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今年几岁

谢澄离开后，金羽与落雪离开主殿，两人并肩而行，他有些埋怨道：“洛大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嘛？我可是刚刚修行，怎么应付得了一个月之后的秘境之行？”

洛雪正色道：“话是你说的，路是你选的，冒险却让别人代劳，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你搞清楚些，缺灵石的是你们离火宫，我给你们找出了解决的办法，还要为你们搭上一条命吗？”也不知为何，金羽忽然生气的说道。

洛雪骤然停下脚步，看着他半天没有说话，梗着脖子的金羽不自觉后退半步，不知她要做什么。

“你今年几岁？”她突然问道。

洛雪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不愿退缩，微微粗声道：“十六，怎么了？”

“也不小了嘛，为何要像个小孩子呢？”

她面色平静的说道，不去看对方憋红的脸色，独自向水仙居走去。

金羽自是听出了话语之中的嘲讽之意，不由火冒三丈，立刻快步追了上去，大声回怼道：“为自己惜命就是小孩子了？洛大仙人，那您倒是说说，您今年几岁？”

洛雪再次停下了脚步，面色依旧平静如水，但是一本正经的说了三个字：“实岁二十九。”

金羽好险撞到对方身上，硬生生止住了前冲的步伐，心头的怒火稍稍消减：“二十九怎么了？二十九，”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二十九岁，在凡间，都能当我婶儿了。”

洛雪盯着他的眼睛，直到他的怒气从最高处跌落到了冰点，这才缓声开口道：“金小宫主，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你这是在耍小聪明。”

低着头的少年豁然抬头，又低了下去，却还是又不甘的说道：“耍小聪明怎么了？耍小聪明可以活命。”

“你的命是命，别人的命也是命，在仙界，就算你是一宫之主，也没有什么不同。”洛雪的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怒气。

直到此刻，金羽还是没有放弃为自己辩解，只是声音更低了，似乎都比不过蚊子的嗡嗡声。可是洛雪是个境界高玄的仙人，只要她愿意，就算是一个人的心声，她都有办法听得到。

但她已经不愿意跟这少年争辩了，轻轻一点指尖的戒指，两人之间的半空里，蓦然浮现出一连串的人名。

何朝夕，十三岁，归灵中境。

解语迟，十岁，落雪上境。

花有缺，十一岁，归灵下境。

傅青灵，十四岁，归灵上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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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雪一个名字接着一个名字的念了出来，金羽猛然喝止道：“行了！”

他自是猜到这些名字是谁，都是离火宫三境御风境之下的修道者，只有这些名字，才有资格参加一个月后的秘境试炼。

可是无一例外，这些修道者的年龄，均没有超过十五岁。

这是一种赤裸裸、体无完肤般的羞辱，金羽的脸色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洛雪无声的看着他，始终面色平静，对于金羽这种江湖少年来说，这种招数最有用。

“你要记住今天的教训，身为一名修道者，在大是大非面前，尤其是性命攸关的大事，绝对耍不得半分的聪明！”

“那是无耻，更是无能的表现。”说完这些话，洛雪竟是直接施展术法，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金羽一个人站在那里，他怔怔的望着那条笔直的仿佛能够通天的大道，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而喃声说道：“我何尝不知道这是耍小孩子脾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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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返回水仙居后，金羽坐在门槛上，垂头丧气的晒着太阳，洛雪说的那些话，其实他心里全都明白，可是道理归道理，那会儿一个人面对洛雪的时候，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愿意讲那个理。

云裳不知何时坐到了身边，递过了一颗金灿灿的果子，果肉尚未入口，那股诱人的果香已经渗入了鼻尖深处。他有些愤懑的狠狠咬了一大口，令他没有料到的是，这一口下去，整个人似乎都要飘了起来，那种无法言语的通体舒泰之感，让他几乎要发出呻吟。

“好吃吧。”

云裳自己也小口的吃着，有些得意的介绍道，“此果名为‘仙人果’，凡人吃上一口，能够延寿十年呢。”

延寿十年？

金羽眼睛一亮，又多咬了几口，想着仙界真是歌好地方，在尘世里，这种金灿灿的果子，也只是一种叫做黄杏的时令水果。

云裳看他脸上有了笑意，自己也跟着开心了几分，这才声音软糯的问道：“公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没有。”金羽下意识回道，见云裳眨着眼睛，一副‘我才不信’的可爱表情，只得无奈解释道，“先前在大殿之上，我一时贪功心切，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

