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神隐楼梯（2）

午时三刻，华地商场内。

“应该就是这了。”白果点出光屏，确认着这次的任务坐标。

华地商场是上个世纪留存下来的老牌商场，所在地曾经是城市最繁华的一片区域。奈何时代变迁，新的高级连锁商场涌入b市，经济中心也从老旧的南城慢慢转移到了新开发的东城。曾经繁荣一时的华地商场，如今已经在拆迁的边缘苟延残喘。

商场外壁褪色的巨幅广告和十室九空的档口，无一不透露着商场的衰落。如今，也只剩下零星几家店铺还营业，门口用大红纸张张贴着“大甩卖还剩x天”的标语。

“受害人是在上个星期五被发现的。因为这商场平时没什么顾客，商家也都在清仓处理，很少会用到消防楼梯。所以尸体时隔一周才被发现。”白果读着调查卷宗。

“那监控恐怕也没有了。”江子迁说。

“是的，而且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非常面目全非，所以法医费了些力气才确认这一起事故是楼梯消失案中的一件。”白果继续阅读着案宗应道。

“哥……”江栀听了，不由得拉着江子迁的胳膊，怕冷似的缩了缩肩膀。江子迁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以表安抚。

季无柒此时才知道这两个合伙坑自己功德值的二人组是兄妹关系。怪不得总觉得眉眼间有些相似。

说话间，四人已经穿过颇有年代的大厅，向商场的楼梯间走去。

吱呀——

油漆剥落后锈迹斑斑的铁门被推开，轴承似乎已经很久没上油了，发出凄惨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

长久没人维护的消防通道比商场其他部分更加破败，墙皮层层剥落，没人清理的垃圾桶已经溢出来了。烟蒂更是到处都是。比起作为消防通道的真正用途，大多数人只是在这里吸烟。

长久不通风的气味非常难闻，除了带着湿气的烟草臭味，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的臭味。

季无柒嗅了嗅，正想分辨是什么气味，忽然想到白果刚才说的“尸体在消防通道发现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她好像终于知道了答案。

一瞬间胃里翻江倒海，季无柒赶紧捂住了嘴。她看见江栀似乎也跟自己想到了同样的事情，一张脸瞬间变得苍白，忍了好一会才没吐出来。而看起来冷静的江子迁，也不自觉地捏紧了楼道的金属栏杆。

四人都默默屏住了气，不再说话了，埋头向上走去。而越是向上，诡异的气味就越浓。

商场起架较高，电梯又停了，楼梯爬起来十分费劲。白果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在指尖点燃一簇火苗。为了节约灵力，火苗只是微微照亮前后几米的空间。再向前看，就是像深渊巨口一般无尽的黑暗。

不知道在白果身后亦步亦趋地爬了多久，忽然之间，江栀的声音忽然打破了寂静。

“不好意思，我不行了！”

江栀喊了一声，就弓起身子扶着栏杆哇哇地吐了起来。

季无柒本来已经有点麻木了，她本以为自己都快适应了，听到江栀吐了个酣畅淋漓，忍不住也是胃袋一阵翻涌。

“呕……”季无柒靠着另一边栏杆，跟江栀两人吐得像二重唱。

江子迁看着她俩，脸色十分难看。

“你呢？要不要也吐一吐？”白果却完全没有被影响，她转过头来看着面如土色的三个人，脸上的表情分明是：“就这？”

江子迁表情难看地冲白果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还行。他不是装高冷，是怕一张嘴也吐出来。

季无柒不由得打心底里倾佩起白果来。果然就是前辈，经历过大场面，跟我们这些一闻到臭味就变颜变色的新人不一样。

“吐完了吗？吐完了接着走。”

白果看了一眼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季无柒和江栀，继续向前带路。

“不愧是白果前辈！大佬就是不一样！如此冷静，简直就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江栀虽然苍白着一张小脸，但掩盖不住眼里的崇拜。

“想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吗？”白果显然很满意江栀的崇拜。

“一定是因为前辈见多识广，打败过很多恶灵，处理过很多案件！”江栀夸得无比真诚。

“错！是因为我买了这个。”白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装着五颜六色软糖的半透明盒子。“含一颗就可以屏蔽百分之九十的气味。”

