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是眼前事，书奈就轻松了很多。
胸口间一直紧张地压着的那块石头顿时都消失了。
她终于抬头，隔着已经落下的隔板，对上一双居高临下，眉眼微垂的冷淡眸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背光的原因，那双被鸦羽似的睫毛遮住一部分的桃花眼有幽沉的恍若上好的黑宝石，眸底的深渊，就是那黑宝石最亮的地方，像是有勾得人移不开眼的漩涡一样。
书奈眨巴了一下眼睛，扯了一个话题：“……厉总，早啊。”
不出意外的没得到回复。
处于自己过分的做法，书奈毫无怨言，又眨巴了一下眼睛，笔直又纤长的睫毛扑朔着：“厉总，我能坐下了吗？腿麻了。”
看上去像是在撒娇似的。
……
“厉之衍到了吗？”
天生温和的声线从电话听筒中响起，只听一个声音就让人觉得似乎公子润如玉就该是这样的声音。
挺具有迷惑性的声音。
但是对男人这个跟了他不知道多少年，帮他干了不知道多少件事的人而言，越是能感觉到这个人面具带的有多牢，就觉得这人越是可怕。
男人眼观鼻鼻观心，自动忽略掉这个温和好听的声音：“没有，应该快到了！”
“是么。”纪准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白皙的指骨在漆黑的桌面上对比分明，“书奈在车上，你注意着些。”
态度是轻飘飘的，语气夜色轻飘飘的。
但只有跟他越久了，就能明白，越是这种轻飘飘的语气越是有问题。
比如现在……
“书小姐也会来？！”男人瞬间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瞪大了眼睛，瞳孔一缩，怪异的叫了一声。
待会儿等厉之衍来了，这片看似空挡的废弃工厂就会显示出它的可怕之处出来。
到时候就不仅仅是宋婉瑜、厉之衍和这个小孩儿了——书奈不可避免的会同样对上危险。
还是他亲手布置的，危险至极。
一个死局，她来干什么？？
要是书奈活得下来还好，他最多就受点儿皮肉伤；要是她活不下来，他还能好过了？！
“你也很生气对不对？”相较于他，纪准的声音还是温和，给人一一种水似的不见攻击力的感觉，“怎么这么不听话呢，说了让她今天就乖乖待在家里就好了。”
“……”
他的语调有些怪异，男人是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总觉得他下一句就该说该把书奈打断腿关在家里似的。
只是纪准就没有再往下说下去了。
临在电话被挂断之前，他还听到了零星几个字，恐怖又变态，听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又生怕出什么事情，连忙去按纪准的吩咐来。
……
“厉总，我能坐下了吗？腿麻了。”
座位就在她身边，她还眨巴着眼睛朝他寻求意见，不是在撒娇是什么？
厉之衍喉结上下滚了滚，冷淡的眉眼垂下，声音隐在空气中似的，有些模糊：“坐。”
书奈等得就是这个字，她顿时心安理得的坐下，又朝厉之衍感激的笑了笑，随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笑容又是一收，僵硬地梗着脖子转过头。
厉之衍指端不自觉捻了捻，嗓音淡淡：“我让你走下了，但你不开心？”
“……”
倒不是因为这个。
她只是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事情了而已。
即便知道厉之衍比她，比任何人都要喜欢小团子，可疏忽就是疏忽，更何况还有可能是因为她不喜欢的女人而引起的疏忽……
书奈的话在嘴里滚了一圈都没能想象出一个心平气和的声音把这句话完整的说下来。
她于是只说道：“没有。”
沉默了一会儿，她又劝道：“厉总，等这次救小团子回来了，你会对他好的吧？”
“……”
这是什么话？
厉之衍眉宇微微一皱。
“不是，我的意思是……”书奈的话在喉咙里顿了顿，又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描述，最终干脆直接道，“厉总，女人如衣服，深深才是唯一的宝贝，女人可以随时换，小团子不行，他是您唯一的儿子。我觉得无论什么时候还是小团子更重要一些，小团子也是小孩儿，总要多关照一些的，您说是不是？”
话音一落，车里一片沉寂。
厉之衍沉默的时间越久，书奈心里的紧张就越深。
她好像不该管得这么多啊……
厉之衍又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她也没有资格这么多嘴。
书奈自认为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已经是一个比较成熟的人了，但在厉之衍面前，似乎都不太像她了。
书奈抿了抿唇，干脆道：“厉总，抱歉。我……”
“你好像话里有话。”
厉之衍低沉微微有些发哑的声音一下压过她的，“你想说什么？”
书奈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厉之衍正在看她。
挺拔的后背像是用一把剑撑起来了似的，肩膀几不可察的显出些紧绷来。
他身量高，即便是坐着也高出书奈许多，外加之冷淡若薄冰的眉眼，气势压出书奈许多。
只是卷浓的睫毛之下，黑曜石般的眼中却全是认真。
他确实是在认真思考着她的话。
书奈一下微窒，怔怔对上厉之衍视线的时候，心里还在思索着到底要不要告诉他，她眼睛知道昨天晚上他和宋婉瑜的事情了。
怔愣许久之后，书奈蓦地回神，略显慌乱的避开视线，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瓣：“我就是……这么一说，没别的意思。您不想听也就算了。”
厉之衍微一颔首，似乎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又像是没有。
他的视线依旧落在书奈后背。
他恍似明白书奈的意思了，可是，瞧，她又是一步后退。
既然不忍心小团子可能会受什么磋磨，为什么自己来当小团子的母亲？
她明明那么喜欢小团子。
难道是因为她不喜欢他吗？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心里，指腹就不自觉的按在了指骨处，捻了又捻。
孟启眼观鼻鼻观心，双手扶着方向盘，眼睛目视前方，耳朵却在细细的听着两人的动静。
然而等了半天，该发生的什么都没发生，亲亲抱抱告白……
他真就搞不懂了，明明互相之间都有好感，怎么就不能坦坦荡荡的说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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