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凶神恶煞，死有余辜

“怎么从长计议？”

“你既然笃定大哥会找你，就先回去，在環芝阁等着他。一会儿大哥和荷露说完话，往这边过来，抓到我们偷窥也不好。”

“也对，我们回去再说。”

二人悄悄从樟树后面撤走，回了環芝阁。沈之琳冲西厢门口的青松点点头，假装没看到青松欲言又止，和柴玉芝进了主宅，关上门。

“说吧，你有什么法子？”

“我问你，你不喜欢大哥和荷露在一起，是因为真心觉得荷露配不上大哥，还是因为荷露分走了大哥的注意力，你觉得不爽？”

“这有什么区别？”

“如果是前者，打发荷露出府，让大哥再也见不到她，事情就解决了。只是，大哥知道之后，难免对你心生芥蒂，是下策。如果是后一种，你把荷露要到你身边伺候，大哥要见荷露，总得通过你。这样一来，你和大哥都开心。你选哪种方案呢？”

“可是，大哥和荷露这样厮混，以后怎么娶嫂子呢？”

“恕我直言，大哥喜欢谁、想和谁在一起，是他的事。可能大哥对荷露本来没有多深的感情，你一闹，他们就情比金坚了呢？”

“好吧，我明天就把荷露要过来。荷露是大丫鬟，我身边已经有荷香了。到时候就说荷香不顶用，让娘把荷露派给我做大丫鬟。”

“荷香跟着你有多久了？”

“荷香原本是娘身边的小丫鬟，我出生以后，就被派到我身边了。”

“不妥，和你一起长大的丫鬟，你都说换就换，以后怎么让下面的人安心跟着你？”

“也是我想到了，你之前不是跟我说奶奶给你的丫鬟管东管西的，让你心烦吗？干脆让荷露到你身边做大丫鬟，和青松别苗头。她们斗起来，你不就想做什么做什么了？”柴玉芝右拳轻轻敲在左手心上，“一石二鸟，我真是个天才！”

“是是是，柴大小姐最厉害了。”

“我现在就去跟娘说。”柴玉芝起身，就要推门出去。

“等等，你忘了一会儿大哥会过来找你了？”

“大哥的事情可多了，他和娘请完安，又会去爹爹那里问安，跟着夫子学会儿经书，到了下午才会有空。趁这会儿，我先跟娘亲把这件事敲定下来。”

“哦，你去吧。”

“这次是打着给你要大丫鬟的名头，你不能不去。”

“大小姐，咱们前脚刚从夫人院子里出来，夫人还头疼着呢，你后脚又回去，上来就要荷露，夫人不会疑心吗？”

“也是。”柴玉芝叹了口气，“我晚膳再和娘说吧，到时候你也一起去。”

“嗯。”沈之琳站起身，“我出去一趟，大小姐记得给我打掩护。”

“你干什么去？”

“出府去做些事。”

“带我一起，好不好？”

“我出去可是要翻墙的，带上柴大小姐就出不去了。记得替我瞒住青松她们，我从现在到吃晚膳之前都和你待在一起哦！”沈之琳笑笑，走到柴大小姐的卧房，翻窗出去了。

柴玉芝呆呆地看着沈之琳翻窗出去，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右手重重锤在桌上，“可恶！”

这边，沈之琳翻窗出去之后，往天上一看，燕子正在头顶盘旋。

“燕子，带路，我要出府。”

“好嘞！”

有燕子在前面带路，沈之琳避开府内众人，绕出了柴府。

“你这两天窝在柴大小姐的房里，我还道你忘了要回家呢。终于想起我来了？”出府之后，燕子停在沈之琳肩膀上，问道。

“怎么可能忘了你呢？情势所迫罢了，这两天我也打探到不少消息。”

“你这次出府做什么？”

“明天柴大少爷会带着我们一起去城南，我提前去和柴静打声招呼。要是凑巧撞到柴静，露了什么马脚，又是桩麻烦事。”

说话间，沈之琳往城南走去。路过西市时，顺手买了些糕点，拎在手上，才去了柴静住的宅子，扣响宅门。

里面传来问话声，“什么人，有事么？”

沈之琳心里咯噔一声，门背后应声的是个男人。阿弥陀佛，她才离开柴静两天，不会这就出事了吧？

“我找沈之静，我是她的姐姐。”

门内沉默了一会儿，“沈之静已经走了，宅子已经易主，你走吧，莫要来了。”

“请问可以放我进去吗？我想问问妹妹的行踪，家中二老急着见妹妹，还请您行行方便。”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开门的是个络腮胡子的大汉，“都说了她不在这里，你还问？快走吧！”

院子里却传来一道声音，“老三，放她进来。”仍旧是个男人的声音。

大汉只好侧过身，让开道来。

沈之琳踏进院子，陈设仍旧和几天前一样，屋外的空地上支了架老爷椅。一个肤色古铜、身材壮实的男人瘫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支狗尾草，“你来找你妹妹？”

“是。”

“嘿嘿，你们不愧是姐妹，长得都不赖。你妹妹上山吃香喝辣去了，我看你这么挂念她，不如也上山和她一起？”

“你们是什么人？我知道我妹妹，她就算饿死，也绝不会和你们上山吃香喝辣。识相点，就把我妹妹放了，我保你们平安无事。”

“哈哈哈哈哈哈”那男子吐出了嘴里的狗尾草，“好大的口气，我们是山上的土匪。老三本来想放你走，谁让你不依不饶，非要看妹妹。现在，俺就实现你的愿望，让你们姐妹重逢。”

