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是年少24

知晓来龙去脉后，迟温朵打车去了梁墨瞳的那个临时公寓。

按了半天门铃也没有人应，迟温朵打过去的电话，好似石沉海底。

看到对门提着板面回家的那一瞬，迟温朵想到了一个地方。

果不其然，迟温朵在流光找到了梁墨瞳。往日里的梁墨瞳总是干净整洁，从不似这般颓废。

但又与常人的颓废不一样，迟温朵以为他会有乌青的黑眼圈，凌乱的胡茬，不修边幅的头发。

可除了满眼的疲倦，迟温朵看不出他与往常有什么不同。

“来了，坐。”梁墨瞳扯出了自己旁边的椅子，给她坐。又把菜单递上，“吃什么？”

迟温朵要了和他同样的面，看着梁墨瞳到嘴边的话，嗓子像是噎住了，怎么都开不了口。

“我以为，你不是这样的…”

梁墨瞳嘴角带笑：“你以为我是什么样？”不等迟温朵开口，他又道：“是比现在状态好，还是更差？”

“我也不知道…”

“是觉得我不应该被打垮吗？还是觉得我优秀到无所不能了…”难得的，迟温朵看到梁墨瞳给他自己倒了一杯酒。

像是自嘲：“好像所有人都觉得我应该优秀，应该理所应当的去战胜困难。一定要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吗？我…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我根本就不想拼死拼活的去站上世人所向往的那个高度，我只想做普普通通的自己。把我自己想做的那个事，做到，就够了。”

迟温朵皱起了眉，眼睛撇向那瓶酒，又从梁墨瞳的脸颊上掠过。“你已经在做了啊，别人看不到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我们从未被在意过不是吗？”

迟温朵的话句句撞心。

那一刻，梁墨瞳明白了这家店的名义含义。流光——流逝的时光。

进客南一中之前，梁墨瞳成绩一直在中等水平，就连父母，好像也对他这不上不下的成绩，感到了失望。

学校里能得到老师关注的，大都是那些成绩好的尖子生，或者那些调皮捣蛋的学生。像他这种不找事，又没有闪光点的学生，太多了，淹没在“剩下的那部分”或者“大多数”中，没有慰藉。

所以，迟温朵，你和我是一样的对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多了的缘故，梁墨瞳纵然心里有了答案，可还是问了句：“所以，在你心里我是完美的对吗？”

“不是。”梁墨瞳身上的味道，萦绕在迟温朵的鼻息。

“因为我见过你各种样子，而不只是你优秀的样子，而且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同一类人，我总在你身上有看到自己的恍惚感…”迟温朵把自己想说的都说出来了，反正他眼神都迷离了，第二天睡醒了，会什么都不记得吧。

“可后来你变了，你开始奋起直追，成了一匹黑马，我以为我也会，但是没有。我们终究是不一样的，梁墨瞳。”

“可我还是…”喜欢你，罢了，趁人之危，总是不好的。

暗恋在喉，爱人在首，却迟迟不敢开口。

迟温朵记得，当初她高考失利选择了复习，因为知道客南一中的习俗。每年会派三名优秀毕业生回学校做演讲。

一中的文科班状元加上理科班状元，外加一个黑马。迟温朵觉得，梁墨瞳怎么也能排上黑马这一位置。

为了适应大学生的休息时间，百日誓师大会特意留在了周六上午，下了早读迟温朵没有去食堂吃饭，也没有坐在教室里背知识点。

她跑去前院看接优秀毕业生的大巴车，将近一年不见。他应该变得成熟了吧，像以前她扒在窗台看往届优秀毕业生回来似的。

在那之前迟温朵好像从来没有冒出过，有一天自己也可以如此。这一刻，她突然希望明年自己可以像今天的梁墨瞳一般，成为那个高考黑马。

前一年是梁墨瞳，后一年是迟温朵，一男一女也会成为一段佳话吧。这么想想，连吹过的风都像夹了桃汁一般，散发着淡淡的清甜。

没一会儿，大巴车缓缓驶进学校门口。车上下来了学校的老师，还有几个年轻的大学生。

明明没差几岁，可他们衣着得体，看起来和穿着校服的高中生完全不一样。

是成年人，和少年的区别。

车上的人还没下完，预备铃就敲响了。迟温朵跑了两步，回过头，还是没有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应该来了吧。

