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角游戏（1）

“当鬼差还要试炼吗？我以为是直接分配的。”

白果噗嗤笑出了声，“哪有那么好的事，鬼差有保底的功德值发放，接单赚绩效，竞争可不小呢。失败了倒是小事，直接把自己交代在那，魂飞魄散的也不少呢。”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季无柒好奇地问。

她很快得到了答案。

午夜时分，喜临公寓。

说是公寓，其实是一栋开发商欠款建了一半的烂尾楼。裸露着水泥的钢筋的烂尾楼里堆着各种垃圾，显然有流浪汉和追求刺激的探险者经常光顾。

“你怎么也在这？”季无柒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女孩漫不经心的样子。她刚依照卡上的坐标被传送过来，就看见了已经先她一步的白果。

“对啊，考官在现场，很奇怪吗？”白果理直气壮。季无柒瞪大了眼睛。

说话间，又有两个人被传送了过来，一个戴着眼镜，微微有些驼背，大学生模样的男生，一个是有些胖的阿姨。

“我是29号白无常，上周我的搭档在任务中被恶灵的干掉了，所以我向上面申请了新的搭档。”

季无柒想说什么，身份卡这时又弹出了新的信息。

“试炼题目：四角游戏。

组队人数：四人。

难度：三星

任务成功条件：引出厉鬼并处理。

隐藏奖励任务：完成前置条件后可见。”

相当含糊其辞的说明。但是三星似乎意味着这个试炼并不简单。

“任务正如你们所看到的。一周前，有人在这个废弃的房间里探险，冥府灵气观察局发现了异常的灵魂离体反应，但灵魂却不知所踪，无法被我们回收。”

“经过初步的调查我们认为，他们是在玩四角游戏时被恶灵干掉的。所以我们要重现这个游戏，引出恶灵。请认真读你们卡上的游戏规则，我会对你们的行为进行考核。”

白果终于露出了严肃的表情，季无柒也不敢马虎赶紧低头看起了卡上的规则。

四个人分别站在房间的四个角上，游戏开始后甲沿着墙走到下一个墙角，并拍拍乙，乙再沿着墙走，拍拍丙。

以此类推，如果走到一个没有人的墙角，就要先咳嗽两声，越过这个墙角继续前行，直到见到下一个人。

过了一段时间，就会发现，会出现没有人咳嗽的时候。这就说明每一个角都有人，但是，却有一个人始终在走。

多出来的那个“人”是谁呢？

季无柒打了个哆嗦。

房间里四个人依照手中提示的排位站在了房间四角，第一个墙角是眼镜男，然后是胖阿姨，季无柒，最后一个是白果。

黑暗会无限放大人的其它感官，脚步摩擦在地上的声音像蚂蚁一般，在季无柒的心上乱爬。

嗒，嗒，嗒，嗒。

咳咳。眼镜男的声音。

嗒，嗒，嗒，嗒。

咳咳。胖阿姨的声音。

季无柒感觉到肩膀被拍了两下，虽然有所准备，但还是感觉背后一凉。

顿了顿，她才僵硬地迈开步伐。

嗒，嗒，嗒。

是白果的角落，她拍了拍白果的肩膀，咳嗽两声。

游戏过了三圈，季无柒仿佛已经过了一个世纪。她对时间的感知已经完全麻木，几乎是依照着本能往前走着。

视觉上的剥夺和似乎要无限循环下去的游戏让她的注意力不可遏制地无法集中了。

嗒，嗒，嗒。

季无柒浑身一凛，注意力重新回归。

她感觉空气似乎和之前不一样了，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是的。不知道从第几轮开始，没有人咳嗽了。

每个墙角都有人。

那个多出来的“人”，已经出现了。

就算汗毛倒竖，她也硬着头皮继续走，走到了下一个墙角。

季无柒伸出手，摸索着拍了下去。

她拍空了。

她的面前空无一人。

白果呢？

季无柒几乎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冻僵了。安静的房间完全听不见其它人的呼吸声。

她僵硬地转了个身，继续往前走。

嗒，嗒，嗒。

伸手。

第二个角落，还是空无一人。

第三个角落。

第四个角落。

四周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季无柒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个房间内，只剩下她一个人。

其他人去哪了？她忍不住想跑去寻找，但恐惧把她的脚牢牢钉在原地。她也不敢去，一旦违反了规则，她不知道会有怎样的结果。

正当她进退两难时，她觉得自己的手腕被什么冰冷的东西啪地握住了。

下一秒，她被整个人提到了空中！

季无柒身体刷地凉了，她吓得刚要大喊出来，忽然一个同样冰冷又黏腻的猛地蒙在她的脸上，她只觉得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都被窸窸窣窣的蛞蝓一般的东西蠕动着侵入，灵魂的一部分似乎要被完全吸走。

季无柒觉得四肢越来越无力挣扎，那蛞蝓状的东西感知到她挣扎渐缓，越发努力地试图从季无柒身上吸走什么。

“终于现形了！”季无柒听到一声断喝。

室内忽然火光大盛。

季无柒终于看清眼前是个什么东西，是一个黑色的“人”

不，确切的来说，是一团团黑乎乎的，蠕动的东西，蠕动着，纠缠着，组成了一个约有两米高的人形。

上面不断有东西掉落，又迅速蠕动着试图爬回本体身上。

季无柒定睛一看，这黑色的东西，居然是密密麻麻的水蛭。

那嘴里的……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翻涌上来，却完全无法挣脱。季无柒求助地望向白果，只见她掐了一个手决，然后一道火如长箭般撕裂黑暗，直直向季无柒和水蛭怪物而来。

