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新朋友

电影院在商场五楼，我在扶梯上就看见宝儿就站在五楼走廊上挥动着手中的电影票。我走到她身边问道：“你买了什么票？”

宝儿立定站好，向我做出一副夸张的愧疚表情说道：“我等会看不了电影，临时有点儿事。”

我还没从这么突然的消息当中回过神，宝儿立即换上热情无比的笑容接着说道：“不过我已经找人来替我了，绝对不会丢你一个人！”

“你找了谁呀？”我好奇地问。婷婷今天和李卓约会，悦宁和伟宪线上约会，还有谁能替宝儿？

宝儿抿嘴眨巴两下眼睛，“嗯……你可以不认识，但马上就认识啦！”

我愣了一秒钟才明白宝儿的意思，刚想反对的时候宝儿已经抢先开口接着说话了：“你记得我之前跟你们说过好几次的那个韩纪元吗？”

韩纪元？男孩子还是女孩子？什么时候提过的？我根本想不起来。宝儿的朋友特别多，跨院系跨年级，每天都有挺多不同的新鲜事跟我们分享。所以对待我不认识的人，我都没有太花心思去记忆。

宝儿笑笑说：“没事没事，回头你们聊聊就认识。你放心，我不会坑你的。”

我当然知道宝儿不会坑我，但是和刚认识的陌生人看电影还是有点奇怪：“这有点尴尬，我们还是把电影票退了吧。”

“可是他已经到了……”宝儿搂着我的胳膊说道，“没什么可尴尬的，就当多认识个朋友呗！韩纪元这个人挺好的！”

对方都已经到了，那我还能说什么呢？

宝儿拉着我往影院里走，我看到影院门头下站着一个男生，穿着深灰色的大衣，正在往我们这边看，难道就是宝儿所说的韩纪元吗？我有点退缩了，刚刚竟然忘了跟宝儿确认性别，现在后悔……

……显然来不及了。

我们已经走到了他跟前。

宝儿热情地介绍着彼此，但我却有点走神了。因为我瞥见不远处的扶梯旁有个人正盯着我们瞧，就是那位在公交车上遇到行动不便的男人。他见被我发现，好像有些局促地转过脸，拖着右腿准备往旁边挪动，但和旁边逛街的人撞到了。

他……是在跟着我吗？还是巧合？

韩纪元礼貌地打招呼：“姚真你好。”

我暂时收回视线和心思，也礼貌地笑着：“你好。”

这现场着实有点尴尬。

我又偷偷地往扶梯口方向瞟了眼，发现那个男人已经转身坐扶梯下楼去了。看来是巧合吧？他看起来并不像是坏人。

宝儿对我说：“韩纪元是我们学校建筑系的研究生哦，你说巧不巧呢？”

原来他和林晖是同专业的师兄弟，这种微妙的链接明显缓解了我对韩纪元的尴尬。

宝儿又转头对韩纪元说：“找机会你得认识认识你的师弟们呀！”

韩纪元笑着说：“那回头我请你们吃饭，你叫上他们。”

我这会儿才发现韩纪元的嗓音很低沉，十分好听。

宝儿丝毫不见外地说：“好啊！等我们约饭的时候就叫上你！”

韩纪元试探性地问：“要么圣诞节的时候？”

宝儿毫不犹豫地连连点头：“可以可以！我们圣诞节肯定约饭的！”

“那就这样说定了。”

宝儿看了眼手机，把电影票递给韩纪元说道：“他们催我了，我不管你们两啦。你好好照顾姚真，她想吃什么就给她买，她就喜欢吃甜的！”

我皱了皱眉，感觉宝儿把我当个没长大的孩子。

韩纪元倒是答应地非常爽快：“好。”

宝儿挥挥手便走了。

我站在原地目送宝儿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回过头瞧了瞧韩纪元，发现他也这正回头看我，我们两人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题。

片刻后韩纪元率先打破了沉默，他问我：“要吃爆米花吗？奶油味，甜的。”

我愣了愣，他还真信了宝儿的话，真把我当没长的孩子在照顾呢。于是赶忙客气地回答：“不用不用。”

韩纪元并没有听我的话，接着说：“我去买。”