班长在楼道里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一个人。待众人反应过来时，才发现班里唯一的复读生。破天荒的迟到了。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迟温朵急匆匆的赶过来，别的班已经走的差不多了。班长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话。

到了操场，大多数人都在举着自己的小本，旁若无人的大声背诵。就连他们文科班往日里不爱学习的，也碍于有学校众多领导在的缘故，装模作样的低头读着。

打眼儿瞧去，除了几个顽强的不怕死的，就剩下迟温朵在东张西望。

她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在文科和理科状元讲完后，上台的是一个女生。

满怀期待落了空，迟温朵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像是成日里支撑自己的走下去而绷起的弦，啪的断了。

没了支撑点。

迟温朵不知道自己的失魂落魄是因为他没有出现，还是因为连优秀黑马，他也没有沾上边。

可她明明自己在学校外面贴出的大榜上算过，他按往年规定来看，的确是那个黑马。

那天以后的迟温朵像是信念轰塌，学习一下子进入了停滞期。就连她唯一拿的出手的英语，也在几次月考中成绩直线下降。

可在别人眼里，她就变成了那个。“复读生嘛，也不过如此。怪不得去年考不上学校。”

如果不是心里揪着一根弦，她可能早就坚持不住了。

复读原来除了拼毅力，更重要的是心态。心态崩了，那就什么也没有了。

后来，进了明师，她还是忍不住去留意梁墨瞳的蛛丝马迹，听说，他得了奖，听说他拿了奖学金，听说他找到了和他相配的女朋友。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远到迟温朵不敢去奢望勇敢一次。就这样吧，反正平平淡淡才是自己的青春。

安慰了他人一大通，迟温朵看到梁墨瞳那个样子时，感觉像是看到了那个时期的自己。

他好像又回来了，跌落回凡间，也不知道今晚自己有没有起到安慰人的作用。

回到学校，已经是深夜。

你请假了吗？】

【生活委刚才突然来查寝，问我们你请假了吗，我们说应该请假了吧…】

【所以，你请假了吗？】

迟温朵看着宿舍群里叮叮咚咚发来的消息，脑袋轰的一声。“糟了！”当她奔向宿舍楼门口，却发现门已经锁上了。

她，晚归了。

因为源明师范距海只有500米，也曾因为管理不得当，有学生跳海身亡，而学校不得知的事件。

从那之后，学校会在晚上九点半封楼，而现在已经十点半…

“同学，你干甚去了？”阿姨带着不知道哪里的方言，从宿管室走到门口，扒着门缝冷眼瞧她。

“阿姨，我朋友出了点事，我就回来晚了。您能不能帮我开下门啊？”大抵是迟温朵长的乖巧，说话的语气也较为温柔。

阿姨的神色逐渐缓和，但还是严厉道：“小姑娘大晚上不要乱跑，容易出事的…”说着，手伸向了门锁，忽的，她停下了。

眯着眼问：“小姑娘，你请假了没有啊？”

迟温朵一噎：“没…”

“好了，记一次过，进去吧。”导员一脸冷漠的对迟温朵道。接着又转身都宿管阿姨说：“麻烦您了。”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迟温朵推开了宿舍的门，还没睡下的舍友，一窝蜂的涌上来，追问她怎么回事。

今天晚上发生了太多，迟温朵避重就轻的说了句，朋友有事。然后自己一着急忘了请假，她觉得梁墨瞳的事不应该被自己大张旗鼓的说出来，本来也和她们无关。

何必说出来让大家都烦恼。

晚归被查，他们班特意为此开了主题班会。

导员开会时阴阳怪气的说道：“再次提醒每一位同学，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请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也不需要我每天像闹钟一样叮嘱大家不要晚归。

晚寝已经归到学分统计里了，请大家务必每天按时返回宿舍，这也是为大家的安全考虑，请大家足够重视起来！

明天起每一位同学的晚寝都需要打卡。学校也会进行记录，每周我们会进行通报批评！”

导员讲话的时候似有若无的把眼神扔给了迟温朵，班里的同学探究的眼光过来。

明师大本就在学生中流传着，“明师干啥啥不行，开会第一名”，大多学生都无比反感，动不动就要开会，这次还没听说别的班要开会，怎么他们就被导员扯到教学楼。

迟温朵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那个老师口中的“某些学生”。

好像，被人关注，也没想象中的让人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