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血阵

沉吟两翻，显征对沈清道：“清，意何如？”

满场人声寂静，百官中无几人敢吱声此事，占星台几位主事五内不安却做观望之态。

黛瓦上雪落无声，一层又一层轻覆。

沈清剑睫上下扫着台上的烟草堂和慕容曦，眼神轻飘如浮萍划过水面，出乎所有人意料地道：“暂押，我住几日再返山。”

*************

一回府，青阳公主直接跟着吴慕言去了吴慕言的院子。

暖屋内，青阳公主来回踱步，环佩如同它那主人一般忐忑不安地叮咚直响。青阳公主几乎压不住口中的质问之声，仍是半缓声半急切的道：“萧先生，不是说仙山会派你师兄过来，怎么来的是沈清？我就知道他的眼睛从没离开过皇城!”

坐于椅上的吴慕言伸手拿铁拨子不紧不慢的拨开盆里的热炭，热气又旺了一些。

看吴慕言这模样，青阳公主更急了，眼角紧张的褶皱都出来了，又不敢再开口。

“公主莫急，虽然是沈清来了，但事已至此，机会只得一次，把握住，四皇子将再无翻身之机。”吴慕言将铁拨子置于旁边莲纹盛盘中。

吴慕言自知入山不久，与玉棋子师徒之情也算不得有多深厚，虽不是玉棋子的得意门生，但他好歹也是一阁之首，原以为玉棋子会派师兄庞双辂过来处理这事，没想到派的竟是师弟沈清过来。这些年看来沈清在山中很得玉棋子赏识。

“以往与仙山有干系的嫌犯，仙山之人一来不都是直接将人带回审查，沈清他反而留了下来，是何意？”青阳公主美目震动，闷着一口气于一旁的椅子坐下，鼻息微喘。

“公主，四皇子遏见！”院外有侍卫跪禀。

青阳公怒道：“让他且回去！”

得了一嗓子的侍卫灰溜溜退下。

吴慕言斟下一盏白水饮下，唇面湿润了一些：“四皇爷在宫中高位旷久，执兵事多年，陛下未曾易其职，两兄弟应有真情实谊不可撼。”

青阳公主听此话，面有难言的苦涩：“是！这些年我大哥虽与四哥有多次公然争执，时而闹得面红耳亦，但我大哥却从未夺过其兵权。”

“四皇爷之子沈清少年之期本可在国内谋一权职，却选择去了仙山，且多年不回国，志向不应只是皇权之志。此次留下，无非于国于皇还有顾念情怀，要给陛下镇国稳纲。”

“听萧先生口气，莫非有办法能拉拢他们父子俩？”青阳公主试探道。

“拉拢？”吴慕言有些好笑地道，“此等人想要拉拢，难！”

青阳公主刚亮起的眼睛又灰暗下来。

“但此事说难，也不难。只在一个字。”吴慕言将青阳公主之色尽收眼底。

青阳公主马上问道：“哪个字？”

“利！”

“利？钱财权位我四哥皆有，只一个皇位他无有！”

屋内长期供碳，气干，吴慕言右手握拳干咳了一下：“非也。谁与国有利，谁就能拉拢他们。”

“可我等若想推翻太子，恐我四哥为稳定皇庭，不会轻易答应。原想折去国师这太子大翼，再推去太子定不是难事，如今烟草堂只束于牢室，不离国一日，太子皆有持无恐。事情一久，瞬息万变，占星台本就无人能困得住烟草堂，也不知沈清是否有能力押其回仙山？”

“我师父既然敢派沈清过来，定然是放心于他。”

“那萧先生所言之利，如何利之？”

“他人之错，就是我等之利。”

“……”青阳公主屏音静等吴慕言言明。

“我有太子一把柄。显征必废太子。”

