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让我回去，我要还阳——”凄惨的声音在奈何桥回荡。

时间回到十分钟前。

在季无柒连续三个月连续加班到半夜12点，拼死拼活改出第59个修改版后，客户慢悠悠地来了一句：“我觉得还是第一版好”后，她终于一口老血上涌，感觉全负荷的心脏发出一声哀嚎。

眼前一黑，栽倒在了桌子上。

很快，她再次睁开了眼睛，站了起来——但没完全站起来。她低头一看，“自己”还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脑满肠肥的客户正对着自己气急败坏地大喊着什么。

咦，我灵魂出窍了？

“你好，工号531号白无常为你服务。”

季无柒吓了一跳，一转身，发现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个人，一个穿着白色运动背心下身是洗得发白的阔脚绑带牛仔裤的年轻女孩，一个是站得稍远些，一身黑色西装的消瘦中年男人。

“我是白无常，工号531，他是黑无常，我的搭档。我俩是来带你走的。”女孩像是刚参加工作充满热情的应届生，脸上还挂着灿烂的营业笑容。

再看一眼那个黑西装被称为黑无常的男人，已经拍拍屁股起身，叼起一支烟，不耐烦地看向这边。

“这么说，我已经死啦？不是灵魂出窍，不是灵异事件？”季无柒试着戳了戳自己的□□，手指从身体穿了过去。

好神奇，居然是真的。

“是的，非常遗憾，您现在在现世已经是死亡状态了，别担心，在冥界，您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相信您一定可以为冥界的繁荣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

“哈哈哈哈哈哈！”

季无柒忽然爆发出一阵笑声。

“？”

白无常的演说被莫名其妙的笑声打断了。她愣愣地看着季无柒。

资料上没说客人精神异常啊？

“我真的死了，再也不用上班啦！再也不用改天杀的稿子啦！”季无柒猛地凑近白无常的脸，吓得她后退了一步，“还毫无痛苦，简直赚死啦！”

531号白无常擦了擦汗，“是，是的，还真是恭喜您了！那么我们边走边说。”她向同伴挥挥手，从一开始一直沉默的臭脸黑无常按下按钮，空中出现一张光屏。

“已满…已满…好，就这个。”他低声念念叨叨，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最终在屏幕上点了一下“七”字。

季无柒面前立刻出现了一个传送门，传送门口如同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深空，白无常做了个“请”的动作，季无柒毫不犹豫地抬腿迈了进去。

传送门内风云突变，季无柒竟发现自己立于悬崖边缘，峭壁之下是翻涌着漩涡的黑色流沙。

面前一艘木质巨轮正扬帆停靠在悬崖边。远远望去，密密麻麻的客舱窗口闪动着无数黑色半透明的影子。

地上燃起绿莹莹的鬼火，一路指引向巨船的入口。季无柒如同第一次坐豪华游轮一般感慨着一边走进了船舱，完全没注意身后两个鬼差呀咬耳朵的声音。

“怎么不定个好点的船…上次阿乙的客人过冥河是骑螭的豪华套餐，客人高兴打赏了好大一笔……”白无常有点不高兴。

“你一看就知道，她活着的时候都没什么钱，咱一共就这么点经费。经济舱就不错了。”黑无常悄悄努了努嘴。

白无常闭嘴了，看着季无柒正趴在靠窗的栏杆上着迷地往下看，赶紧又换上营业笑容迎了上去。

“这艘冥河七号是我们冥界最豪华的一艘客船哦，载客量可达……”

“这就是我们的著名风景线了，从这里可以看到彼岸花种植基地哦，一年四季都风景宜人……”

季无柒贪婪地看着窗外的一切，她似乎不觉得可怕，无声地浮动在空中的巨大帆船穿梭在显得有些诡异的山水中，她竟不觉得恐惧，反而有种心胸辽阔的感觉。

她活着的时候每天天不亮就赶公交，天黑了才能回家，每日缩在逼仄的办公室一角，唯唯诺诺，在老板和客户之间两头装孙子，上次出门旅游早不记得是哪一年。

再忍忍，以后就好了。

等我攒够了xx钱，一定要去游山玩水！

她没想到，脱离工作的时候居然是死的时候。

她也没想到，死后居然这么爽！

不用受气了，鬼差们又热情，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超喜欢在这里哦！

季无柒甚至生出了“要是早知道……”的念头。

“您好，到站了。”白无常的声音打断了季无柒的胡思乱想。

季无柒跟着两位下了船，走进了如同海关大厅的地方。

季无柒抬头看着大厅屏幕里滚动的字幕。

“美国加利福尼亚州，中产阶级，五点五十分开始检票，六点整正式开始投胎。请324号到716号顾客到三号检票口等待。”

