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风水轮流转

男人出狱了，出狱的他立马在街边找了个喝酒的地方，面庞脏兮兮的银抒奇就蹲在酒吧门口，费力地啃着早就硬成石头的面包，他看看酒吧里独自一人鬼混的男人，握紧了从工地里偷的铁锤离开了。

深夜，男人从酒吧回来一身酒气地走进公寓八层，打开门就打算转身关门开灯，殊不知那少年早就潜伏进了家，银抒奇就躲在昏暗的门后面，手握紧手里的铁锤，一咬牙就狠狠朝那浑然不知的男人的脑袋上砸上去，男人为了穿鞋弯下腰，结果铁锤就砸到了他的脊背，男人痛呼一声，转头看到银抒奇恶狠狠又打算再来一下，看来是打算灭口，男人出于自卫心理，于是马上用双手握住他的铁锤与他争执不下。

银抒奇手腕青筋暴起，男人看到他这副要杀人的样子，于是猛地一推，把少年推开好远就赶紧往楼道里的电梯间跑去，还没等银抒奇追上来，男人就把电梯门关上了，男人满头大汗地骂了句脏话，就在电梯间里打电话报警，因为他忘了摁楼层的按钮，于是电梯自顾自地往上一直到了天台开门了。

银抒奇按了两下电梯“啧”了一声，于是转头就去楼梯那边，向上爬了几层到天台上堵男人，男人看到他拿着铁锤就冲过来，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砸中头部流了血，男人捂了捂额头那抹猩红色，上去又和他扭打在一起。

两人在高大的公寓楼上就像两个摇摇欲坠的杆子，各不相让的殴打让两个人越来越接近围栏边，慌乱之中，男人伸手推了一把银抒奇的肩膀，银抒奇脚下不稳向后栽去，天台老旧破损的围栏没有停止他的坠落，银抒奇瞳孔缩了缩，男人也有点懵了，看着少年飘起的衣角，遮住眉眼的发丝还有略显惊恐又苍白的脸几乎是一瞬间就消失在男人的视野里，少年就这样向后倒，越过围栏就这么掉下去了。

男人愣在原地，等回过神来少年已经不在天台上了，他有点小心翼翼地向下望去，立刻看到了新闻里会打马赛克的那种血腥场面，少年静静地倒在哪里，血液都渗到地面里去，男人仿佛隔着楼层都能闻到令人作呕的味道，他胃部一个翻江倒海就想要咳嗽，于是男人心虚地逃走了。

“他和他的儿子杀了我哥哥，”银抒奇面对上帝的提问毫不畏惧，直视着上帝不紧不慢地说，“我需要他们俩一个交代。”

“你知不知道琴司为了赎罪自杀了？”上帝问。

银抒奇顿了顿，似乎是没想到这件事，随后冷哼一声：“真是假惺惺……”

“这不能那么说，每个认真忏悔的罪人都该得到释免。”上帝这么说着。

“是吗？他以为，就这么死了就能逃避该承担的一切了吗？”银抒奇冷冷地说，“换句话说，他就这么自杀了，对他的家人不是很不负责任吗？”

“我这几年怎么活下来的，他知道吗？”银抒奇重重地呼吸着，“就像阴沟里的蛆虫。”

上帝没有回答他，只是平静地望着他。

“我还能回人间吗？”银抒奇想起推自己下楼的男人就觉得满满的仇恨，顿时眼里灌满杀意，“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你已经死了，无法再回去。”

“那……我哥去哪里了？”

“已经投胎了，第二世的他已经三岁了。”

“那快点批准让我投胎和他在下一世见面吧……再晚点的话，时间差就要赶不上了。”

上帝有点不忍心告诉他，但过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孩子，你身上的怨气太重，没有办法投胎的。”

“估计不快点放下怨恨的话，天堂地狱都收不了你，最后就要变成游荡在人间的死灵了。”

银抒奇愣住，他看着上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变成了弱小的死灵，连自己的性命都保证不了的那种，来“驱鬼”的天使会想方设法地杀害他，他没办法还击，摸爬滚打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

他在一户人家找到了自己的哥哥，现在他当年的哥哥也只是一个连话都说不明白的小孩子，哥哥可以看到他，一看到他就开始哭，银抒奇不知道怎么办，无意间看到自己的身体在镜子里完全反射不出来的时候，他才彻底认清自己是个鬼的现实，小孩子眼睛通灵能看到脏东西是真的啊，银抒奇看着面前小孩子模样的哥哥，心中一阵苦涩，他最终还是选择离开，永远地离开。

如今他的哥哥也成为了别人，不对，这根本就不是他的哥哥，他的哥哥早就死了，死在那个无人问津的深夜里，死在干净得诡异的房间里，死在被警戒线围起来的土坑里，这些，在银抒奇当年迈出门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结局。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无数次被天使追杀而无力招架的深夜里，他真的要崩溃，他完全不知道如何才能放下怨恨，也许现在，银抒奇迫切想要投胎到人间去的愿望，并不是为了要见哥哥了，而是要解脱，重来这糟透了的人生，他曾无数次困住在自己美好的回忆里，困在无法结束的恐怖追杀里，困在永远醒不来的死亡游戏。

他要是不是银抒奇就好了，他真的不想当银抒奇了，他看着早就拥有新家庭和新身份的哥哥这么想着。

银抒奇差点死在天使的手里，他被打到就要失去意识的时候，银抒奇提醒自己不能死，自己还没有找到放下怨恨的办法，还没有得到能够投胎重来的批准，他不想作为一个死灵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杀死，连遗言都不配有，强烈想要活下去的意愿召唤出了撒旦。

