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再回想时，脑海中的画面已经模糊，却感觉自己身处那样的环境时浑身异常痛苦。她脑中的记忆不再，身体却忠实记录下当时的反映。

说罢，婧容痛苦地捂住胸口。

“阿容，你怎么了？”

婧容仍旧是捂住胸口，两道秀眉拧了起来：“想起那个场景，便觉得十分痛苦。”

萧明洲抓过她右手手腕，细细把了脉，并无不妥。想着他自重新开始修炼之后，与她的修炼路数一致，灵力流转方式亦是一样，便改成将手掌贴合她的掌心，缓缓注入灵力帮助其稳定下来。

由着萧明洲的引导，果然，痛苦减轻直至完全消失。

婧容心中讶异：“何以你……”

随即明了，萧明洲曾经隐晦提过，自己遭人暗算筋脉尽断、内府尽毁，她花了半个月的时间让他重新下地行走，又用了半年的时间为他重塑筋脉。只是修炼的内府已毁，萧家的功法传承难再在自己身上继续下去。恰好金银岛的心法适合他这样的体质，好在他并不是刻板之人，又有仇恨在身，没有多的犹豫便改学了金银岛的心法。

那日见他施出的沧澜剑法，也是她由传授于萧明洲。

“多谢。”婧容由衷谢道。

萧明洲摇头：“应该说感谢的是我，你对我的恩情，难以为报。”

他说的这句话，却让婧容心中没由来地涌上一阵难过。

强压下这样的情绪，将话题继续扯回来：“那空谷幽花，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是不是和刚才看到的一样？”

萧明洲亦是在脑中不断做着对比，奈何画面一闪即逝，能记下的东西不多，只能估摸着说道：“应该比我们见过的那朵花好上很多。”

“何以见得？”

“十二年前的那朵魔花在满月盛开时将方圆几十里山林原有的生机几乎掠夺地一干二净，邪祟之意弥漫，连我们也差点死在那里。而莲业秘境里灵气充沛，虽有妖兽横行，却无魔气掺杂。守境之人均与秘境相连，能直接感受到里面所有的动静。若有丝毫不妥，他们马上会有反应。”

而那作境心的侍女和众多守境之人仍安坐在比武台上，说明了，至少此时，秘境里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他们跟着某只观知鸟的行进路线，逆着一条溪流向上飞去，飞过某个山顶时，

观知镜再次切换了画面。五位衣着相同的弟子聚集在一起，这五六位弟子她虽不认识，可是衣服上的樟树叶纹提醒着她：那时与他们同住一个院落的庆州常家。那五位弟子分散开来，将一个寒潭围了起来，布阵，等了一炷香的功夫，终于引出潭中坐镇的妖兽。原是一条水蛇，身长比三丈还要多，身形也比寻常的水蛇大上许多。估摸着，至少得两位弟子合抱才堪堪。

蛇类性冷，盘踞于潭水中原本十分安逸，一朝被人吵醒，变得异常的凶残。张开血盆大口，便沿着周围喷出一阵妖息。那群孩子有备而来，纷纷祭出法器抵挡。身形转换间，阵法一变。

“常家先祖以阵法入道，在当时风头一时无两。如今阵法式微，常家亦随之没落了。”萧明洲看着镜中灵活变动的阵法，无不惋惜。

与今时剑道为主不同，古时修炼入道的方式并不拘泥，只要能顿悟，以人入道也是常有。只是古时并没有系统的入道方式，修行者众，飞升者众，但也只是人族的一小部分，归根结底，还是登堂入室的难度太高。

不知何时出了一个修士，摸索出一套通用的修行方法，以将内府结出金丹为目标，将修行的境界进行划分为五境：凤初境，引气入体，疾病难生，身心轻畅；琴心境，形悦心安，通灵彻视，可以开始御器飞行；腾云境，金丹结成，灵力运转自然，寿数超过常限，容颜常驻；晖阳境，又称金丹真人，练身成气，到了境界后期，心静多动少，摄丹渐熟，动即摄之，专注一境；太清境，高超物外，得证大道，飞升成仙，身登蓬莱。飞升成仙并不是终点，而传说中的神境，只存在于日渐散佚的晦涩古籍中了。

那修士将修行的境界划分以后，开始有修士利用修士划分的规则摸索出不同的心法，修行世家、门派开始出现。因他以剑入道，从者甚众，渐渐地，剑修成为修行的主流。无论是世家大族、修行门派，还是人间散修，大都以修习剑道为主，而坚持原始入党法门的门派世家逐渐式微，能像常家一样依旧偏安一隅实在是少数。除了一个异类的门派，金银岛，虽有名动天下的沧澜剑法，不以修炼金丹修士为主，门派众人入道方式五花八门，小型地重现古时多样化的修行盛况，也同样不受所谓境界的桎梏。只一点，无法修炼金丹的修士，才能修炼金银岛心法。