果然藏了一手！也不早点拿出来！害她们吐了这么半天。

“你们要吗？”白果晃了晃手中的盒子。

季无柒和江栀疯狂点头。

“一颗二十功德值。”白果咧嘴一笑，伸出了手。

就知道她不会有这么好心！

虽然心有不甘，三个人还是从白果那买了三颗屏蔽气味的糖，立刻恶臭就减小了不少，三个人也终于能再开口说话了。

“还有多久？”季无柒问。在昏暗中没有目标的前行，让人感觉简直没有尽头。

“我看看…”白果看着光屏上的标注。“就快了，上面显示的坐标是十四层，我们现在在……唔。十三层。”她举起手中的微弱火苗，看着墙上斑驳的楼层标示确认道。

“终于快到了……我走得腿都要断了。”江栀大声抱怨。季无柒也感觉两腿发麻。夜间的大楼扶梯和直梯都关停了，纵使身为鬼差，比常人脚步轻盈；还加强了体力，但此刻还是觉得腿像灌了铅似的。

再走一层就到了！季无柒这样想着给自己打气。

“我靠！”

又咬牙向前走时，忽然队伍最前的白果叫了一声，停了下来。

“怎么了？”跟在白果身后的江子迁问。

“踩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白果咬着牙把鞋底在旁边楼梯上摩擦，一边看向光屏的标记。

“咦？怎么还是有一段距离。”白果声音有些不对，她举起手中的火再次向墙上确认标记，声音有些颤抖。“这层也是十三楼。”

众人一惊，往墙上看去，只见那斑驳的标记确实写着“十三”。

“白果前辈，是不是这个商场标记错了呀。”一阵沉默后江栀挤出一个笑容。

白果摇了摇头。

“你们站在这别动。”白果示意三个人停在原地，三步作两步一个人冲上了向上的楼梯。十三楼的走廊一时间陷入了无比浓重的黑暗中。

一片漆黑中只能听到白果远去的急促脚步声。三个人屏气凝神，听到脚步声消失，一切重回到死寂。

“喂。”

忽然从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打破了死寂，三个人都是吓了一跳。

“是我。”

三人定睛一看，笼罩在微光中举着一簇火苗的，正是白果。

“白果前辈怎么跑到楼下去了，真会跟我们开玩笑。”江栀说着，她很希望这个队伍里看起来最有经验的前辈告诉自己是恶作剧，但她看见白果绷紧的脸时，这种希望破灭了。

“我们被困在十三楼了。”白果挤出一个苦笑。

“什么？”

“你们看。”白果指了指三人脚下，一滩眼熟的黏糊糊的东西。

正是刚才季无柒和江栀的呕吐物。

“不会吧……”江栀咚咚咚地跑了上去。过了没多久，她一脸诧异地出现在白果的身边。

一时间楼梯间里沉默了。白果手中的天火闪烁着，把四个人的影子拖得长长的。循环的楼梯，永远也无法到达的十四层。

“鬼打墙？”江子迁皱眉。“但是鬼打墙往往是在黑暗而无参照物的宽敞环境中，因为双脚的轻微差异产生的路线偏移。”

“在没有超自然生物作祟的情况下。”他补充道。

“但我们这是楼梯，只有一条路。”江栀脸色苍白。

“会不会是鬼遮眼？”季无柒问。“就像我们之前遇到的那样，说不定我们进入大楼的时候，就已经受到感官的干扰了？我们自以为在前行，其实是在原地打转？”

“那要摆脱这种干扰，我们要把眼睛蒙起来走吗？”江子迁皱眉。

“不用那么麻烦。”白果露出一个笑容，这个笑容在跳动的火焰下显得有点诡异。

根据季无柒和白果相处这些日子的经验，季无柒看到这个表情时心中一凛。

白果一旦露出这种微笑，就意味着她又要坑自己了。

“别……”季无柒还没等说什么，白果啪地打了个响指，指尖的火焰应声猛地膨胀，咻地一声如羽箭般猛地向楼梯的尽头飞去。

只一瞬间，火焰就冲破了黑暗，在即将撞上墙壁的时候，猛地一拐，向上面的楼梯冲去。

“会拐弯？”江栀一脸崇拜。

“是，我下的是追踪坐标的命令，让它去十四层。”白果一脸得意洋洋。“如果它成功到达了目标，说明这个循环是个障眼法，只要识破了其中的关键，就不过是小把戏……”

忽然她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了。

“蹲下！！”

白果大喊，其他人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只听身后传来火箭的破空声。

季无柒赶紧蹲下，天火擦着头顶飞过，几根可怜的头发瞬间焦黑。而那天火，还在继续向前飞驰。

“收！”白果左手握拳，那天火之箭才在空中像被人生生掐灭一般，化为点点火星归于黑暗。

惊魂未定的江栀抬起头看着白果，“前辈，这好像……不是障眼法。”

“恐怕不是我们在原地打转，而是这条楼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一个闭环。”江子迁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