的画面骇人可怖，根本没人敢往前去，葛烈气急败坏地抓着一个人丢上了前，分明是要他做诱饵。

沈珣皱着眉，眼见那人被一口咬断了头颅，葛烈趁此摆上□□，射了个密集的箭雨。

然而这长翼蝠又岂是如此好中招的，登时双翼一摆，狂风骤起，那些射出的灵箭全部原封不动地折了回来。

沈珣抬手掷出自繇，剑光大作，刹那间横扫一片，将那些灵箭全部挡了回去。

反倒是葛烈那边未来得及做防御，倒下不少人，此举并未伤到长翼蝠分毫，却激起了它的怒意，只听得长鸣一声，这妖物快速俯冲而来，一眨眼间就逼至跟前，葛烈的□□终于撑不住裂了开，他这时才意识到此物有多棘手，慌乱地大叫起来。

“不行，这可是上古妖兽，还不快跑！”

神冶宗有一个弟子吓得当场就开始摇起了铃铛，然而他足足摇了几十下仍旧站在原地，顿时急得颤抖起来。

“怎么回事？”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摇起了铃铛，但是却没有一点作用，岳启抬头看到黑压压一片的天空，连原本一轮明月都消失不见了。

他心中已有定论，沉声道：“此物妖气冲天，这个山谷已经被它的结界覆盖了，我们在这里已经与外界隔绝了联系。”

远处黑气缭绕，如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包围着这块山谷，在这张大网之下，可谓是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完了，我们被困在这岂不是死定了！”

顷刻间，方才与长翼蝠争斗的神冶宗已经折去小半人，这东西凶残无比，尖嘴獠牙硬生生地从人身上撕下来一块血肉。不过出现片刻，地上已经躺了好几具缺胳膊少腿的尸体了。

“跑啊，愣着干什么，先往山谷出口跑！”

沈珣大吼一声，他迅速跃至半空，毫不犹豫地割破掌心，鲜血迅速从伤口涌出，他垂眸默念咒语，指尖灵力汹涌流动，几个动作间已结印完毕。

刹那间，光芒四起，沈珣从半空落下，一掌拍向地面，坚硬如铁的结界轰然拔地而起，冲天而去，表面符文层层流动，竟将长翼蝠困在了其中。

这种阵法并不能困住长翼蝠多久，但也能给他争取一些时间。沈珣不敢耽搁，迅速一抹掌心血迹，提剑飞奔出去。

“让开！”

他大喝一声，身体仿佛要被唤醒的凶猛灵力爆开，沈珣脸上青筋膨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剑劈向了黑气缭绕的结界。

强悍的剑气与肆虐的妖气猛烈地撞在一起，一声巨响，自繇的剑意溃散开来，沈珣又是一剑砍在结界上，虎口被震得发麻，他速度极快，没有给黑气再次聚集的时间。

众人几乎有些站不稳，沈珣的剑法实在狂野，汹涌的剑意将此刻脚下百丈之地震得轰隆作响，有几个撑不住地已经下了一层冷汗了。

终于，在第四道剑气逼袭而去时，那一片结界终于支撑不住，先是裂了一条缝，紧接着裂痕溢散开来，分崩离析，眨眼的功夫已经出现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出口。

“一个一个走，不要抢！没伤的带着受伤的。”

那出口边缘黑气迅速集结而来，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在一起。这时，沈珣先前拦截的阵法也被长翼蝠撞烂了开，它猛地一个振翅，强烈的罡风扑面而来，众人差点被掀飞出去。

沈珣斜睨一眼出口，明煦已经抱着阿肆冲了出去。他看到方才还趾高气扬的葛烈这会儿早就率众跑远了，真是出了事狗腿子跑的比谁都快。

确认大家都已逃出去之后，岳启和沈珣准备垫后，然而他刚转过身就听见一声怒喝，沈珣心里猛地一跳，迅速回过头，见周椋椋不知何时返回，竟提剑冲了上去。

他才几年道行，就敢和上古妖兽硬碰硬，果不其然，尚未近身就被罡风折了剑。沈珣咬牙切齿地大喊道：“周椋椋你在干什么，你发什么疯！”

好端端的，怎么又折返回来，找死吗？

然而周椋椋恍若未闻，眼看一击未成，他竟然想徒手以灵力为刃，那长翼蝠大概也觉得他不自量力实在可笑，加快振动起双翼，巨大的翅膀迅速向他拍来。

周椋椋折了剑，灵力也在罡风的攻击下化为乌有，他那突然的冲劲没了个干净，一时间竟呆愣在原地。

他没想死啊，他只是看众人都是胆小鬼争着逃命，他想着或许这一剑能叫长翼蝠元气大伤，甚至可以一击斩杀，这样他的名字就会响彻人界，谁还敢看低他。

只是为什么，为什么沈珣可以挡下妖风，甚至砍裂结界，为什么他不可以？！

周椋椋赤红了眼，他在刺耳的叫声与罡风中负隅顽抗，艰难地催动着灵力，然而长翼蝠越逼越紧，眼看就要吞掉他，临死前周椋椋着魔了似的疯狂地想着为什么他不可以，然而想象中的死亡没有出现，他被人大力地甩开，随后一脚踹了出去。