“说吧，既然我都来了，就实现你个愿望吧～”撒旦打了个哈欠，半睁开双眼慵懒地说，完全不管地上已经狼狈到极点的银抒奇的颜面，“但是是有要求的，我会拿走你身上一个东西……”

我不想死，不想永远困在怨恨里……银抒奇甚至都没有力气说话，但撒旦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看来你脑子里某些记忆让你很困扰嘛。”撒旦居高临下地用鞋尖轻轻戳戳银抒奇的脑袋，“那我做次好人吧，也许对你来说，忘掉会更舒服点？”

忘掉？！银抒奇瞪大眼睛。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的话，你是没资格拒绝的，必须要给我……”撒旦低笑，“嗯，我对别人痛苦的过去还挺感兴趣，拿过来让我看看吧？”

忘掉真的能解决问题吗？银抒奇只是犹豫了一秒没拒绝，就被撒旦当成默认。

等他从废墟醒来的时候，撒旦已经不在了，他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除了记得自己是谁之外，什么也不记得，他就像是初次来到这个世界一样，面前的景象成为他大脑里面唯一的截图。

他坐在那里愣了一下，突然脖子一痒，他就去伸手碰，结果碰到软乎乎的东西，他感觉不到害怕这种感觉，只是继续摸索，最后在脚下积水的反射下看到自己颈部长出的一张嘴，自己空洞又无神的眼神，还有苍白铁青的皮肤，银抒奇静静地看着没感觉震惊，他只是以为自己本来就是长这样的。

他总是能一动手就不小心把来找他麻烦的人弄死，即便他只是想自卫一下就无意地过了头，看着莫名其妙就倒在他脚下的攻击者，他才慢慢发现自己和其他的死灵不一样，他甚至可以短暂出现在天堂和地狱都不带困难的，其他低级的死灵们对他也是百依百顺挥来即去的，银抒奇不知道他是不是应该对这种事情感到高兴。

就算什么记忆也没了，他也厌倦这样的生活，他依旧不改想要投胎解脱的想法，银抒奇有直觉感觉自己有什么执念没有完成，一回想脑袋就疼得不行，但就是想不起来是什么，别人说想不起来也好，总比之后永远惦记着好，可他翻来覆去也没能把那个想不起来的执念忘了，他执着于把那个执念的内容想起来，但屡战屡败，越想就越发焦虑，这么一来，他身边的怨气就更重了一点，他总觉得那个想不起来的执念一定很重要。

过了一段时间他从一些死灵口中知道，自己是因为撒旦的诅咒失忆了，于是从此以后，那种怨气就一直环绕他，是那种和他过去相关的那种怨恨的感觉，银抒奇知道了，记忆中有个没杀死的“他”需要自己去杀死，这样可能就是放下怨恨投胎解脱的唯一办法了吧。

银抒奇本感觉要放弃回忆了的时候，大天使长出现了，身上带着一股“他”的气息，于是银抒奇就去找上了大天使长的麻烦。

这就是银抒奇近几天喝魔王的血而想起来的记忆的全部了，他努力地消化着这些回忆，只觉得压迫。

自己要杀的“他”从来就不是琴司，而是自己生前未能杀掉的那个人，也就是琴司的父亲，银抒奇这才发现。

可是琴司父亲在人间他根本碰不到，银抒奇懊恼地想着。

“喂，你这小子到底想起来了没有啊？”魔王捂着被咬得面目全非的脖子，一脸无奈地问，“都已经当你的血包那么多个月了，再下去我要被吸干了好吗？”

“……”银抒奇看着魔王，叹口气，“想起来了，但没有完全想起来。”

“而且，我可能要投胎解脱还挺麻烦。”银抒奇烦躁地说完，就看见魔王一脸震惊地看着他，银抒奇回了魔王一个疑惑的表情，“怎么了？”

“wow～你今天开挂啦？回答的时候说那么多个字，还接我话茬，终于不是那个只会点头的小僵尸了啊。”魔王做作地抹泪，“呜呜，姐姐……呸，哥哥好欣慰啊，自己的绯闻男友终于会说话了。”

银抒奇被“绯闻男友”四个字呛了一下，他差点忘了自己是魔王女装出去的时候，装他男朋友来挡魔王桃花债的工具人。

“我发现琴司的父亲才是我怨恨的源头，我需要杀了他才能解脱，但是我和他阴阳两隔，我完全动不了他。”银抒奇皱皱眉这么说。

“不不不，你从一开始就搞错了你怨恨的源头。”魔王笑了笑这么说。

银抒奇不知道魔王什么意思。

“一直活在自己的回忆里不累吗？”魔王收起笑容就这么望着他，不等银抒奇回答就自顾自说下去，“古时候弟子或儿女会为了江湖上祖祖辈辈的事情去报仇，但是报仇就会打杀，打杀就会有伤残，于是新一轮的仇恨就会叠加，周而复始。”

“你以为你杀了琴司的父亲就不会有新的怨恨吗？这是轮回，不会停止的。”

“七情六欲的动物怎么可能没有仇恨？”

“有时间关在自己的回忆里把怨恨两个字翻来覆去地读，还不如直接让它过去得了，脑子有病的人多了，要是都像你念念不忘的，这样不得疯掉？”

“你懂不懂什么叫风水轮流转啊。”魔王直接单手上去扯银抒奇的脸，银抒奇脸颊一阵疼痛，虽然不舒服，但是感觉清醒多了。

“只有你让这一面过去了，另一面才能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