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

正是春末夏初的时节,懒懒的阳光照在高山峻岭上，便是那积年不化的霜雪也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此时距离“三昧神风”惊扰三界早已经过去许多年，唐僧师徒四人的行程正慢慢朝着灵山推进。

因着这些年白锦玉实在有些放心不下仍在西行路上的大圣,虽然心中知晓自己不该前去惊扰取经团队，但她偷偷去看望大圣的时候也不在少数。

况且又有哪吒陪同,那守着唐僧的护法伽蓝等人便是看见了,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是偷偷看望，那自然是光明正大不了的,这些年两人连孙大圣的面也没见着，不过是时常备些新鲜瓜果充作各方孝敬,做了桌案摆在取经的路上，又留下书信点名是“仰慕大圣神通,特此拜见”。

虽说先前也引起过唐僧等人的疑惑,但等到经历的次数多了，这一行人也渐渐习以为常了起来。

“哥哥，大圣他们可是要到陷空山了？”

已经许久未曾送过斋饭，也未曾听闻大圣等人的消息，这些天她几乎是在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

虽然凭借着模糊的记忆，白锦玉尚且还能记起唐僧等人到达无底洞的时候乃是贞观二十二年的春末夏初,可具体是什么时候,莫说她的记忆了,便是书里也没具体内容，只能靠着各方传来的消息判断。

白锦玉尚且还要好些,比起那些一直到取经团走入了地盘,才被巡山小妖告知的妖怪而言,她毕竟和哪吒偷偷摸摸地跟了大圣一路,上一次送去新鲜瓜果还是在比丘国的时候,知道的消息自然比这些妖怪快速且准确。

但大圣等人还在比丘国的时候，尚且是去年的冬季，之后白锦玉担心出现什么意外，便再也未去送过瓜果斋饭，如今已然过去好几个月，此时想要得知与大圣相关的消息，也只能问哪吒。

倒不是陷空山没有巡山的妖怪，但这巡山的小妖只在陷空山这巴掌大的地方巡视，若是大圣等人未踏入陷空山地界，这些小妖也无甚消息可以禀告。

“快了快了，再过一座山便要至黑松林了。”

心中惦记着捉弄金蝉子转世的计划，又有白锦玉的时刻催促，便是哪吒不曾时刻留心取经团队的行踪，也不免有所关注。

他与那些守卫着唐僧的护法伽蓝虽然算不得相熟，却凭借着身份在伽蓝面前也能得几分薄面，叫他们帮忙传信也不是什么难事，自然知晓这一行人的动向，也知晓唐僧等人自从出了比丘国国度，便一路翻山越岭，朝着无底洞的方向来了。

虽说这附近除去陷空山附近，再无什么崎岖山脉，但只是凭借着双腿走来也算不得太轻松，如今不过几月的功夫，唐僧等人便已经要到达黑松林，实在不得不感叹他们的脚程快。

听见哪吒的话，白锦玉又掐着手指算日子，这些年她跟着哪吒学习了不少技能，这掐算的功夫虽然一直学习得不怎么样，但算算日子还是可行的。

“知晓夫人关心这个，小的已经吩咐巡山的小妖们往黑松林的方向扩大巡视范围，只要发现大圣的行踪，立刻回洞府报信，绝对不会惊扰大圣。”

春荔听见自家夫人这大早上的居然是在和三太子谈论正事，而非腻腻歪歪，也不再装作隐形人，当即便出声禀告了自己的打算，说完之后还不忘记填补自己的错漏之处，“这事乃是清晨刚吩咐下去的，还未来得及同夫人说一声。”

虽然她并不知晓护法伽蓝对于三太子的报信，但却也有别的渠道知晓这事，那便是占据山头有能力的妖怪们才能干的事情——召唤山神土地。

这些地方小神之间消息最是灵通，又大多能力低微，为了活得好些，时常对妖怪们奉承讨好，这陷空山的山神和土地一听说无底洞的白夫人在收罗取经人的消息，还不等春荔问话，便来悄悄报信了。

虽然春荔心中有些奇怪，无底洞可并未传出要收罗取经人的消息之类的话，但既然土地山神已经找上了门来，消息也并无错漏，哪怕心中还存着疑惑，却也未曾深究。

听见春荔的话，白锦玉先是对春荔好一番夸赞，随后才想了想，道：“我记得春杏好似仍然在黑松林与无底洞之间往返，也记得叫她小心些，若是看见了大圣等人的行踪，也来禀告一声。”

先前白锦玉曾经吩咐过让春杏负责孩子的事情，如今春杏仍然每日都要去黑松林瞧上一眼，倒是十分尽职尽责，只是可惜的是，这些年虽然弃婴的数量时常有波动，却始终未曾完全没有过。

而观音菩萨前些年又送来了一本厚折子，里面详细计算了取经几人的脚程，又将计划好生改了改，就连预估唐僧等人会在黑松林旁的喇嘛庙过夜也计划好了，令她叹服的同时也不由担心取经团会与春杏撞上。

听见白锦玉的吩咐，春荔赶紧应声，又问道：“夫人，洞府中可需要做什么准备？”

虽然白锦玉每次说起要好生招待大圣几人的话，都是和哪吒私下说的，但身为白锦玉的贴身侍女，春荔自然也不止一次地感受到了自家夫人的意思。

此刻听见这一行人即将要到达黑松林了，她也忍不住询问着自家夫人的打算。

“也无需什么准备。”

白锦玉低头想了想，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因此只是道，“这几位皆是出家人，到时候只管备些素酒素菜，哦对了，这几人可能还得在无底洞住些日子，且将房间准备妥当。”

“便是他们来了再准备这些也是不迟的。”

