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白头到老

东里婳的呼吸重了。

她听得出虞宗瑾话中的认真，对她的爱护。他是真的在为她打算。

皇帝想纳谁为妃为嫔，那都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他完全不必与她解释。可是他却在这深夜，私下无人时，与她推心置腹。

他说他驾崩，怕没人护着她……帝王忌讳死，他却为她想了那么长远。

东里婳有些动容，又有些不安，她动了动身子，虞宗瑾却将她搂得更紧。他的怀抱滚烫，亲着她的额的唇也炽热。

里衣紧紧相贴，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跳。

东里婳想过成武帝或许是有这样的心思，如先朝的媵妾，尽可能延续正妻娘家的联姻。而如今，却是因为她“不能”生子，而将东里嫣纳进宫来。她竟都不知道这事儿是自己的责任，还是冥冥之中的力量，促成了现下这复杂的局面。

“陛下，您的心意，我很感激。”东里婳稍稍推开虞宗瑾，声音略颤。她的心里有些乱，她宁可虞宗瑾如先前那样独断专行，也好过现下放下身段与她解释。这是他对她的心意，她如何冷眼置之？

可是这件事……

“陛下，您能听听我的心里话么？”东里婳深吸了一口气，道。

“嗯，你说。”虞宗瑾放松了对她的钳制，大掌贴在她的背后。

二人呼吸轻缓，亲密相贴，东里婳慢慢地道：“陛下，您对我的心意，我真的很感激，我不该与您闹脾气，对不起……”

虞宗瑾拿大拇指刮了刮她的后背。

“可是这样对嫣儿不公平，嫣儿仰慕陛下，一直想进宫来，可是她若得知陛下原是为了这个目的，往后我还抢了她的孩子，恐怕她会疯狂。”虞宗瑾想过这些，并且他也不想东里婳没有生孩子的事让太多人知情，东里嫣最好“难产”而死。当然，现下这些话更不可能跟东里婳说。

“……并且，我也不会将外甥当作我的儿子。”

外甥？虞宗瑾皱眉。

“陛下，我身为皇后，您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纵使我命里无子，我也会善待陛下的孩子，并且陛下身强力壮，定能长命万岁，说不准我哪日就走在陛下的前头……”

“胡说。”虞宗瑾粗声道。

“不是胡说，世事难料，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可以接受任何人进陛下的后宫，惟独我东里家的女儿不能。我的丈夫与我的妹妹生了一个孩子，名义上是我的孩子，却是我的外甥，陛下还要我来养……我真的接受不了。”东里婳道，“如果陛下怜惜我，请不要这样对我。”

“姐妹共侍一夫，古来是佳话，于你真无法接受？”虞宗瑾哑声道。皇室后院，妻妾是姐妹姑侄的多得很，她却这样不愿。

“真的，不能。我若能够，早就请陛下成全嫣儿让她进宫了。”东里婳幽幽道。

虞宗瑾叹息，真是叫他为难。他还是想让她得到一个傍身的皇子，他试着与她讲道理：“婳儿，其实你若换个想法，也不会这样抵触……”

东里婳却胡搅蛮缠起来，“我不管，我不管！反正我就是受不了，陛下若是想让我郁郁而终英年早逝，就去召幸嫣儿罢！陛下高兴就好，不必管我死活，横竖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虞宗瑾：“……”

这还叫他如何说？

“婳儿……”虞宗瑾的声音既低又轻，又无奈。

虞宗瑾原不必跟她说这些，可是他说了，就是因为他在意她。东里婳知道自己必须抓住这一次机会，若实在不成，她也就认了。

“陛下，您是为我着想，可是这些并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与陛下相敬如宾，欢欢喜喜地白头到老。”

虞宗瑾的手臂蓦然紧了紧，“你是这样想的？”

“若有假话，我就遭天打雷劈。”东里婳说得极为坚决。

虞宗瑾将东里婳又紧紧搂在了怀中，像是要将她揉进身体里。

相敬如宾，欢欢喜喜，白头到老……若她的身子好不了，这的确是他们最美好的归宿。

虽有后宫美人，前朝重臣良将，虞宗瑾却一直不曾想过，有何人能与他携手相伴走完这孤寡一生。只是这会儿听得东里婳说出来，他却能看得到他们白发的模样。

“陛下，我快不能喘气了，”东里婳干咳，虞宗瑾这才松开了她。

虞宗瑾再开口，带了轻笑，“婳儿，既然你这样不愿，朕便不勉强你了。”

“真的？”东里婳抬头，晶亮的眸子在黑暗中似也发着光。

“真的。”唉，他能拿她怎么办呢？

东里婳的声音染了喜悦，可她还说：“陛下可是真心实意的？若陛下原是中意嫣儿好颜色，方才那些话是故意哄我的，这会儿不得不应允了我，往后后悔了，可不能怨我。”

虞宗瑾自胸腔震出笑意，他捏她的腰肢，“得了便宜还卖乖。”

东里婳轻笑出声。

虞宗瑾的唇也高高扬起。

过了一会儿，东里婳又道：“可是嫣儿该怎么办？”

“朕只是叫她进宫来陪你，又没有幸她，明儿叫她回家去便是了。”虞宗瑾道。

“陛下说得轻巧，整个后宫都猜测您要纳嫣儿了，嫣儿也这样想，若是明儿就这样让她回去了，她恐怕过不了这个坎。”

“那你说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啊……这事儿是陛下招来的，解铃还须系铃人，陛下得出主意。”

“朕能出什么主意……”虞宗瑾无奈，他顿一顿，“这些事儿明儿再想，你不是小日子么，赶紧歇息罢。”

“好罢……陛下放开我，我要回我的被窝去。”

虞宗瑾还有点舍不得放，他低头亲她的额，亲她的脸。

“陛下！”东里婳急了，拿手挡他。

虞宗瑾闷笑两声，在黑暗中凝视她，问她：“婳儿，在此事之前，你在宫里头，真欢喜么？”

东里婳沉默片刻，道：“真欢喜，希望往后也跟以前一样欢喜。”

虞宗瑾这才放她去她的被窝里睡觉。

这夜二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睡得很是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