“听起来确实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云裳笑着说道，“但这又有什么关系？你是这座离火宫的新主人，就算真是个错误的决定，谁又能多说什么？”

金羽叹气道：“可若是因为这个决定，很可能有人为此丢了性命呢？”

“这么严重啊？”云裳张大嘴巴，装作吃惊的样子，可是谁都瞧得出，她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大不了。

金羽点点头，看向不远处的池塘，那里边似乎多了两条游鱼，有些失神。

云裳忽然起身来到他的身后，双手轻放在他双肩，手法娴熟的揉捏了起来，也不知这位身在仙界的姑娘从哪里学来的按摩手段，不大一会，笼罩在心头的那股阴霾就荡然无踪，忽而想着，云裳在自己面前，仿佛永远都是这么温柔的样子啊。

“其实公子完全不用放在心上的。”

“为何？”金羽享受的闭着眼睛说道。

“第一，公子的那个决定并没有开始真正实行，那就谈不上什么对与错。”

“其次，在这仙界，任何决定都存在着风险。可若是因为存在风险，就不去做决定，那才是真正的错误。”

“再者说了，”肩膀上的双手换成了单肘，然后双肘，力道开始逐渐加大，“公子既然认为那可能是个错误的决定，那么这一个月的空挡里，就有足够的时间想出应对的方法。”

金羽抬手阻止了她手上的动作。

饶是他自小习武，终日锻筋练骨，这时也有些吃不消云裳按压的劲道，不觉痛呼一声，自门槛上站了起来。

他转身看向云裳，有些不可思议，本想调侃几句，却又败在了对方微显圆润的笑脸之上。

“那要是没有找到应对的办法呢？”他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笑问道。

云裳拍拍掌心，信心十足的说道：“只要公子认为自己的出发点对离火宫是好的，那就一定会有应对之法。”

金羽心头一震，不知她为何对自己如此有信心。

云裳跨出门槛，接着说道：“以公子的聪慧，没有我的提醒，也会自己想明白这些事情的，只是公子之所以会心情低落，恐怕是因为雪姐姐吧？”

金羽面色微窘，十分不解道：“我为何要因为她而感到心情低落？”

云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是跟着追问了一句：“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她可多半天没有出现了-”

“你这都在说什么啊？”金羽忽然转过身形，声音低沉的说道。

“你今年几岁啊？”云裳看着被自己问一脸窘相的少年，忽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大门处忽然传来轻响，洛雪推门而入。

“说什么呢小妮子？笑的这么开心-”她轻轻拍了拍云裳的肩膀，脸上也泛起了笑意，打趣的说道。

那会儿她丢下金羽独自离开，其实是突然收到了来自太阳宫的心湖传信，谷主墨离召她回去说些事情。

“没什么的，”云裳对金羽眨了眨眼睛，“就是聊了些宫主凡间的趣事儿。”

洛雪点头，也没有细问，转头看向神色微怔的金羽，清冷的脸上本就不多的笑意，便一下子消失无踪了，有些冷声道：“想好什么时候去仙师府了吗？金宫主-”

金羽抬头看了看时辰，此时临近傍晚，晚霞布满了天空，正色说道：“此事亦早不宜晚，那就秉烛夜游，晚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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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火宫主殿的正东面，穿过一段白雾缭绕的石径，跨过一座横架在对立石崖的虹桥，一片气势内敛的白色建筑，隐现于参天古树之间。

没有什么大门拦阻，只是一座界石出现在白色建筑群的入口处，界石中间，仙师府三个大字灵气十足，想必又是哪位大能的手笔。

入夜十分，一对男女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界石之前，淡淡的月光下，女子容貌清丽，男子虽说是个尚未褪去稚气的少年，但却有两道坚毅的眉峰，那张变白了许多的面容之下，生着一对异常明亮眸子。

正是前来拜访的洛雪和金羽。

听到此间的响动，一个身影倏忽出现，正是仙师府的主事，那位白烨道友。

白烨的神情看上去还是那么深沉，对于两人的突然到访，并没有任何惊讶之色，倒像是在此等候多时了，他对两人抱拳施礼，开口道：“宫主、首席，是否需要我来带路？”

洛雪没有说话的意思，也没有看向白烨一眼，金羽想了想，继而摆手道：“白主事忙去便是，仙师府的情况也大致清楚，今夜到访也只是随便走走，有要紧事再去唤你。”

白烨也没有客气，转身就走。

“你觉得此人怎样？”金羽饶有兴致的问道。

洛雪摇了摇头，表情冷漠的说了三个字：“没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