哪吒看见白锦玉冥思苦想、紧皱眉头的模样，连忙出声分析道，“如今先叫他们好生关注着这几人的行踪，免得咱们消息不够灵通，反而误事。”

虽然有护法伽蓝给他传递消息，可孙悟空实在敏锐得很，又早就知晓护法伽蓝的存在，若是传信太过频繁，难免会叫对方升起疑心。

况且，等到唐僧跨入黑松林地界，无底洞能得知的消息便多了，护法伽蓝的传信虽然不能说毫无作用，却也没那么重要。

听见哪吒的话，白锦玉也附和着点头道：“正是正是，此事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便是暂且放一放也无妨。”

既然自家夫人和三太子都这样吩咐了，春荔当即又在心中默默提高了对这事的重视程度，准备回头就去找山神土地好生问问，顺便也好叫他们继续打探情况。

等着山神土地打探情况的，可不止是春荔一个，便是静宁也在等着这两人的通风报信。

从土地的口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静宁点了点头，在心中仔细盘算着取经人的脚程，猜测对方何时才能到达无底洞。

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已然过去了十来年，但静宁心中仍然惦记着对方路过黄风岭的时候，逼迫黄风怪使出“三昧神风”的场景。

虽然这事与唐僧似乎算不得有关，但也并非全无关系，至少这“罪魁祸首”便是对方。

这些年即便静宁少有能从白锦玉口中套到话的时候，但凭借着白锦玉和哪吒偶尔说出的只言片语，再结合山神土地的话，哪怕不能得知全貌，却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看着只是个取经的和尚，但能够拥有这许多神佛护卫，能够有这般大的阵仗，恐怕来历并不简单。

正好她也不打算真的做出点什么伤人的事情，不过是想要捉弄对方罢了。

原本她还担心自己捉弄过头，如今却是敢放下心来了，有这许多神佛关注，这唐和尚应当不至于出事吧？

唐僧尚且不知晓，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便被好几个人轮番惦记了一通。

他看着面前的崇山峻岭，竟然连崎岖山路也没个踪影，抬头望去，只能看见悬崖峭壁，山顶高耸入云，山体遍布草木藤萝，隐约还能听见瀑布争流之声，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敬畏之意。

如今的唐僧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毫无见识的唐僧了，原本他还能见山就闯，逢林便入，遇河就渡，可此时瞧见这高得不可思议的山岭，他竟然也能够思考一二，这般险峻之处，可会有那厉害的妖怪出没？

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自娱自乐的孙悟空，又看了一眼打着哈欠的猪八戒以及任劳任怨的沙僧，想了想，还是觉得孙悟空靠谱一些，转头刚要朝孙悟空问话，可话还没出口，一个响亮的喷嚏倒是先出了口。

“可见是有人惦记着师父，这喷嚏好生响亮。”

猪八戒大张着嘴巴，一个哈欠正要酝酿完毕，却被唐僧的喷嚏给吓了一跳，连忙在原地跳跃了好几下，差点以嘴拱地，好在嘴巴还未接触到地面，他便已经回过神来，朝着唐僧半是抱怨半是打趣道。

“这惦记着师父的可多了去了。”

听见猪八戒的话，孙悟空眼珠子一转，口中嘿嘿直笑。

这路上也不知道遇见多少妖精了，不是想要吃掉唐僧的，便是想要和唐僧成亲，到灵山的路虽然已经过半，却也有不短的距离，前头不知道还有多少妖怪等着呢。

唐僧原本就有些心惊，此时听见孙悟空的话，顿时想起了自己这一路的遭遇，再度抬头望去，却根本看不见山中去路，心中不免忡忡。

“徒弟，你且好生看看这高山，可有路否？”可有妖怪否？

听懂了唐僧的言外之意，孙悟空大笑了几声，这才一边挠手一边道，“师父这话倒像是个王孙贵族，行不得远路”

连着被孙悟空无心嘲笑讥讽两次，唐僧也不想再听孙悟空这接下去的言语，哪怕此时未曾听见他也知晓那定然不是什么好话。

可眼前这山景又实在叫他放心不下，虽然他的向佛之心虔诚，这山定然是要用脚一步步丈量过去的，但他已经尝过太多次被妖怪绑走后的苦楚。

虽然他命不该绝，每次都能被徒弟们救回来，但那濒临生死的场景，哪怕是经历一百次，他也习惯不了啊。

便是这山再怎么也得走过去，可这提前知晓好歹也能叫他有个心理准备，不至于担惊受怕，心慌得很。

“这山岭险峻，又偏僻少人烟，最易成妖生怪，需得行路小心。”

眼看着没人能理解他的意思，唐僧干脆将这话讲得透彻清楚，说完后又悄悄关注着孙悟空的动静，只等着对方给出个答复。

孙悟空哪里能给出他什么答复？

早在许多年前他便已经知晓，这西行路上的许多妖怪，皆是天庭和灵山故意给唐僧设置的劫难，唐僧这是过也得过，不过也得过，但这话哪怕真能说给唐僧，唐僧也不爱听。

他干脆转过身去，眨了眨眼睛，眺望着远方，似乎在观察着远方的动向。

突然，他好似看见了什么，口中发出一声轻“咦”，可转头又听见猪八戒口中的劝慰之语，孙悟空转了转眼珠，用手轻轻捂住嘴巴，口中嘿嘿直笑，若无其事地走到前头探路去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不过是无意间使出神通这么一瞧，竟然瞧见了玉娘妹子的陷空山无底洞哩。

这呆子的话虽然不全对，却也不曾说错，果真是“近极乐之地便平安无事”，有玉娘妹子在的地方，小哪吒应当也在。

这两人皆在此处，哪里还能生出什么事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