金银岛这样的异类是少数，只是规则虽被简化，能修炼至太清境、身登蓬莱的人越来越少，到近两百年，竟是再无消息。大约，那天下女王，疑似是最后一个身登太清境的修士。

人族虽数量众多，占了人数的优势，却不如魔族那样修行一日千里。但至少好过同样具有先天修行优势的妖族，妖兽大都灵智未开或难以增长灵智，空有一身蛮力却无法如人族魔族一样得心应手地施展。

正如那常家弟子们正在努力对付通身褐黑的水蛇，任它外壳再坚硬，打出的攻击再高，到底比不过擅长利用大脑的人族。

观境众人都在关注阵法战斗，无人注意道，那一直闭着眼的侍女眼睛掀开一条缝，环视了周围一周，脸上浮起一个嘲讽的笑容。手指微动，香炉上袅袅而上的炉烟某一段颜色忽深，一瞬间又恢复到之前，与其他炉烟一同投入到莲业秘境中。

只见常家的弟子们分工协作，那巨大的水蛇很快被困于阵法之中。再耐心地采用消耗的方式，一个时辰之后终于将妖兽镇杀在阵法之内。常家的弟子们收集了它的妖丹，对于妖身却并不感兴趣，只留下一人处理水蛇的尸身，其他人纷纷捂住口鼻跑到寒潭的另一头。

这时他们才看到，寒潭尽头的大石上摆着一个枯草做的窝，窝中放着几只蛋样的东西，散发着碧绿的光芒。为首的那弟子将蛇蛋收进囊中，带着同门的其他人趁着天将将擦黑时匆匆离开。

原来那被他们击杀的水蛇是一条母蛇，与一条公蛇带着一窝蛇蛋一同在寒潭中居住。他们中有人在这寒潭附近守了两日，终于摸清两蛇的活动规律。母蛇始终盘踞于寒潭中，而公蛇每日午后、午夜均会外出，两个时辰才会回到寒潭。他们等了一日，终于等到午后公蛇离开，尽可能在两个时辰之内结束，同时还要掩盖他们来过的痕迹。

看完这一场人族与妖兽的战斗，方觉时间已经流逝。

“我看，白静文会找个时间去敲庆州常家的大门了。”萧明洲总结道。

常家在七日比试中的成绩并不突出，但对于阵法运用出神入化，恰好对了西北大营的胃口。

婧容远远看了白静文一眼，叫萧明洲说中了，只见她脸上也是一副欣赏的神色。若常家在战场上能凭借阵法建功立业，在未来的某一日，能重新回到世人的眼中。

正要表示赞同，观知镜里某处，一散修从天而降，倒在某些结队的年轻修士面前，浑身是血。

那群修士里正是许桃并柘婷在内的柘家子弟，许桃当即便拿出疗伤的物品跑了过去，正要为他救治，却被那修士按住了手，受伤修士口中说着什么，另一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前方。

许桃与柘门随着那修士指向的方向望去，面上一阵惊恐。怔在原地不知如何应对时，她怀中受伤的修士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观知镜画面疯狂转换，每一幕都是年轻修士惨死、重伤、惊惧之下来不及应对的表情。镜周围装饰着闪烁不同颜色光芒的珠子，正是代表每一只飞行的观知鸟。那些珠子颜色一颗颗淡了下去，直至最后一颗。

最后的画面，一魔族大摇大摆出现，观知镜灭。

“魔族？！”观境众人大惊，“看那秘境！”

观知镜下的莲业秘境，原本闪着幽蓝光芒的旋涡变成红色，越往中心颜色越是暗红。

守境之人和境心的侍女不能惊动，作为东道主的赵家迅速作出相关部署，通过手牌传给在座众人，同时传音：“各位，莲业秘境出了问题，我们需要派一批人进入莲业秘境。弟子们的手环和和我们的手牌的制作材料出自莲业秘境，各位只要按住手牌，即可进入莲业秘境。只是莲业秘境有境界压制，进入秘境救人一事，我们并不强求。”

婧容抬手便向手牌按去，却被萧明洲一把按住。

“阿容，你可想好了，此一去，木婧容重新现身一事便不是秘密。”

“统师叔将孩子们托付给我，我不可能袖手旁观。”说着拨开萧明洲的大手，按住手牌，化成一道金黄的光向莲业秘境飘去。

萧明洲摸摸胸前，叹了一口气，正要按住自己的手牌同去，却见那应该闭着眼睛的侍女此时已经悠悠睁开眼，对于眼前的巨变并没有任何惊讶，反而手指的动作又发生了变化，炉烟的红色越发妖冶。

立时传音入室给白静文与唐真言：“你们俩先别进来，侍女有异，需时时关注。我与阿容进入即可。”

语罢，化成另一道金黄的光，跟随婧容一同进入莲业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