“什么把柄？”青阳公主有些意外。

“此前我未曾入宫与显征诊治，却挽救了陛下一命，烟草堂之所以一直没有深究到我头上，无非是知道我所配药方是修真界众人皆知的于凡人而言铤而走险的吊命之药。故而觉得我是公主不知哪找来的修术走穴之徒。但烟草堂其人多疑，故而派人前来公主府视察于我。今日我正式入宫，闻得显征身上有一股鱼环之味。”

青阳公主没听过这字眼，奇问：“鱼环？是什么东西？”

“一种草药。”

“这鱼环有什么问题？”青阳公主疑惑。

“鱼环状似鱼头故得此名。地热矿精之地生植，大补。通体乌黑，背面皱折处有黑色粉状物，此物有小毒，用冰水一洗即脱。对修真者而言，这毒只是小毒，但于凡人而言，日久食之就会令人衰歇，五脏俱损。此药在修真界不算什么名药，且又难寻，没什么人知道此物。今日我在显征身上就是闻得此毒物之味。”

青阳公主来了精神：“是太子下的此毒？”

“显征平日身边常有占星台的奉贤进出，也没什么其他人有这胆量在左护法眼下干这事。公主细查几位药师药侍即知。”

青阳公主目中有流光一闪，小心翼翼地殷切问道：“先生既知毒根，可有办法救回陛下？”

吴慕言看了一眼这位口善心非的青阳公主，如其意的摇头：“沉疴已久，我纵有药，他身体也消受不了。”

青阳公主面有难过之色，吴慕言却不想再瞧：“公主可有城外别宛？”

“萧先生要做何用？”

吴慕言道：“烟草堂一日不离京，就总有一日会怀疑到我头上。为防万一，明天我想搬离府上。”

青阳公主明白吴慕言的用意，修仙者要打起来，别说是她这公主府，就是坚固的皇宫也片瓦不全：“有！西郊我有座苑子，清雅非常，明日我就让人帮先生先收拾东西过去。”

吴慕言道：“多谢！”

************************

第二日，吴慕言应皇诏再次随青阳公主入宫，一行人绕宫廊于高立的红柱下行往显征的寝殿，檐下镌满铭文的宫铃在风中孤零零地叮铃摇击。就在一大株青绿夹着清香的桂花树叉路口，几人碰到了迎面行来的沈清。

吴慕言虽早有见到沈清的准备，但此时见到沈清，不免心下还是心虚的紧了一下，也仅仅只是紧了那么一小下，吴慕言就控制住了心律。

沈清步履徐徐，一身翩白长袍在冷风中贴身斜飞，身后跟着年轻的许智。

两人碰着面，双方不免停下了脚步。青阳公主拉起白而丰盈的脸颊笑成一朵花，唤道：“清！”

“皇姑。”沈清不亲不昵，驻步淡淡疏疏的喊了一声。

“许久不见，你越发俊朗了。”青阳公主仿似瞧不见沈清的疏冷，笑言。

“皇姑气色一如当年。”沈清明明是句赞言，不知为何总有股嘲讽之色。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有空就到我府里坐坐。”青阳公主亲和地笑道。

“谢皇姑，怕是没有时间。”

“……”青阳公主这下算是愣了一下，青阳公主也知此时吴慕言不宜见沈清，故打肿脸充胖子的强撑着笑颜：“好吧。今日陛下状态听说不好，你去看了如何？我也要去看看他去。”

上一次回国，吴慕言就知沈清在国内也是冷冷淡淡的模样，没成想他对长辈也是这个模样。

沈清答非所问，忽然道：“修真者？”

青阳公主面一沉：“……”

吴慕言：“……”

青阳公主一行人统共不过五人：青阳公主走在前头，身后两名侍卫，青色普通棉衣的吴慕言，最后是两名婢女。

公主刚要笑着说句什么，青阳公主身后一名侍卫站了出来，拱手：“拜见仙使。”

沈清慢慢抬起剑睫，眼眸却是不看他，越过那名打头阵乔充侍卫的修真者，落到了吴慕言身上，冰冷着声音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