“韩国首尔，财阀阶级，六点开始检票，六点十分正式开始投胎。请120号到125号顾客到三号检票口等待。”

“奥地利…”

“瑞典…”

“刚果…”

“这边是奈何桥分流大厅，请在这边稍作等候，我们会为您讲解投胎事项。”

季无柒早就迫不及待了。

人生重开的机会到了！不知道接下来会去哪里呢？

没准下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就是我，做鬼也要有梦想嘛！

不管去哪，以后别让我996就行了！

季无柒这样想着，满怀希望地等着白无常说下去。

“请问您是进入排队序列等待投胎呢，还是选择快速通道服务呢？”白无常笑眯眯地问道。

“啊，我看排队这排队速度好像挺快的，要不我还是排队等待吧。”季无柒瞥了一眼屏幕，才过了一会，提示屏幕上的数字就前进了好几十个。

虽然对冥界的规矩不甚了解，但是活着的时候为数不多去过几次大型游乐园的经历告诉她，速通票一轮会比本体门票还贵。能不花钱还是不花钱的好，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嘛。万一这投胎也像游乐园一样，节假日爆满，工作日没人呢？

“好的，那我为您拿您的身份卡片，上面会显示您的序号。”

像是早知道季无柒会这样回答，白无常从包里抽出一枚卡片，闪烁着蓝光。她拉过季无柒的手，把食指按了上去。卡片上立刻开始闪烁着不断变化的数字。

一分钟，两分钟。

“好了，验证完毕。”白无常把卡交给季无柒。“这以后是你的身份卡了。”

季无柒盯着卡上极长一串数字问，“这是我的阴间身份证号吗？”

“不是哦。”白无常眨了眨眼，“这是你的排队序号。1836582984728号，请耐心等待。”

“等、等等，你说这个数字，是什么？”

“是你的排队序号呀。”531号白无常好像看惯了这个反应。“目前的进度是624位，所以排到你应该还要……好一阵子呢。”

好一阵子个屁！算都懒得算一下吗！

这么多位数，一张卡片都快塞不下了！要等到猴年马月去啊！说不定等排到了，世界不一定变成什么样了，变成蟑螂人推翻人类占领地球也未可知！

季无柒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你刚才说这么什么来着？快速通道？”季无柒从混乱的脑子里抓住刚才听到的另一个选项。

“没错！快速通道可以让您快速提升排位哦！”白无常又一次打起了精神，像饱含热情的推销员，“仅需100功德值就可以兑换1000排位，是不是非常划算呢？1000功德值就可以兑换10000排位呢！10000功德值就可以……”

“停停！”季无柒赶紧叫停了越来越兴奋的白无常。这时候倒是算得欢了。

“功德值是什么啊。”

白无常拍拍脑袋，“倒是忘记跟你说这个，简单来说，功德值就是可以兑换你需要的任何东西的通用货币。你们人间不是有句老话，叫行善积德嘛。”

“简单来说，就是你生前做的好事，死时被结算成功德值。有了功德值，你可以提高你的投胎排位，也就是插队，无需等待，立刻投胎。”

插队啊，这怎么干的都是缺德的事啊。季无柒心中暗自吐槽。

“你也可以用功德值兑换下一世的生活条件，身体健康？父母和睦？社会阶级？体力智力？统统可以兑换。”

“哇！”季无柒眼睛又一次闪亮，果然选择重开是对的，她自诩一辈子没干过啥坏事，老老实实，工作上任劳任怨吃苦耐劳，再苦再难最多嘴上叨叨，等的就是这一刻。

“那我的功德值是多少？”季无柒当年查高考成绩都没这么激动。

“唔……320。”白无常挠了挠头。

“什么？”季无柒恨不得一把抢过白无常的显示屏，看看有没有看少几个零。

现在她不需要纠结用功德值插队投胎是不是道德了，因为她根本没那么多功德值。仿佛就像她小时候苦苦纠结长大了是上清华还是上北大一样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