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03

但李熙熙很有自知之明，她这辈子唯一可以称得上“气质清纯”的时候，可能只有在她五岁之前。

如今的李熙熙喜欢黑衣，并且坚信酷盖只穿黑色。

所以她今天只穿了一声暗色的裙裳，通身毫无配饰，只在腰间系了一块成色普通的青玉用来压裙角。

不过正因为此，皮肤被称托得白皙透亮，越发显得明眸皓齿，黑发白肤。

但这些李熙熙完全都没有察觉到，她甚至觉得自己低调的恰到好处。

今天的主要目的是问到仙门大选的具体时间。

李熙熙其实很不擅长和人聊天套话，但花了三秒简略回忆了一下呆在这个家里会遇到的坑爹事之后，她瞬间背后一凉，就连因为早起而昏沉的大脑都变清醒了。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李熙熙耐着性子，说得口干舌燥，终于将话题扯到了仙门大选上。

“要是二弟能被选上就好了，爹爹必然高兴，也是光宗耀祖了。”

李熙熙一边装模作样的感叹，一边为自己的言不由衷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但黄夫人表现得对大选并不在意似的，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想必老爷也是这么想的。”

这话比李熙熙还虚伪，她一下子都不知道怎么接了，毕竟李嵩当时会娶黄夫人，除了她出生太原黄家，最重要的是黄夫人有灵根。

虽然只是末等的灵根，但夫妻双方都有灵根的话，生下的孩子有灵根的概率就会大大增加。

李熙熙顿了顿，还是选择坚强的继续套话。

“……但能选上自然是最好的，不知道二弟的大选是是什么时候，我好提前去庙里为二弟祈福。”

这自然只是个借口，李熙熙当时看书看得太潦草，再加上这段剧情和杜浩扬的关系不大，书里并没有多少的直接描写，只是一笔带过。

李熙熙必须要知道更多具体信息才好早做安排。

但出乎预料的是，黄夫人并没有接话，她似笑非笑的看了李熙熙一眼。

“婉君倒是关心弟弟，你倒是提醒我了，只是这些杂事由你未出嫁的小姐来提倒是我的失职了，你不用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黄夫人露出少女般俏皮的笑容：“不过婉君空闲的时候，倒是可以把嫁衣准备起来了。”

她冲李熙熙眨了眨眼，仿佛只是对家中尚未出嫁的少女开了一个善意的玩笑。

李熙熙僵硬的笑了笑，心里明白今日必然是要无功而返了。

随后黄夫人又温和的随口和李熙熙闲话了两句，就表情自然地端起一旁茶盏。

这就是打算端茶送客了。

李熙熙正好坐得腿麻，于是立刻出言告辞，黄夫人并未挽留。

虽然已经做好了不会那么顺利的心理准备，但李熙熙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沮丧。

她好像又在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了。

明明知道自己有灵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就是不甘心认命，怎么也要亲自试一试才甘心。

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

李熙熙一边嘲笑自己，一边又咬着牙不肯放弃。

府里的人除了她院子里的绿萝，基本都是黄夫人的人，就是想买通下人打听消息都很难。

李熙熙下意识开始咬指甲，焦躁地复盘已知的信息。

根据她昨天偷听到的消息，大概在一个月后仙门大选才会开始，而杜浩扬差不多是她定亲后一个月后来拜访李府。

李熙熙皱起眉头。

不对，杜浩扬拜访李府应该和大选是同一时间。

听黄夫人的口气，她和宋家早就达成一致了，所以才会在今天早上给她这么明显的暗示。

也就是说，她定亲应该就在这两天，并且很快就因为某种原因被取消了。

因为李熙熙记得很清楚，男主杜浩扬来李府的时候，李婉君身上是没有婚约的。

不然纵使纯阴之体多么特殊，哪怕碍于面子，杜浩扬也做不出抢人老婆这种缺德事。

所以为什么会取消得这么突然呢？

李熙熙揉了揉下巴，有些想不通。

但有变化就代表有可乘之机，再怎么样总比窝在房间里干着急好。

但和李熙熙想象中的不一样是，她和那个宋家二少爷的婚事居然进行得相当顺利。

从媒婆上门到李熙熙在府里溜达的时候看到宋家送来的大雁，大概只花了不到五天。

“昏礼，下达采纳，用雁。”

