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童，你怎么来了。”成武帝起身，迎向东里婳。
东里婳看了一眼眼角带泪躺在床上的许美人，与成武帝行礼道：“我带梁太医过来，他是给许美人请脉的，想必陛下有话要问他。”
成武帝点点头，让东里婳一起出去说话。同时他也让人把丽贤妃带下去。丽贤妃全不敢相信天子竟那样狠心，还在苦苦哀求成武帝。成武帝却充耳不闻。
邓贵妃心中叫糟，但也知道成武帝现在正在气头上，无论背后有什么阴谋诡计，丽贤妃因处罚许美人而让其流了龙胎，这是结果。很糟糕的结果。正如皇帝所言，不罚难以服众。
成武帝与东里婳等人到了外间，梁太医赶紧道：“臣是每月中旬为许美人请一回脉，因着许美人此胎大抵月余，脉相尚浅，故臣不曾察觉。还请陛下责罚！”
“废物东西。”成武帝骂道。
梁太医顿时跪下谢罪。
成武帝又招来红碧轩的嬷嬷与婢女，“许美人遇喜，尔等贴身伺候的都不知情？”
“陛下明鉴，奴婢们是真不知情啊！”宫奴们喊冤。
东里婳问：“许美人的天癸还有么？”
“有，有！”青云急道。
梁太医道：“皇后娘娘，有的妇人怀胎起初三月内，天癸不止，实乃正常。”
“原来如此。”东里婳还真是受教了。
她想了想，转头对成武帝道：“陛下，既如此，那么往后侍寝的后宫妃嫔，就让太医半月请一回脉，好歹更妥当些。”
成武帝点头，“就依梓童所言。”说罢，他揉了揉眉心。
东里婳见状，起身下跪，“陛下，我身为后宫之主，许美人未能保住龙胎，我难辞其咎，请陛下责罚。”
成武帝将东里婳扶起来，“罢了，朕知道梓童比谁人都想保住皇嗣。”
按理，出了这种事，六宫之首总会受牵连，然而成武帝并没有多说东里婳一句。
但是，太医和红碧轩与延福宫的一干人等都挨了罚。甚至，连许美人也没能逃过，成武帝说：“许美人身为人母而不自知，让朕失了皇嗣，待她好了，禁于红碧轩三日，任何不许与她说话，让许美人好好反省。”
青云吃惊抬头，成武帝已经大步走出了红碧轩。
东里婳跟着离开了。是她格局小了，她还以为成武帝会疼惜美人而晋升，可对于成武帝而言，最重要的不是美人，是皇嗣。
成武帝没有在后宫逗留，直接去前头处理政事去了。
夜里，成武帝也没有去红碧轩，直接来了凤宁宫。只是心情还不是很好。
临睡前，成武帝替东里婳缓缓梳着头发，沉声说道：“贤妃与许美人这事儿，朕有过失。”
东里婳从镜中看向虞宗瑾，倒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若朕去了延福宫，便无今日之事了。”虞宗瑾道，“朕，放任了自己。”
其实站在皇帝的角度想一想，后宫都是他的妻妾，是服侍他的，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这有什么错？可是他却在反省自己。
“陛下为何如此说？”东里婳问。
虞宗瑾抬眸看了看她，复低头继续为她梳发，“梓童可还记得，朕与你说过，上位者需自律？”
“记得。”东里婳点头。
“这话于朕而言，对前朝如此，对后宫亦是如此。朕一时缺了自律，放任自己，便成了导火索。朕，往后不会再如此了。”
东里婳心头震惊不小。她原道成武帝无情，可听他一席话，仿佛他是在抑制自己有情。皇帝临时改变了主意，又有谁说一句不对，这的确也是人之常情，他却认为自己应该克制这种常情。
“可是陛下岂不在勉强自己？”东里婳转过头，注视着虞宗瑾问，“如此，陛下，会欢喜么？”正如他明明想对薛妃有情，却选择远离，只是一时兴起想去许美人那儿喝汤，却回头反省自己不应该。
虞宗瑾扯唇笑笑，“这世上万事皆有度，欢喜，也有尺度。若超了那尺度，便为癫狂。上位者，更是要时时警省。贤妃既为后宫娘娘，总不能明白这道理，朕此次罚她，也是让她好好想想。”
东里婳听懂了。他要求自己凡事有尺度，亦拿对自己的要求去要求后宫。
“但那样，陛下不觉着有遗憾么？”他是天下之主啊。
虞宗瑾的黑眸望进东里婳的眼眸，道：“朕一路走来，反而觉得遗憾，才是常态。人生不如意者十有八九，不必强求。”
东里婳怔怔无语。
虞宗瑾以为东里婳听不懂，但是殊不知东里婳自从父母双亡，花费了多长时间才悟出这个道理。
她能懂虞宗瑾，能懂他说出这句话所经历的痛苦。
突然，虞宗瑾笑了。
他捧着东里婳的脸庞，笑眯眯地对她说：“朕这些话，梓童听听便罢了，朕的皇后要十分欢喜，少一分也不成。”
“陛下……”东里婳望进虞宗瑾的眼。
虞宗瑾将她抱紧，“梓童，惟有你，不要变。”
朕对你的喜爱，一日胜过一日，但只要将其埋在心中，便不会超了尺度。你莫要改变，朕会护你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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