季无柒瞳孔骤然缩小，不好！这是如同阳光一般危险的天火！但她大脑拼命在尖叫着“危险”却无法躲避，甚至连一声尖叫都发不出来。

长箭如流星一般坠入水蛭怪物的“胸膛”，火星飞溅到季无柒身上，她立刻感觉到灵魂被灼烧般的疼痛。

而水蛭怪物的反应更加剧烈，它完全被激怒了，被灼烧的地方噼里啪啦地炸开了火星，数不清的水蛭被火灼烧，立刻烧焦掉了一地焦黑。

但刚才的箭矢只是灼伤了它，却并未将它击穿。

那刺眼的光芒如泥牛入海，消失在了无数扭曲的水蛭中。

那怪物被彻底激怒，更猛烈地吸取着季无柒身上的灵气。水蛭吸饱了灵气后，不停地膨大，膨大，微微透明，像一个个黑色的小气球，里面隐隐可见红色的液体流淌。

季无柒一时间感觉视线都模糊了，心中暗骂这个白果看着挺厉害，原来是个花架子。

水蛭恶灵此时已经被季无柒滋养得更加庞大，头顶甚至被天花板挤压着无法完全抬起。它像一只跋涉过泥浆的巨象，脚步沉重而不容置疑地，一步步逼近了白果。

白果的脸上忽明忽暗，看不清表情。但可以确定，她完全没有被吓到。

她双手做了个合十的动作，缓缓结成一个手印。

“破。”

她轻轻吐出一字，水蛭恶灵的胸口竟然爆开了巨大的火花，刚才流星般的火箭如同一颗定时炸弹，在它的胸口瞬间引爆。

火星四溅，如烈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不消一会，恶灵全身都开始熊熊燃烧，大量的水蛭焦黑，干瘪，剥落下来，在火焰中发出吱吱的声音。

很快，一整个恶灵都被烧得焦黑，庞大的身躯迅速缩水，干瘪，轰然倒地。

季无柒并未幸免，爆燃的天火不分敌我，火舌一视同仁，卷上了她的胳膊。

那控制她的恶灵肢体在烈火的攻势下变得干脆易碎。季无柒在绝望中拼命挣扎，终于摆脱了桎梏，在地上打起滚来。

白果又结了个手印，季无柒身上的火才倏然熄灭。

“那不是凡间之火，没那么容易灭。”白果的声音从季无柒头上传来。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被烧得灰头土脸的季无柒，后者正抱着被火烧到的胳膊滚来滚去。

“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她哀嚎。

“有那么疼吗？”白果看着季无柒。

“废话！不信你来烧一下，保证你叫得比我响一百八十倍……咦？”季无柒狐疑地看着被布料包裹着的胳膊。

好像真得不怎么疼。

她挽起袖子，这才大吃一惊。

胳膊上竟全是密密麻麻如蜂窝般被蚀刻的空洞，透过皮肤的空洞，甚至还能看到内部同样布满空洞的骨头。怪不得不痛，已经都被吸噬一空了。

“恭喜你啊，居然活下来了。”白果打量着四周，时不时地在信息卡上记录着什么。

“那另外两个人呢？”季无柒才想起来从刚才就忽然消失的眼镜男生和胖阿姨。

白果指了指墙边，季无柒望去，只见两个墙角各有一团……季无柒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那曾经是人。一团丝瓜络一般的乳白色东西，没有一滴液体，也没有任何人体组织。

看了看自己千疮百孔的胳膊，季无柒打了个哆嗦。水蛭样的恶灵先后把他俩抽干，第三个就是自己。

“要是早点出手的话，是不是他们俩就不会死。”季无柒看着面前的两团已经看不出一丝人形的东西喃喃地说。

“诱捕行动里，诱饵的减员不是最普通的事吗？”白果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我劝你收一收你没必要的同理心，不然以后可没这么幸运。”

“等等……你说，诱饵。”季无柒瞪大了眼睛。“这不是一场试炼吗？”

人间的考试再严苛也没有除了第一名其它考生都去死的规则。

“我从一开始就说了，这是动真格的。你以为这是个闹着玩的普通游戏，其实是一个诱鬼阵。”

“人肩头有三盏明火，拍一下就灭掉一盏。从而恶灵可以混入其中，近身将人杀掉吸走魂魄。”

季无柒这才明白这个游戏的恐怖之处。

也隐隐觉得后怕——他们这些没有阳间躯壳保护的魂魄，在恶灵眼中，就如同去了壳的鳌虾，毫无保护，可以随意食用。

“那……那你怎么不在它对第一个人下手的时候就出手！”

白果笑了笑，让季无柒觉得自己提出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你以为它会一开始就现出完全体吗？”她踩了一脚烧成木炭般的水蛭尸体，那些东西立刻碎成了粉末。

“它是由无数这样的水蛭组成的。最开始只会释放出来一小部分，等尝到甜头了，吸取养分直到那一小部分水蛭再也吸不下了，才会把全部的身体释放出来。”

“供养庞大的躯体是需要大量的能量的，所以隐藏起来的部分要不就休眠，要不就在遇见危险时断尾求生。如果我一开始就出手，只相当于斩断了壁虎的尾巴。用不了多久就会补充回来。”

她打量了一眼季无柒的手，“你还挺幸运，它才吞了两个灵魂就迫不及待地现出完全体，所以你只是没了一只手而已。用功德值可以买个新的换上。一会去挑挑，说不定比你原装的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