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流入城内的护城河边始终灯火通明，每逢各佳节，常有人来此寄放河灯。河边那条辉煌明亮的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皆是笑靥如花，道旁的凉亭中亦从不缺些意气风发之人吟诗高吭，谈笑风生。
只是这晚，那一叶轻舟从桥底下钻出来时，许多人便渐渐围向了河边，面露惊叹之色，不少男子纷纷向那河中抛些取悦女子的香囊、花朵等。
那一叶小舟挂着好些漂亮的花灯缓缓行来，船头是一名仙风道骨模样的琴师在悠悠抚琴，若是平常，自然引得众人观赏赞叹不绝，可此时他们看中的却是坐在琴师跟前的那名红衣女子。水上微风轻起，便将她的发丝吹散，一缕发丝不听使唤，挡在了脸上，竟显得更添几分风韵。
岸边的男子呼喊声越发地大，人群愈加躁动起来。
“那不是青鸾阁的红衣姑娘吗？！”
“红衣姑娘！看看我！！”
“李某愿等红衣姑娘一生一世！终身不娶！”
……
那美人侧过脸来望着岸边的人弯眸笑意连连。只听闻“咚——”的一声，有人看得出神，竟失足落了水。岸边更有许多人连同钱袋也开始往船上扔，只盼望美人能多看自己一眼。
……
可船里的人却不甚欢喜。
“我不喜欢你扮女装！”魏鹿坐在船里挨着另一头十分不满，嘟着嘴仿佛要把杜陵子盯出个窟窿来。
“怎么？不好看吗？”杜无双却笑得越发妖艳，牵起大袖子挡了半边脸看着魏鹿道。
可魏鹿的脸色却越发铁青，起身便立刻要冲过去。
“魏鹿姑娘！”离徨一声急呵，手脚并起弹了起来，紧紧拉着魏鹿的手臂看了眼在这边船头带着个斗笠默默划船的离彷道，“这船轻。那船头已有两个人了，还有琴有案桌，你若再过去，便是我们几个人一同落水了。”
“那些男人看你的样子恶心死了！”魏鹿气得一跺脚，连同船也跟着晃了晃，在水面上荡出一层层涟漪来。
唯独榕睿子在船头抚着琴，勾唇浅笑，看着这二人摇了摇头，俨然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对杜陵子轻声道了句。
“好了。玩够了？”
“那你觉得我长得如何？够不够祸国？”杜陵子忽然侧脸看榕睿子，一手拄在身旁的小桌上撑着脑袋，看着他眨了眨眼等待回答。看得岸边的男子一个个心神荡漾，恨不得跳到这小船上来。
可这一问，却把榕睿子给问住了。他看着杜陵子一笑生花，瞳孔里竟似有柔波？不敢再多想多看，榕睿子便在心里给了自己一记耳光。回过神来，大手将琴弦一按，琴身一翻便装进了锦袋中，随后便如常一般抱着琴回了船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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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夜深人静时，杜府外多了一个不速之客，远远地在房檐上坐着，看的却是那名穿着小裙子腰间别着一个别致锦囊的小姑娘。那姑娘却丝毫未曾察觉，只是满目怀春端着新熬的汤悄声进了杜陵子的房。
纱屏上身姿绰影，曼妙无双，魏鹿盯着那纱屏不时咽着唾沫，看得眼珠子也要掉出来般。
只是年少时撞见过杜陵子在湖边沐浴，那时的杜陵子尚且算是稚嫩，身形亦是瘦弱。被抓回灵蛊族后便再也没见过他，如今几年不见，倒是长出了几分男子的健硕轮廓，长成了最令女子心动的模样。想到这，魏鹿连同脸颊都羞红了去。
“看够了吗？”换下女装的杜陵子又是一副绝世公子的模样出现在人前。走出纱屏那一刻便已将魏鹿彻底俘获。
直到那人掠过她眼前要出了门去，她才拍了拍自己的脸清醒过来。
“这么晚了你又要去哪？”
“陪过你了，自然该去做我的事了。”仍旧只是边走边答着，不曾躇步，不曾回首，连眼眸也不曾瞥向她半分。
饶是如此，听到这人这般说，魏鹿依旧认真思索了半晌，觉着这人果真还是特意为了陪她去的那一趟，想到此处便又高兴得嘴角都平不下来。
“上次你传书要我做的东西，已经送去了！”
魏鹿高兴地在他身后喊道。即便杜陵子不再回头，她依旧觉得心里甜如饴糖，待杜陵子身形消匿于夜色中，她便兴高采烈地蹦哒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骗得过三两个天真的，又哪骗得过一个知根知底的？走到戏燕山山脚时，杜陵子骤然停了步子。回首巧笑看着身后那人。
“这么晚了，还跟着我做什么？怕我跑了不成？”
越是靠近戏燕山，榕睿子的眉头越是舒展不开来。他二人都知道，戏燕山住的是谁。
“那日你说将他放了。我以为你试图放下。”榕睿子苦笑一声，负着琴自顾往前走着，“看来我还是过于痴傻。既然来了，便一同去吧。”
杜陵子却不再往前，停驻在那处。
“你可别忘了，戏燕山也是你的别院。我可是来你这里借宿的。”转而扶额叹着口气，露出惋惜来，“可惜你却好似不乐意接受我。终归是没有去处，无处可归啊。”
榕睿子向来是说不过这人的，只得回过身来向他伸出手。
“这别院既远，又常招窃贼，你下次还是去我锦城的小院子里住吧。”
杜陵子抬了美眸看他得意一笑，学着那些小姐的模样，左手提了提衣摆，右手搭上去让他拉着往前走了一步，将他的手拍掉。
“你当我是世家小姐呢？”嘴上这般说着，却作出一副娇俏小姐的模样看他。
“难道不是么？”榕睿子轻笑附和道。相处多年，早已习惯了这人的恶习，对此见惯不怪。不过关于为何他总这般，缘由却叫他每每念及痛心，因而对他更是百般纵容。
如此清风霁月之夜，竹篱间却有人独饮，举杯望月，感怀铭殇。本是岁月静好模样，好似再也无愁了，那人的身形却如同带着倒刺的利刃，刺入他心间，撕裂搅动。
他直勾勾盯着来的那人，每靠近一分，他都几近窒息。如若他再对自己动手，他就打碎酒壶杀了他。这般想着，攥着酒壶的手青筋凸起。
眼前却突然被他身旁那青衣公子挡了。
榕睿子静静站在两人中间，淡淡地看着杜陵子，却目不转睛。他只那般静静地站着，不似尹凤那般紧张，却叫杜陵子躇步不再往前。
杜陵子勾起那抹贯有的笑意，看了榕睿子一眼轻声道：“你放心，我不动他。”说罢，转身悠然入了屋内。
眼见着杜陵子进了屋，尹凤这才放松下来，看来眼前这青衣公子与他关系不菲。显然于尹凤来说，他就是尹凤的护身符。
可这青衣公子终究不似面上那般淡然，杜陵子进屋时，这青衣公子的身形分明放松了下来。这般小小动作却叫尹凤看了去。
“浊酒本是身外物，任看秋风戏梦蝶……”尹凤饮一口酒，看着眼前的青衣公子苦笑。他看不清明这青衣公子身上到底是什么样的迷雾，却总隐约觉得，不过是感情尔尔。
榕睿子稍微回眸睨了尹凤一眼，自顾进了屋去。
皆不过是可怜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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