这一脚实在是重，重得他觉得五脏六腑都要从身体里蹦出来了，然而这一脚实在是精准，将他完美地踢出了结界，不过弹指的一瞬间，裂缝便又再次愈合了。

他在许多人的大喊中迷茫地睁开眼，模模糊糊地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的方向，直到被长翼蝠的左翼拍飞了出去。

那是沈珣。

疼啊，疼死了，有一瞬间沈珣几乎以为三魂七魄已经飞离了身体，整个后背火辣辣的，疼得发麻。

他呕出一口鲜血，结界在面前闭合，所幸的是看到大家已经安全离去，嘴角抽了抽，想到一会儿落地只怕要在地上蹭得后背血肉模糊，最后被长翼蝠拍成一块肉饼，沈珣苦笑一声，觉得这死法了实在有些凄惨了。

然而他未感觉到落地的痛苦，反而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沈珣怔怔地看过去，他被人稳稳当当地抱在怀里，几个提气的功夫便已踏至远处。

沈珣抬起眼，入目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棱角已然分明，横眉微蹙，嘴唇紧抿，躲避攻击的过程中，低头看了他一眼，瞳孔在垂下的睫羽后折射出熠熠的光辉。

“小五啊……”

他震惊又欣喜，心情复杂到了极致，被放置平地后才焦急地喊道：“你怎么在这，不是让你走吗？”

“我不走，我同你一处。”

岳启微微摇头，他死死地盯着沈珣，目光中有些责备与不解。长翼蝠短暂的片刻已掠至面前，二人迅速结束对话，提气一闪，身后巨木拦腰而断。

沈珣定了定身形，立于树枝之上遥看长翼蝠疾冲而来，他侧目看向不远处的岳启，忽然沉住了气，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安心了许多。方才本已抱了必死之心，这会儿反而觉得可再一战。

上古凶兽又怎么样，睡了上万年，只怕早就老得迈不开腿了！

林中树木高大密集，长翼蝠身形巨大，在里面行动不会方便，沈珣咬了咬牙，迅速催动自繇剑，他向岳启点了点头，眨眼间已冲进了密林当中。

长翼蝠飞至半空，俯瞰密集的树林，它看不清在里面穿梭的沈珣，于是暴怒之下，双翼极速拍动，强烈的罡风猛地侵袭过去，轻而易举地掀翻了半片林子。

月光直直照入密林，沈珣闪身避开身旁轰然倒塌的大树，眼前敞亮了起来，长翼蝠一眼就看见了在树桩子中飞奔的沈珣，竟如老鹰般振翅俯冲而下。

巨大的阴影一下子覆盖在头顶，视线陡然昏暗不清，恶臭味熏得沈珣透不过气，他连忙压低身体，几乎贴地而行。

与此同时，岳启一跃而起，他缓缓拉动长弓，发丝被振起的风吹到脸上，三支光华流动的箭矢渐渐显现，尖鸣一声，如流星灼目，直直刺下。

但听见哀鸣不止，这长翼蝠身中三箭，嘶吼着张大了嘴，那尖锐的鸣叫又直直灌入耳中，沈珣强忍住恶心，再次冲进更深的树林。

这种妖物体型巨大，脑仁却小，不是什么正儿八经修行的妖修，因此未开灵智，岳启一击它便猛然扑腾着翅膀向后飞去，全然忘了方才还在追赶着的沈珣。

林中树木倒塌不少，挡住了去路，长翼蝠呲着尖牙扑腾起来，它方才中了三箭，此刻动作缓慢了一点，沈珣屏气窜到它身后伺机而动。

由于长翼蝠极速接近，近距离射箭并不好把控，岳启提气向后一跃，收了弓，转身拔出他随身佩戴的长剑。

树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长翼蝠的行动，双翼拍动时也时不时的会撞到树干，它此刻被激怒，发了疯似地扑腾起来，那几根箭矢插进背部之后便消失了，但是留下的伤口却在源源不断地散去灵力。

罡风凶猛至极，带着几乎要将四周的树林与山峰捣毁的气势。

岳启将剑挡在身前，这只是下山时在藏剑峰随便拔下的一把称手的兵器，并没有多么大的力量。在面对如此强劲的罡风时，支撑不住岳启灌入的灵力，忽然裂了开来。

“小五！”

