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上梁

“菊香种的怎么样了？”孙俊山扛着锄头到菜地来看情况。

“还早呢！麦田周围漏缺填实了？”

“也不能算填实了，地漏得麦子割完，田里上水了，才能查看出来哪儿渗水。”

孙俊山放下锄头开始砸土刨坑，菊香跟在后面丢泡好的棉花种子。

“房梁的木头用谁家的？”

“大哥跟爹都找好了是里正家的，泡了二三年的木头。”

“明早大哥家的房梁上好，后天就轮到我们家上梁，房子梁架一上基本就差不多封顶了。”

“不能一天都上掉吗？”

“爹不让，周泥匠也不答应，说房子上梁是大喜事必须挑日子的。”

“种不完就把籽送去给大嫂种，我看她勤勤恳恳的开了好几块地出来荒着。”

“我们不能总做现成的分给大哥，这样让大哥心里负担更重了。”

“自从接了二十两银子后，大哥大嫂接了烧工人的饭，又养了牛，猪、鸡，每天早上固定一旦柴，荒地更是一把揽着拉石头，还看顾着盖房子，跟爹两个人带晚砌了猪圈鸡圈的！孙俊山觉得人情债不好还呀！”

“心里念着情就好，就怕遇到二哥那样的，娘是不是有点不开心？”菊香脸上带着淡漠的笑。

“应该是！”孙俊山为难的挠挠头。

“不是咱们不帮二哥，陈大夫那点人情还是你在娘家认识的，总不能有点豆大的事，就去找人家帮忙吧？时间久了人家也不愿意跟我们来往了。”

“随娘不开心吧！我们只做我们能做到的，二哥高不成低不就的是他自己的事，我跟你差不多算是孤家寡人，一身只有干农活的本事，帮不上他赚大钱的心，”菊香叹了一口气。

“我去给大嫂送棉籽种子了。”

“你去看看童石匠砸的怎么样了，没人的时候问问他，给不给砸两个碾子出来？还有春收秋收都少不了的石磙。”

“早就问了，”孙俊山看了左右没人低声到：“我在东庄石匠那里都做好了，东庄的石匠嘴紧，不像童石匠加点啥东西，喜欢嚷嚷的整村都知道。”

“就是给大哥家砸石头的那一家子？”

“就是他，人家接了钱做事不声不响的，活做的也板正硬实。”

“孙俊山，你姑母说你老实心眼不通，我看你心眼贼的很。”

“大多数还是以实在为主的，”孙俊山听了笑起来。

“我去荒地拉石头了，今天应该能把荒地的石头整结束。”

“你去吧！早点拉完早点结束，”菊香带着一脸的笑朝登福的棚子走去。

“你就是这样过日子的？登福娶了你真是扫把星进门了！求你嫁走是害你吗？不知道你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

怒呵的声音传出刻薄的话来，菊香闻声停下脚步，闪声走进旁边一人多高的枯草里，深一脚浅一脚的淹着身子又回到了菜地。

自两家建房子以来，登福娘对她就不像以前那般疼爱了，来新房子处帮忙更是少之又少，几乎不来这边。

菊香蹲在地上看着手里的棉籽发愣，不知道登福娘晓得那个可怜的姑娘，因为她疼爱的老二香消玉殒了，心里会是什么滋味！或许就像登福说的早走也是一种解脱。

她在菜地待了半天，看时间差不多了走到烧饭的棚子里，桂枝正在低着头专心的做着饭。

“大嫂！”菊香轻轻的喊了一声。

“菊香你怎么来了？你那菜地都挖好了？”

“挖的差不多了，我给你留了一点棉籽，我现在给你拿过来，一会饭做好了就把棉籽点上。”

菊香转身快步跑回菜地，端着小半碗棉籽过来。

“这就是棉花的籽吗？”桂枝接过碗捏了一颗籽出来看。

“棉籽种子可贵了，你给了我这么多，你自己可种了？”

“种了一双子地，这都是留给你的，八九月份收了棉花刚好不耽误冬天打被子盖，棉籽种子还能留到下一年继续种，”菊香笑的说完。

“妹妹……你让我怎么谢谢你好？你刚不久给了我两匹布，这又不停的给我菜苗种子，我都不知道……”桂枝眼泪如泄闸的洪水，淹没了她灰色的眼神。

“谢什么呀？我们是姑嫂，育苗多出来的不给你，难不成还给别人吗？你跟大哥现在是分门立户过日子，头一年什么都没有，咬咬牙过去了就好，困难都是暂时的。”

“嗯……桂枝捂着脸点头，这日子我满足的很，比起以前生不如死的日子，现在就是吃草喝水我都是甘愿的。”

这是一个很容易被幸福感满足的人，菊香自问如果是自己，怕是一天都难挨。

烧好饭，菊香去荒地喊人回来吃饭，她陪桂枝去地里把棉籽点了。

上梁的大日子在登福一脸喜气中盼来。

一早韩大年背着手过来走走看看，登福娘也是一脸笑容的站在旁边，手臂上挎着一个篮子用蓝花布盖着。

桂枝站在角落里也是一脸幸福的笑容。

“娘，你篮子里是什么？”菊香跟孙俊山走过来，地上已经有不少人仰头在地看了。

“上梁是大喜，你爹让我做了糖瓜糖包着，一会炮仗放完给梁上的人撒下来，”登福娘揭开布帘盖给菊香看。

“我吃一颗尝尝喜气，”菊香伸手进去拿了一颗出来。

“你们的我也给做了，明早我跟你爹就给送过来，”登福娘笑着跟菊香嘱咐。

“东家来了没有？”粱上的人向着地面喊人。

“来了来了，这就上去，”韩大年高兴的大声回答梁上的人。

“把篮子带上递给牵头的，一会拔主粱的时候，记住要牵龙头，上完粱，下来的时候在粮食屋里撒下一把稻，韩大年把手里一把热乎乎的稻，郑重的放在儿子手上，篮子也给他放在手臂上跨着。”

