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吃鱼

“去中原好，北尧是一个很好的国家，只是，路途遥远，你一个人吗？”陈先生看着容貌艳美的乌图丽，他脸上发愁。

“先生，还有我呢。”一旁的小梨自进来就没有说过话，听着陈先生和乌图丽谈话，她插不进嘴。

陈先生慈爱的看了一眼小梨，“你能保护你家王女吗？”

小梨挺起胸膛，信心满满的道：“那当然，我现在已经可以接下师傅三招了！”

陈先生失笑，他脸上的表情并未放松，转头对乌图丽道：“陆渠离中原的琅州是最近的，你们若是要走，就往琅州去，只是不知道如今琅州的太守是谁。”

“我正有此意，还要多谢先生以前送我的那张羊皮地图，让我有了方向。”乌图丽真诚的向陈先生道谢。

“能帮上你就好，不过，你一个西域女子，去了北尧恐怕寸步难行啊，你得需要一个户籍吧？”

陈先生说着就吃力的站起身，从椅子上起来，往屋子里走去，乌图丽和小梨跟在他身后，来到那间布置成北尧特色的书房内。

陈先生颤颤巍巍的打开书桌的抽屉，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摊开在书桌上。

竟然是三张空白的户籍文书，乌图丽心中诧异，看来陈先生早就为回中原做了准备，但他却一直没有回去。

“这原是我为自己准备的，偶然得了四张，被我毁了一张，剩下这三张就赠于你吧。”陈先生倚着书桌，缓缓说到。

“谢谢您！陈先生，我……真的心中感激您，您不仅教会了我很多中原的东西，如今还这么帮助我，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乌图丽语气中不禁带着哽咽，她眼眶微红，心中酸酸涨涨的让她有些难受。

“嗐，还是那句话，能帮上你，就说明这些东西有用，它们放在我这里，还不是白费了。”

陈先生说完，就准备研墨，替乌图丽和小梨伪造文书，“也幸好我还记得一年前看过的中原户籍，能仿出来。”

乌图丽上前替陈先生磨墨，陈先生落笔前转头问乌图丽：“还是写乌图丽？”

乌图丽垂眸想了一下，“我是想有一个中原名字的，可我不知道该叫什么…”

陈先生搁下笔，想了一会，他突然转头看到窗外那颗陆渠国内特有的桑枝树，这树是越严峻的环境长得越好。

树上开着鲜艳烂漫的桑枝花，此花多为大红色，常常一朵便是一枝，花瓣柔软花朵硕大；但花梗有刺，花芯有毒，食之，轻则全身麻痹，重则口吐白沫。

“叫商枝如何？”陈先生转过头，轻声问到。

“桑枝？”

“是商枝，商人的商。”

“那…多谢先生赐名。”

陈先生摇摇头，“不算我赐，你来自陆渠，容貌艳丽，但性子坚毅，与那桑枝花如出一辙，也愿你以后就算面对再艰难的环境，都能肆意生长。”

乌图丽拱手弯腰，向陈先生深深的鞠躬行了一个中原礼，“商枝谢先生的祝愿。”

——

拿着陈先生写的户籍文书，乌图丽带着小梨回了宫殿，她突然想起来之前拜托丘林绪找寻无色无味的毒药，这都好几天了，他还没有消息传进来，说明他并没有找到，看来得自己想办法了。

乌图丽转头询问小梨：“小梨，你还记不记得有一种草叫黛君的？”

小梨闻言想了一会，才想起来，“记得，黛君有毒哎，王女问这草干嘛？”

“你去多弄点这个草回来，越多越好，我有用。”

小梨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听话的出去挖这种草。

黛君草是小梨之前偶然有一次和乌图丽聊天的时候告诉乌图丽的，这种草有轻微的毒性，但是这点毒，就算人吃再多，都毒不死，可是如果加上另一种药草葵木月一起吃的话，严重点会让人中风。

而刚好，黛君和葵木月一起熬制，出来的汤水是清澈又无味的。

这也是乌图丽昨天看见小梨在侍弄草药的时候想起来的，在以前小梨刚开始学医术的时候，经常记不住这些草药名字和功效，乌图丽就把它们都写下来，然后叫小梨去背，背熟了乌图丽再来考她，这让乌图丽也或多或少的跟着了解了一些草药。

很快，小梨就挖了满满一大筐黛君，这种草随处可见且生命力顽强，虽然不能吃但长得很漂亮，所以长在路边就没有人去除掉它们。

“王女，这些够吗？不够小梨再去挖。”

乌图丽侧目看了一眼，“够了，你再去找点葵木月和一个能炖煮的小锅来。”

小梨疑惑，“是要拿到宫殿来煮水吗？这多麻烦啊，我直接带去师傅那边煮吧。”

小梨没有说拿去在王宫的膳房煮，她知道这件事对乌图丽肯定很重要，不能让别人发现了。

乌图丽摇了摇头，“不行，不能将你师傅拖下水，他替我锻造武器，就已经够麻烦他了。”