这就是六礼之一的纳采了。

李熙熙在看到那只死不瞑目的大雁的时候，差点没背过气去。

不过和李熙熙的愁云惨淡不同，绿萝倒是很高兴。

“听说那个宋公子以后是要继承家业的，小姐以后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她干劲十足，大半夜还点着个灯哼哧哼哧的绣盖头。

李熙熙：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这玩意儿按照道理来说应该是新娘子自己绣的，不过李熙熙根本不会，会也没有这个兴致，所以绿萝立马自告奋勇。

“我的就是小姐的，都一样。”

李熙熙面无表情：“能把这玩意儿弄成绿的吗？”

绿萝：“……虽说红男绿女，但是我从来没听说过有绿盖头。”

李熙熙痛苦的看了一眼这个傻丫头，甚至都没有闲心去纠正自己要嫁的并不是那个会继承宋家的大少爷，而是那个纨绔子弟二少爷。

反正都一样，看到男人就烦。

李熙熙大喊一声，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看书的时候太粗心，把时间点记错了。

就这么反复纠结了半宿，她终于还是没顶住汹涌的睡意，卷着被子睡了。

还好虽然李熙熙虽然看书不认真，但记忆力并没有出问题。

事情的转机很快出现了。

只是这个转机让包括李熙熙在内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李熙熙居然和那个宋二少八字不合。

纳采之后就是问名，也就是拿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进行占卜，看看是否有相克和忌讳。

一般这个环节都是没有问题的，除非双方哪哪都合不上，不然都会给个吉卦讨口彩。

但不管是李家还是宋家都没能想到，李家大小姐和宋家二少爷居然卜出个水火不容的命格来。

就连来归还庚帖的媒婆都震惊了。

就这样，已经进行了一半的婚约直接告吹。

李熙熙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没直接笑出声来，但碍于黄夫人，她只好摆出一副苦瓜脸，装出点羞愧的情态。

婚约确实解除了，这证明李熙熙的记忆并没有出错，危机也没有解除。

她的目标是摆脱必须嫁人的现状，过上自由的人生。

李熙熙掰着手指算了算时间，又盯着桌子上绣了一半的红盖头看了半晌，忽然扬声喊道。

“绿萝！绿萝——！”

五秒钟后，一个着翠色小褂的少女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小姐小姐。”

少女眉眼纤细清秀，脸颊却是圆滚滚的，像是还未褪去婴儿肥。

她此时眼圈通红，成了一颗皱巴巴的青色小杏。

“你哭什么？”李熙熙大吃一惊。

绿萝扁扁嘴，忍了半天还是没能忍住。

“小……小姐的，好，好婚事没有了……呜呜……外头人都说小姐就是没福气，呜呜，他们懂什么，一群，一群……”绿萝脸涨得通红，使劲憋出狠话。

“一群被拔舌头的！八婆！”

听着掷地有声的“八婆！”李熙熙笑得差点没站住。

“小姐！”绿萝大急。

“哎呦，我不笑了我不笑了。”李熙熙连忙摆手说道：“你也别可惜了，我不是要嫁给什么宋家的大少爷，是那个二少爷。”

李熙熙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那二少爷不是什么好东西，坏得很，不嫁才好呢。”

绿萝眨巴眼睛想了想，用袖子把脸擦得脏兮兮：“这样啊，那我不哭了。”

真是个蠢丫头。

李熙熙咧咧嘴，用指尖挑起桌子上的那块绣帕。

婚约没取消的时候，她连看一眼都觉得晦气，这时候倒有那闲功夫研究上面的鸳鸯绣纹了。

“绣得还不错。”她夸了一句。

“不过有一件事她们说得对。”

“什么事？”绿萝茫然的眨眨眼。

“没福气咯。”