“知道了爹，”登福一身意气风发的爬上了粱顶，把筐递给了给他红布的人，一阵炮竹响声。

“东家上粱，金屋银福粮满仓，一声吆喝，子孙旺……！两边屋脊站着的人，一用力一声震天的吆喝声响起。”

二声吆喝，高堂福禄寿喜旺！又一声吆喝震天响起。

三声吆喝，兴家福泽绵延旺！吊在半空的横木在三声吆喝声中架了上去。

“主家今天上梁大喜喽！”牵头的人高亢嘹亮的声音传出老远，抓了一把糖瓜就开始撒下来。

地面上的人呼啦啦的围了一大圈，都蹲着慌忙去捡糖瓜。

“韩兄弟恭喜恭喜！”过来几个砸石块和砌院墙的人说笑。

都吃糖甜甜嘴，韩大年高兴的脸都红了，接过登福娘递来的糖，对着周围对他恭喜的石匠和砌墙匠们就抓糖。

登福从房梁上下来幸福的发飘，脸上的傻笑都还没消褪完。

中午桂枝在登福娘的指导下，喜庆的烧了两桌席面款待盖房子的人。

菊香在旁边也是有一样学一样的备菜，准备迎接自家的上梁大喜事。

晚上收工的时候孙俊山特地检查了半天，确认无误后才回去睡觉。

他兴奋的几乎一夜都没睡，早上天还没亮就起身，手脚麻利的去砍了一旦柴回来，掬起一捧冰凉的水才把高兴劲浇下去。

菊香早上也是忙的脚不沾地的，先收拾出中午烧席面的菜，都确定不差什么了，拿着炮竹跟在孙俊山身后向着新房子来。

新屋地面已经站了不少的人，登福娘正在跟费老太有说有笑的。

登福跟他爹都在背着手看，菊香孙俊山过来赶紧跟他姑母，还有表哥表嫂们打招呼。

韩大年把昨天跟登福交代的话，今天又重复的交代了一遍给孙俊山。

孙俊山拎着篮子爬了上去，震天的号子声，震的他浑身发麻眼睛灼热！

“家！”孙俊山从来没对一样东西像现在这样有至深的感受。

他有些抖的手几乎都抓不住龙头绳了，牵头的转头看他，厚实粗糙的手握住他的胳膊。

“俊山用力拉住龙头绳，拉上梁架了你爹娘地下也能安心下来。”

“我知道了杜叔，我一定把龙头稳稳的拉上梁。”

“好！有志气的后生！”牵头一声比一声喊的响亮，横梁也在吆喝声中架上了屋脊。

地上一片哇哇的说话声，不是跟自己切身相关的事，大概是感受不到这种发颤的喜悦。

菊香仰头看着横梁，心里道不清说不明的心情充斥着整个心脏。

“俊山这个媳妇娶的好！才来几个月他抬了六七间房子，这在以前是他想都不敢想的，我对他爹娘也能交代过去了！”费老太太与有荣焉的夸赞起来。

“孩子哪能经的起她姑这么夸？也是他们两个愿意吃苦，受了别人受不了的苦，垒起新房子有安家的的本事了，”登福娘走过来闻言笑起来。

“兰花孩子教育的好的，两栋房子一栋是你儿子，一栋是女婿，村里提起你跟大年，谁不说你们有本事！”

“那都是虚夸的，有本事的人谁舍得把孩子地基买在这里呀？不过是穷过罢了，”韩大年听了谦虚的扬起笑脸。

“无论好坏，这房子这地是孩子们的，别人住的好也好孬也好，也不会给他们半分不是？”

“她姑这话说的在理，这里好不好的以后都是俊山子孙的，只要他们成才不糟蹋掉，可以住人老好几辈子的。”

“菊香，你这房子盖好，西头那边的房子怎么打算的？”费家三儿媳看周边没人小声的询问。

“俊山说打算卖了，这房子地基松了花了不少钱，新房盖好了西头房子卖了还能缓补一下钱。”

“你们打算多少卖？”

“三嫂三哥要买？”菊香看着费家三嫂。

“我们那房子是借住的，借的东西也不能算长久的事，你三哥听俊山说你们西头的房子打算卖，想问问情况，忙住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问。”

“买西头的房子？不如跟我们一样来这里买地基自己盖了！这边地基才二两银子。”

“你三哥刚开始看你们买了，他也打算买的，上个月周泥匠招短工干活，你三哥过来帮忙回去就打消了念头。”

“你们这地基看似买的便宜，但是房子盖了两个月还没好，用的人工木料石料都是钱，算下来也不便宜，甚至还贵了村里好地基的钱，”费家三嫂也是看菊香问的真心实意，才给她解释了一遍。

“俊山也这样说呢！至于西头的房子怎么卖，我晚上问问俊山，明早让他给三哥一个准信，那房子我给三嫂留着，新房子盖好还得好几天呢！”

“那行，我回去就跟你三哥说，”费家三嫂感激的看着菊香。

上梁的大事尘埃落定了，菊香跟桂枝开始锅上锅下的做饭菜。

费家几口人都留下来吃饭贺喜，费家二嫂眼不错的看着糖瓜吃。

抬头看见孙俊山在不远处捡东西，她赶紧起身要走过去说话。

“俊山，你去我娘那边找几个碗碟过来盛菜开饭了。

“我这就去，孙俊山听到快步走了。”

费家二嫂悻悻的又坐了回去。

费家三嫂眼眸带笑的看了一眼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