沈珣一惊，他大喊出声，长翼蝠听见声音发现了他的存在，左翼一挥，被掀起的沙砾如利箭般猛地袭来。

沈珣眉心一跳，只好扫下一道屏障，挡住了大半的攻击，他稳住身体，张嘴啐掉了嘴里的尘土后猛地抬头，见那长翼蝠已向岳启奔去。

罡风扑面而来，不远处的山石被削平了脑袋，岳启握着断剑，艰难地抵挡住长翼蝠的攻击，他猛地一甩，用力至极到手背筋脉不时跳动，这断剑精准地卡进长翼蝠上下两颚之间，吞不进也吐不出。

地面灰尘已经涌到半空，沙砾迷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岳启右脚一蹬，向后冲出了长翼蝠的双翼之下，这短暂的片刻间，长翼蝠生生咬碎了断剑，张大嘴嘶鸣一声，那些碎片随着狂风迅速袭来。

岳启双目微怔，如疾风般在半空中躲避，几个跳跃的时间，长翼蝠又掠至跟前。

这次他彻底没了任何武器，几乎是被碾压般地追赶，原本鸭卵青色的长衫此刻沾满了血迹与灰尘，碎片擦着他的手臂掠过，割烂了半个袖子，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沈珣离得太远，他眼睛盯着前方，惊呼一声疾冲上前，但是来不及了，长翼蝠已经开始扇动双翼，它这一翅膀下去，岳启怕是半身的骨头都要被震碎。

沈珣喊得嗓子都要哑了，他恐慌极了，试图用什么方式拦下长翼蝠，然而一阵猛烈的罡风激起的尘土逼得他就要睁不开眼，等他一剑破开重围时却忽见清光熠熠，抬头一看，岳启已跃至半空。

龙游东海，吞云吐雾，瀚海潮生，所谓揽潮剑，便是力挽狂澜，置之死地而后生。

岳启左手贴在剑刃处，他下定决心划破掌心，伤口迅速涌出鲜血，没入剑中，剑身上雕刻的群山顿时被覆盖上一层血色，刹那间揽潮剑剧烈地颤动起来，蓄势待发，被冲天的妖气激起了澎湃战意。

上空猛然一声惊雷，紫电在四周炸开，岳启感到手中之剑涌出无限生命力，他凝神将它紧紧握住，整个人被笼罩在一片光芒当中，原来绝世名剑重现人间竟会有这么大的阵仗与威力。

长翼蝠这类妖物本来就生活在黑暗当中，此刻突然紫雷阵阵，半个天空都被炸亮，雷电一闪而过，在岳启脸上投上一道灼目的光彩，他的瞳孔隐隐如星河流波，在长翼蝠被吓得声声嘶鸣之时猛然挥剑向前，扫下一剑。

清光与天闪交相辉映，剑吟不止，犹如卧龙长鸣，又闻狂风呼啸，好似身处东海之上，海潮席卷而来。

长翼蝠抖动着身体拼命想要逃回巢穴，沈珣见状，指尖划出一道灵光，穿风而去，砸向不远处山壁，岩石滚落，将洞口堵得密不透风。

岳启手握揽潮剑倾身而至，一个旋转，硬生生将那长翼蝠的一侧翅膀剐了下来。妖兽陡然被斩下右翼，痛苦地哀叫起来，声音尖锐刺耳，他摸了摸耳朵，感觉好像有血流了出来。

天地间顿时被黑暗笼罩，那长翼蝠回不了巢穴，发了狂似的横冲直撞，妖气几乎将整座山笼盖，山石滚滚而落，长翼蝠难以维持平衡，东倒西歪地飞在低空，一边鸣叫一边冲上前，沈珣方才毁了洞口，此刻还站在山壁不远处。

那长翼蝠不管不顾地朝他飞来，又遭逢断翼之痛，愤怒狂暴到了极致，连攻势都凶猛了不少。

它张着血盆大口，罡风随之而来，沈珣提剑抵挡，被这强烈的风逼得一直向后退，身体重重地砸在崖壁上。

他本就受了伤，这会儿眼前一白，头晕目眩了起来，呕出一大口鲜血，还未来得及闪开，长翼蝠忽然一爪按在他肩膀上，大力地将他甩了出去，后背被剜出一块血肉，整个右肩其下被鲜血染得透红。

沈珣耳鸣了片刻，疼得几乎没了知觉，身体不受控制地极速下降。

长翼蝠再次追赶而来，沈珣咬了咬舌头让自己清醒了过来，他艰难地催动着自繇剑，嗡鸣一声，直直刺入长翼蝠体内，下一刻，岳启赶到，手起剑动，顷刻间斩下了妖兽的头颅，罡风骤停，天地间妖气退散，沈珣模糊间看见一个身影焦急地向他奔来，他扯着嘴角笑了笑，沉沉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