我看他已经转身往小食售卖点走过去了，只能乖乖站在原地等着。和刚刚才认识的人看电影还真是有点奇怪，不过看电影倒也不是最差的情况，毕竟看电影是可以全程都不用说话的环境，等会儿要是觉得尴尬的话，就安安静静地看电影好了，不至于冷场。

没多久，韩纪元就一手拿着一杯可乐，怀里抱着一大桶爆米花走回来了。

我赶紧上前去将爆米花接了过来。刚才只顾着发呆都没注意礼节，他一个人肯定不好拿这么多东西，我应该跟着过去搭把手才是。

韩纪元问道：“我买的是可乐，可以吗？”

我客气地回答：“可以，我喜欢喝可乐。”

韩纪元笑了：“那就好。”

我发现他长得挺好看，很顺眼很舒服的好看，跟林晖的好看完全不同。

他的好看是带着一点点女孩子气的，大概是因为他的脸型偏小，下颌小巧下巴尖尖，看起来像是瓜子脸，加上皮肤白皙，还被冷风微微吹红了鼻头。这些可都是软妹才有的特征。他的眼睛大又圆，眼尾微微下垂，下眼睑弧度弯弯所以显得略微有些三白眼，但深邃的眼窝和高挺的眉骨之间形成的高落差让这种轻微的三白眼变得有点混血味道。

再仔细看，我发现他不只是这一点看起来像混血。即便是在这样室内光之下，他的瞳仁颜色看起来也比寻常人浅一些，是棕色的；睫毛纤长卷翘且异乎寻常得浓密，是偏暗些的棕色；头发柔软蓬松，带着自然弧度，也是棕色的。他身上这种深浅不同的棕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暖暖的，只有身上的深灰大衣是冷的。

我和韩纪元并肩往影厅走去。

他边走边问道：“宝儿这么临时喊你来，不会影响你的安排吧？”

“没事，我们下午本来就没有课。”

这话说完，我们两又没有话题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说：“我之前经常听导师说起李卓和林晖，没想到你们都是认识的。”

聊到熟人，我自然有了些兴趣：“你的导师知道他们两？”

“我的导师也是他们的专业课老师。他经常夸林晖聪明，有天赋又有想法，这么多学生中最看好他。”

我笑着点头表示认同：“林晖确实是学霸，他们宿舍四个人都算是。”

韩纪元笑道：“不止是学霸，还是很多女孩子的梦中情人吧？我可是听说学校里好多女生都喜欢他呢。”

“我也这么听说的。”我再次表示认同。李卓就经常拿这件事来挤兑林晖。

韩纪元瞧着我并没有说话，微微笑着但眼神似乎有些怪怪的，我也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可这种怪怪的感觉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他就指着旁边的座位说道：“我们在这一排。”

我瞧了眼果然是，便往里走找到了位置坐下。

韩纪元在我旁边坐定以后，将饮料放好，才又问道：“我听说系里有个女生很喜欢他，还在他们系的晚会现场上跟他表白。你知道这件事吗？”

“听李卓提过。”

提起这件事，我心里总有点怪怪的感觉。

其实这件事发生在林晖大二那年的结业晚会上，那时候我还没有入学呢。因为过于轰动，全校上下几乎所有系都听说过这件事，只是各个系里流传的版本都略有差异，信息也各有不完整的部分。我入学之初就在某次夜聊中听宝儿说过这件事，在那之后我们没多久才认识林晖他们，再过了一段时间才知道他竟然是那件事的主角之一。

韩纪元显然挺好奇，接着问道：“那个女生好像是学生会干部，长得很好看，大家都说跟林晖是郎才女貌的，很合适。你见过吗？”

“见过，她真的很漂亮。”

我记得是在学校食堂里遇见蒋玲的，大概有三四次吧。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她就是晚会告白事件的女主角，还以为只是林晖的普通同学过来打招呼的。直到第二次又在食堂遇到，那次正好婷婷和李卓也都在，回来的路上婷婷告诉我，我才知道。