“你们要掳我上山？”

“嘿嘿，你是自己走，还是我们先捆了你，再扛上山？”

一听这人要带她上山，去黑风寨，沈之琳顿时精神了。要是捣毁了一个贼窝，得改变多少人的命运？这不是现成的路费吗？好妹妹，丢得好！“有你们在，我也逃不走。不劳烦你们捆人了，我自己走。”

“识趣。”

“你叫刚刚那人老三，你是老几？”

“老子黑风寨大当家，你说老子是老几？”

“原来是黑风寨老大，失敬失敬。不过，我妹妹性格温和，从来不主动惹人，你们为什么要抓走她？”

“这座宅子，本来就是黑风寨的产业。你妹妹既然买下了这座宅子，我们只好让她变成我们自己人了。”

“这宅子是我们从牙行买的，怎么就是你们的宅子了？”

“牙行没和你们说，这栋宅子怎么到他们手上的？”

“未曾。”

“实话告诉你，这宅子是老子祖宅。那群牙子不干好事，买通官府，强买了老子的宅子。我讨回旧物，不算过分吧？”

沈之琳气笑了，“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是那群牙子强买你的宅子，你找他们算账就是了，怎么找我妹妹晦气？我还道你们是好汉，想结交英雄，如今一看，不过是一群欺软怕硬的孬种。”

“老子懒得跟你废话。老三，收拾东西，带这丫头上山。”

那络腮胡子的大汉戴上草帽，提着双刀，走过来，“收拾好了，老大，咱们走吧。”

山贼老大从椅子上起身，径直离开了院子。

络腮胡子落后老大一步，在后面锁门，没好气地瞥了一眼沈之琳，“让你走，你不走，现在好了，走不成了。哥哥我难得想做件好事，你这丫头片子，白白浪费机会。”

“你们的山寨，难道上去不得？我去了，会吃了我？”

“不会生吞活剥了你，但上山之后，再也下不来了。”

“我有胆子跟你们去，自然有本事逃出来。该紧张的，应该是你们。”

“唉！”络腮胡子叹了一口气，“算了，跟你说也没用。老大已经要你上山了，你也逃不掉。”

沈之琳还要发问，络腮胡子已经不理她了，闷头走在她旁边，紧紧跟在山贼老大后面。

沿途的百姓、商贩见了他们三人，纷纷避开，看向他们的目光里，充满了惊惧与同情。惊惧是对着山贼老大和络腮胡子的，同情是给沈之琳的。

众人辟易，三人很快走出赤龙城大门，守门的还是上次那两个卫兵。有个卫兵认出了沈之琳是之前那个赊欠进城费的路人，想叫住她收钱。另一个门卫及时捂住他的嘴，小声喝道，“不要命了，看清楚了，她旁边的可是黑风寨的山匪。一天天净钻钱眼里了。”

被骂的卫兵面如土色，见他们出了城门，走远了，才颤颤巍巍道，“多亏哥哥眼尖，我刚刚真是在阎王面前溜了个弯啊。”

“没脑子的玩意儿，下次注意点，老子一条命差点搭你身上。”

“是是”

沈之琳跟着他们一路往北行，沿着小径，走进了北边的山群。左拐右拐，一直往上爬，终于见到了土匪山寨。

山贼头子回过身，“你倒是镇定自若，这份气概，不是一般女人。老子不难为你。老三，带她去见她妹妹。”说完，径直往山寨正堂去了。

“好的，老大。”

络腮胡子带着沈之在琳走到山寨后边，站在一座偏僻的小屋前，“沈小妹，你姐姐来看你了。”过了一会儿，才推开门。

柴静坐在屋里的炕上，眼睛红通通的。见了络腮胡子身后的沈之琳，惊喜万分，“姐姐，你来救我了！”

沈之琳刚走进屋子，身后的门啪一声合上了。柴静快步走到沈之琳身前，抱住她，埋头哭泣。

“你被绑上山，怎么没用我教你的法子求救？他们有没有伤害你？”

柴静摇头，“他们没伤害我，只是不让我下山，让我在山寨里挑个人成亲。我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为什么不向我求救？”

“我这么倒霉，肯定是天煞孤星无疑了。我不想连累姐姐。”

沈之琳眉头一皱，“这么说来你确实挺倒霉的。即便你真是天煞孤星，也不能认命，你不自救，谁来救你呢”

“可是，姐姐不是来救我了吗？”

“我是术士，救人要收取代价的。你唯一拥有的身份，已经作为代价支付给我了。你还有什么可以给我呢？你没考虑过我是坏人吗？”

“我”

“我问你，你想不想下山？还是说，你打算在山上先找个土匪嫁了？”

“我没想好，姐姐。我之前以为，一个人住在院子里，有姐姐留给我的几十两金子，再加上我的织布手艺，就能安心过完一生。可是还没等我开始做梦，就被掳到山上来了。我是一个弱女子，一个人生活，谁都能欺负我，还不如嫁一个山贼呢，至少没人敢欺负我了。”

沈之琳哑口无言，想骂她，一时不知从何骂起。

“你忘了你的命格？嫁人之后，不怕克死你丈夫了？”

“反正他也是山贼，被我克死，死有余辜。姐姐，我配不上好人的，仔细想想，这里才是我最好的归宿。我之前只是为了以后再也见不到姐姐难过，如今见到姐姐，我也没什么遗憾了。我会挑个大山贼嫁了，让他们放姐姐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