李熙熙捏着那块绣到一半的红盖头，推门出去了。

半个时辰后。

李嵩和黄夫人一样，都有灵根，不过灵根都不怎么样，资质也十分平庸，只能勉强修炼，在加上醉心权势，热衷交际，至今还停留在练气三阶，和普通人的区别不大。

但也得益于灵气时长浸润身体，李嵩不显老态，快四十的年纪了，连一根白发都没有，皮肤也相较于同龄人更为紧致。

但他此时正坐在椅子上止不住的揉额头，只感觉头痛欲裂，皱纹都要平白多长两根。

而让他头痛的人就这么坐在下首，嘤嘤哭个没完。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打断了连绵不绝哭声。

“婉君，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这不合礼数，哪有未婚的姑娘在道观里久住的……”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哽咽声打断了。

李熙熙默念了三遍，女人不狠，地位不稳，然后闭气将手里沾着生姜汁水的帕子往眼睛上一揉，顿时眼球刺痛，眼泪汹涌而出，止都止不住。

“婉君自知……没有福气，当初娘亲如此，如今婚事又出了这档子丢人的事，实在不详，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更加不能影响了二弟的前程。”

李熙熙很清楚李嵩的软肋在哪里。

自己这个元配所生的女儿即便是疼爱也有限，但对于唯一儿子的前途，李嵩绝对是放在第一位的。

果然，这句话一出来，原本还立场坚定，仿佛一心为女儿着想的李嵩立刻沉默了。

这就是听进去了，李熙熙连忙趁热打铁。

“别的也就罢了，二弟的前程决不能耽误，为二弟祈福，婉君都是心甘情愿的。”她说得大义凛然。

李嵩沉吟片刻，想起李婉君出生时的自己妻子所表现出的异样，心里也不免隔应起来。

……别是真的有什么。

看着自己这个总是被自己下意识忽略的女儿，他心中的天平不受控制的开始倾斜。

李熙熙虽然重视仙门大选，其实心里也只是把其当成了改变现状的手段之一，但实际上，这次大选远比她想象中的更关键。

修真者入门时候的第一部功法相当重要，是修行路上的第一块奠基石，基础打得扎实不扎实，决定了之后能走多远。

而门派心法是各个宗门的不传之秘，只有通过大选正式拜师入门之后，才有机会获得传承。这也是为什么李嵩和黄夫人都是练气期的修士，却从来不教李折柳修行的方法，也不允许他自己胡乱琢磨。

一个好的师门，一部集大成的心法，这些都需要通过仙门大选之后才能获得。

而李折柳五年前已经错过一次了，他耽误不起。

思及此处，李嵩其实已经下定了决心。

但就这么直接同意似乎显得自己对女儿不够不慈爱，就在这个时候，李嵩忽然注意到被李熙熙死死攥在手里的红盖头。

——上头绣着鸳鸯戏水，针脚细密，想来也曾倾注了一腔情谊。

真是可怜，不如成全了这一番好意。

李嵩在心里顺利成章的找到了合适的借口，并强行忽略了一个未婚少女刚结束一段婚约就去道观里常住，传出去必然被嚼舌根的现实。

“难得你有心，我同意了。”李嵩又补充了一句，“呆上一个月就当散散心了。”

李熙熙心中一松，转而又面露为难。

“夫人那里……”

“我去说。”李嵩大手一挥。

那敢情好。

李熙熙怕再呆下去就要喜形于色被看出端倪了，于是连忙告辞离开。

直到踏进自己的小院子，李熙熙才放松了表情控制，她主动要求去城外的道观当然是有理由的。

因为这段剧情她还勉强有印象。

之前的仙门大选一直都是在城主府邸里举行的，但这一届似乎是因为来选拔新弟子的某位筑基弟子在城主府上闹了什么不愉快，这才临时将大选地点改为城外的道观。

李嵩和黄夫人是不会让她去参加大选的，他们对李婉君的定位从头至尾都是尽快嫁人，测出来有灵根又怎样，难道还会给一个注定嫁出去的女儿砸灵石让她修炼吗？

而李熙熙就算运气爆表逃出李府，她一个单身女子也很难顺利出城。

好在李嵩已经同意让她呆到李折柳大选结束再回府，这意味着不管大选是哪天开始，李熙熙都一定能准时参加。

哪怕最后她确实没有灵根，从道观跑路也比从李府跑路方便一万倍。

李熙熙将手里的红盖头往院子的角落里一扔，看着枯黄的枝叶将那抹红色逐渐掩盖，忍不住畅快的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