蒋玲确实很漂亮，她的漂亮是骨相皮相都精致的漂亮，是时尚杂志里标准美人的漂亮。鹅蛋脸、高鼻梁、浓眉凤眼，明艳大气；身材高挑比例匀称，皮肤白皙，不需要任何修饰打扮就可以是人群中闪耀的存在。

所以当时我十分意外，因为我实在想不通像蒋玲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主动表白的话，怎么可能还会被拒绝？确实林晖也很优秀，对女朋友的要求可能也很高，可我觉得如果对方是蒋玲的话，那么他们没有在一起只能是因为他们彼此不来电，不可能是其中有一个人被拒绝的。

韩纪元侧头瞧着我问：“那你也觉得他们很合适吗？”

我想象了下林晖和蒋玲站在一起的画面，竟然……非常般配。我笑笑回答：“还……挺合适的。”

韩纪元笑了。

这时有人要从我们前面走过，正好打断了我们的谈话，莫名让我松口气。

韩纪元也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你和宝儿都是新闻系的，怎么会认识林晖他们？”

新闻系和建筑系的活动范围几乎是没有交叉的，有这样的困惑也不奇怪。连我自己都觉得，认识林晖他们有点戏剧化。

“我们刚上大一的时候，第一次去上选修课结果走错了教室，但是一开始我们都没有发现，只是听来听去也不知道老师在说什么，跟选修的主题完全不沾边，还以为大学的选修课就是这么深奥的。好半天才发现是我们走错了教室。那时候我们还是新生，不敢中途开溜，一直等到下课所有人都走了才敢走。然后我们就在教室里捡到了一块全新的手表。宝儿觉得把它留在教室里就好，丢手表的人肯定很快就发现会自己回来找的，其实她只是想能早点去食堂吃饭；可婷婷觉得应该留下来等，那个手表看着挺贵的还是全新的，如果留在教室里可能会被别人捡走，既然我们捡到了就不能坐视不管。然后那个手表就是李卓的，他回来找手表的时候，我们就这么认识了。”

没过两个月，李卓和婷婷就成了男女朋友。所以算起来他们的媒人，就是那块手表！

韩纪元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李卓是这么追到女朋友的。”

我兴致勃勃地说：“就像命中注定一样对不对？”

“命中注定……”韩纪元浅浅地笑着将这个词重复了一遍才反问道，“说不定婷婷刚走进教室的时候，李卓就已经看上她了，然后故意把手表留在教室里，制造和她认识的机会。”

我愣住了。这件事我同好几个人讲述过，而他是第一个这么解读的人。我怀疑地否定了这个看法：“应该不会吧？教室里那么多人，李卓他怎么能保证一定是我们捡到手表呢？”

“你们是不是坐在最后一排？”韩纪元在得到我肯定的回答以后又接着说，“把手表放在你们必经路上，大概率你们肯定能看到。如果不巧被别人，就直接要回来。”

“那如果我们捡到了不还怎么办？”

韩纪元煞有介事地解释道：“男士手表你们也用不上，为什么不还呢？就算你们不还，他也可以用找手表的理由来认识婷婷。”

逻辑上好像确实说得通，但情感上实在不想接受是这样的现实，“只是想认识一个人，不用这么麻烦吧？”

韩纪元说道：“突然上来搭讪的话，成功率很低吧？弄不好还会被人讨厌的。”

我竟然有点被他说服了。我问他：“那你和宝儿是怎么认识的？”

韩纪元侧过头，一双漂亮的眼斜睨向我问道：“你是不是想说我也是用了什么借口才认识宝儿的？”

我一开始并没有这么想，但经他这么一提，还真发现这个逻辑满分，所以点点头表示赞同。

韩纪元低头轻笑两声，才又抬起头看着我说，“我刚来学校的时候去文印室复印资料，宝儿也正好在店里就聊了几句。她是个很容易就能跟别人熟起来的人。”

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提前预设的借口，自来熟确实是宝儿最鲜明的特点，所以她才有那么多朋友。她很容易能让别人卸下心房，既能带话题又能炒气氛，有她在的地方从来不用担心冷场。她总是大大咧咧，偶尔说话做事没头没脑直来直去，但从来不会让人觉得被冒犯。

宝儿就是有这种神奇得让人羡慕的能力。

然后，电影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