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何老太太

青州第五人民医院，五楼。

走道两边是一间间病房，但这一楼的每一间病房都是单人间，所以在这一楼住院也相对昂贵一些。

每一间病房面朝走廊的门墙都是落地的透明加厚的玻璃制的，可以完全看见病房里面的情况，有些类似电影《沉默里的羔羊》男主角的病房。

这里和陈逸飞印象里的精神病院有些不一样，走在走廊上很是安静，也不知道是不是隔音比较好的原因。

很快他们就在一间病房里看见了老太太，此时的她已经换上了病服，正在坐在床上，眼神呆滞，还是那失了魂的样子。

“陈先生，何老太太的病房到了，目前还不允许进去里面探望，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可以通过这个小窗口和她对话。”领着陈逸飞和陆月欣的小护士对两人说道。

陈逸飞的手上还捧着一个黑木盒子。

小护士身材娇小，鹅蛋脸，有种清纯和天真的美，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陈逸飞的脸庞看，在这里工作，这么年轻俊郎的少年郎可不常见。

果然，玻璃墙上有一个凹进去的小窗口，里面有一个类似对话机一样的东西，下面还有一张椅子。

“不过我觉得希望不大，自从何老太太来到这里到现在，一直是这幅模样，还没有听她说过一句话。”

“何老太太，您的亲人来看您了。”小护士弯着腰对着小窗口说道。

但是里面的老太太还是那般呆呆坐着，一点反应也没有。

“你们看，就是这样。”小护士退了退，让出位置来。

“师娘，是我们，小梁和小祝。”陈逸飞对着小窗口道，但老太太还是没有反应。

陈逸飞没再继续，他先前也试过了，他知道，能让老太太有回应的人已经不在了。

“你是负责她的护士吗？”陈逸飞忽然轻声问小护士道。

“嗯，大部分时间是的。”小护士点点头。

因为比较特殊，这里的护士大多数都会长期负责一个病人，因为很多精神病人是不喜欢改变的。

“我可以送样东西进去给她吗？”陈逸飞又问道。

“如果是危险物品的话不行。”小护士说道。

“只是送一个盒子。”陈逸飞看了一眼手上的黑木盒子。

“这盒子里面装有东西吗？”小护士继续问道。

看得出来这小护士还挺负责的。

“有的。”陈逸飞点点头。

“里面装的是什么？”小护士又问道。

“……”陈逸飞沉默了半响，才轻声回答道:“她丈夫的骨灰。”

“啊？骨灰？”小护士小声惊讶了一声，不由后退了两步，小脸有些花容失色。

“这……这是骨灰盒？”小护士颤颤问道。

“嗯。”陈逸飞点点头，他刚想解释什么，这小护士反而先弯腰了。

“对不起对不起，别看我是护士，但这还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骨灰盒，有点失态了。”小护士连忙道歉道。

“这个，我需要请示一下医生，毕竟我只是一个护士，这件事上并不能做主。”

“嗯，可以理解。”陈逸飞点点头微笑道。

“那你们在这里等等，我去找医生。”

“好的。”

看着小护士离去，陈逸飞看见陆月欣正安静地望着里面的老太太，眼里少见的有许些悲戚，他也重新将目光看向里面呆坐着的老太太。

他再次走近那个窗口，坐了下来。

“师娘，我把林老师的骨灰带来了，我觉得我应该把他交到您的手上，因为您是他这世界上最爱的人，应该交由你来保管。”陈逸飞温声道。

但是老太太还是没有反应，还只是呆呆地坐着。

陈逸飞又想说些安慰的话，那些安慰的话他已经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但是现在面对着老太太，又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什么话语可以安慰她，安慰一个不小心亲手杀害自己丈夫的妻子，一个人不小心亲手杀害这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

任何的安慰此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很快小护士就回来了，身边还多跟着两名护士。

“医生说是可以带进去，不过只能由我们带进去。”小护士说道。

“那谢谢你了。”陈逸飞微笑感谢道。

“不用客气。”小护士摆摆手道。

然后陈逸飞将林老爷子的骨灰盒小心翼翼地交给了小护士，这小护士调整得也快，明明刚刚一副害怕的样子，现在却是捧得稳稳当当的。

她用钥匙打开了病房，和其他两名护士一起走了进去，陈逸飞想那两名护士应该是安排来和她相互照应的，从而防止病人暴起伤人。

她将骨灰盒放到老太太床边的小柜子上，那小柜子是的边角都被打磨圆滑，她又和老太太说了些什么。

但是老太太还是那副模样，没有一点回应，任由护士们怎么做。

很快小护士就出来了，其他两名护士出来后就离开了，只剩下小护士还在这。

“你有纸和笔吗？”陈逸飞又问道。

“有的有的。”小护士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

“我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你，以后希望你可以帮我多照顾一下她，她有什么事情或者需求就随时打电话给我。”陈逸飞微笑道。

虽然他早已经在医院留了电话，但是他还是觉得一线联系会放心一点。

“嗯，可以。”小护士点点头，打开了小本子的一页让陈逸飞写了联系方式。

“嗯……”陈逸飞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

“里面有一千块钱，是给你的辛苦费，希望你可以多关照一下她。”

陈逸飞还是觉得拿钱会更好办事，这钱是他自己出的。

小护士愣了一下，随即摆摆手道。

“对不起，这钱我不能拿，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拿钱就不会好好照顾何老太太？”小护士眉眼间忽然有些怒气。

“呃……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这会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陈逸飞没想到会被这么想，一时间有些尴尬。

“我都当护士了，你觉得我还怕辛苦啊？”小护士一副受到了侮辱的样子，“你快收回去，我不要这个钱。”

小护士都这么说了，陈逸飞也不好继续，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收了回去，他也不想这样，但实在是不放心。

不过他现在倒是放心了下来，这小护士现在给他的感觉就是很负责任的那种。

“对不起，我为我的无礼行为道歉。”陈逸飞真诚道歉道。

“没关系，也不是第一次了。”小护士有些无奈道，“不过也看得出来你们很关心何老太太。”

看样子这样的事情并不少。

陈逸飞知道自己留在这也做不了什么了，他又看向小窗口。

“师娘，我们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您一定要告诉我们，我们随时会过来的。”

但是老太太还是没有给他回应。

陈逸飞和陆月欣最后还是离开了，由小护士带着他们离开。

在他们离开之后，老太太终于有了动作了，她缓缓转头看向旁边小柜子上的黑木盒子，安静地看了一会，她忽然伸手轻轻把它拿了过来，抱在了怀里。

她闭着眼睛把脸轻轻贴在盒子上，就这么一直贴着。

她又忽然躺了下来，抱着那个黑木盒子，安静地躺着，像是要抱着它入睡。

没人看见，她终于还是留下了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