“好吧，我去找东西。”小梨放下筐子就又走了出去。

乌图丽目送小梨出门，垂下眼眸，继续看着手上的书籍。

——

前往琅州的路上。

两匹快马飞驰着在道路上奔过，留下身后被踏起的灰尘和草丛中逃窜的小动物。

“吁。”

常离看到前面的黑马停了下来，他亦出声，让身下的白马也停下。

徐书辞在前方翻身下了那匹通体黝黑的黑马，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

常离牵着马上前，“主子，是伤口裂开了吗？”

“没有，大半个月没骑马，有点累。”

常离一听，赶紧将两匹马拴在一旁，然后让徐书辞坐下休息，自己去拿出挂在马背侧边的小铁锅，就近扯了一些干草，生火准备做点吃的给徐书辞。

徐书辞曲着腿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仰头向天上望了望，不知道他的吃鱼又飞到哪里去了。

他舌尖微卷，口中发出一声响亮的哨声，几息后，不远处传来翅膀扑风的声音，来势汹汹的一只白尾金雕飞了过来。

金雕靠近徐书辞的时候，收敛了力度，它轻巧得落在了徐书辞的肩膀上，歪着脑袋，两颗黄豆大小的黄褐色眼珠盯着徐书辞滴溜溜的转悠，似乎在奇怪他为什么叫它回来。

“跑哪里去了？又去抓鱼吃了？不愧是叫吃鱼。”徐书辞侧头看了一眼吃鱼，他眼中带着轻松的笑意。

吃鱼用鸟喙啄了啄自己翅膀上的羽毛，慢慢的打理起来，根本不理会徐书辞。

常离做好了吃食，盛在碗里端过来递给徐书辞，看到站在他肩膀上的金雕，道：“吃鱼回来了？它可一跑就是大半个月，我还以为早自己飞去琅州了。”

徐书辞三两口就吃完了碗里的东西，将碗递还给常离，“它一直跟在后面，你快去吃东西，吃了好赶路，再有半天就到琅州了。”

常离闻言点点头，飞快地吃了东西，然后收拾好用具。

两人休整了一会，就又翻身上马，策着马沿着道路往琅州而去。

金雕则盘旋在空中，跟着骑马的身影腾飞。

——

将黛君和葵木月一起煎熬成水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更何况是那么多草药，最后熬出来的那一碗清亮透澈的水花了乌图丽整整一天一夜。

小梨早起看着乌图丽坐在桌子前，她正望着放在桌面上的那碗汤水发呆，“王女，您熬好了？你不会一夜没睡吧？”

乌图丽被小梨的声音惊醒，伸手揉了揉又酸又痛的眼眶，点点头，“反正我也睡不着。”

小梨简直被气的仰倒，她三两步走到乌图丽身边，用手捧着乌图丽的脸转过来，她直勾勾的盯着乌图丽的眼睛，“王女，这段时间您有多久没有好好睡觉了？不是看那些书籍，就是在规划出逃路线，我昨天晚上明明就叮嘱过你，等我早起来熬！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呢？”

乌图丽失笑，“好了，才十三岁的小孩呢，干嘛讲话这么老成，像一个老妈子似的。”

小梨气鼓鼓的，眼睛里都是不开心，“您再这么下去，身体迟早出问题，快点，去睡觉，我守着你！”

小梨拖着乌图丽去床榻上，将她按在床上，又伸手去拿毯子来盖到乌图丽身上。

乌图丽心中无奈，还有三天就要和亲，越靠近这个时间，她精神越发紧绷，根本没有丝毫的睡意，况且，她不想睡觉，深陷噩梦的滋味并不好受。

不过为了让小梨放心，乌图丽还是闭上了眼睛假寐，脑子里面则在设想出逃前会遇到的情况以及出逃后会遭遇的困境，她要确保这次出逃是万无一失的。

乌图丽闭着眼睛假寐了一会，就听到了小梨的哭嚎声。

“王女，您快起来，陈先生快要不行了呜呜呜。”小梨飞快跑进殿内，哭声震得仿佛要掀了宫殿的殿顶。

乌图丽瞬间睁开眼睛，翻身起来，穿上鞋子就跟着小梨往陈先生的院子跑去。

跑得气喘吁吁的二人推开院子门，往寝室走去，站在门口，乌图丽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陈先生，他一副身子骨瘦的让被子铺在床上都没有起伏的厚度了。

陆医站在床边，摇了摇头，拿起自己的药箱就走了出去。

乌图丽眼泪瞬间流满脸颊，她伸手抹了一把眼睛，走到床边，“先生”

她吸了吸鼻子，说不出来一个字，一旁的小梨早已经泣不成声了。

陈先生费力的睁开眼睛，将目光放在乌图丽脸上，声音沙哑的说道：“不必为我伤心，死对于我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只是…我还没能回中原再看一眼呐，我真是心中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陈先生浑浊的眼眶中流出两道泪水，声音中带着难以言说的悔意和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