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市井长巷

我从刘绍手里取过长笛，打量了下：“可惜我府上没有通音律的师傅，我又不懂音律，不然倒真想听一听这长笛的曼妙之处。”

刘绍想了想一拍大腿道：“这个容易，妹妹交给我就是。在长安城东边有个庙街，庙街中间有个畅音阁，那里有个姓何的馆主是个有名的乐师，最擅古筝和长笛。这两日也可带妹妹去瞧一瞧，说不定有缘还可学上一学呢！”

“真的吗？我可以去吗？”我闻言按捺不住内心的欣喜追问道，我从小在江南长大，平日里除了跟着母亲出门会友，还从来没有去过什么乐馆。

刘绍嘿嘿一笑道：“有何不可，有我在，妹妹放心！”

次日傍晚时分，得了母亲的允许，我便坐着马车出门了。来到与刘绍约好的地方，城隍庙街！

雨后的天气分外清凉，大街小巷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贩卖之声也跟着此起彼伏，这里好不热闹。

燕绡打开车帘对我说刘绍过来了，我这才下了马车。

只见他穿了件月白长袍，腰间坠着一块如意玉佩，倒还真有些世家公子风范。

刘绍的笑容明朗干净，总能让人觉得如清风般舒适自在，我也是爱玩爱闹的人，跟他在一起倒挺轻松，也不拘谨。

他脸上挂着笑容，慢慢走过来道：“蓉儿妹妹。”

这时忽然一辆马车疾驰而过，街边的人也跟着惊了一跳，大家只得匆匆忙忙的避开。

我一个不稳差点就要跌倒，还好刘绍眼疾手快扶了下。

我望着那一路飞奔的马车，已经绝尘而去。

刘绍关切道：“妹妹没事吧。”

我摇摇头道：“没事，这谁家的马车，肆意穿梭在市井中，也不怕冲撞了人。”

刘绍叹了口气道：“还能是谁，这是淮海节度使程权的家眷，平日里张狂惯了。”

我道：“天子脚下，怎么也敢这么放肆。”

刘绍道：“如今节度使势力之大，就是朝廷也忌惮三分。”

关乎朝堂之上的事，我也不大感兴趣。只道：“咱们走吧。”

两人并肩穿梭在市井长巷里，火红的云霞也慢慢聚拢了起来，照耀在大地上。

穿过市井长巷，眼前这繁华锦绣，还真是同江南不太一样。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却依旧没有看见他说的乐坊。

我心里有些疑惑，边走边道：“是什么地方，为何还没到？”

刘绍瞧了瞧我，嘿嘿一笑：“其实早就到了，只是我想和妹妹多走一走，故而多绕了这么一大圈。”

我嗔了他一眼道：“再欺负我，我可要回去了。”

刘绍忙拉住我衣袖道“好妹妹，我下次不敢了。”

又指了指高处：“已经到了。”

我昂起头瞧过去，云霞的余辉有些耀眼，我只得用手挡了挡。只见这间乐坊藏在庙街深处，从外面看上去并无任何奇特的地方。

都道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与野，想来是这个道理。

有位小门童引我们入室，点了檀香，倒了两杯茶便退出去了。

我悄悄环视着这里的环境，布局上倒是少有的清新与雅致，墙角摆着数枝白玉兰花更是清静得很。我闻了闻茶水，这是雨前龙井，一股淡淡的清香混着丝丝檀香的气味顿时使人心旷神怡了不少。

不知从哪里飘来一阵清脆的银铃声，顺着清风越来越近。玉石珠帘跟着晃了晃，一位淡衣女子手捧一本杂书缓缓而来。容貌清明，眉眼含笑。

“有贵客到访，恕我有失远迎了。”

她的声音清甜美妙，如山间的潺潺流水般好听。

我见是位十五六岁的年轻姐姐，心里忍不住赞叹，真是一位清新脱俗的美女子！

刘绍并未起身，只品着茶道：“何老板这里有好茶，我来吃一盏！”

那姓何的女子嫣然一笑：“刘大人府上什么茶没有，公子倒来我这里讨茶吃了？”

刘绍摆了摆手，继续道：“许久不见何老板小气了不成，一碗茶倒要计较了起来。”

那何姓女子抿嘴一笑：“别说是一盏茶，只要公子喜欢的，我都可叫人打包好了送到您府上。”

说话间，那女子才注意到我问道：“这位是哪家的小姐，眼生的很！”

那何姓女子在长安也算有名的人物了，虽说年纪不大，但是极擅音律，古筝，琵琶样样精通，尤其是长笛更为一绝。故而许多世家宴会都会花大价钱请她前去助兴，因此也认识结交不少世家子弟。

我却是第一次来长安，故而不识。

我冲她点了点头，道：“家父江南东道陈怀泫，久居江南，小女因仰慕何小姐的才艺，特来拜访。”

那姓何女子替我添茶水的手顿了顿，只轻轻一笑道：“小姐远道而来客气了，我担的不过是虚名罢了，左不过是别人胡诌的，哪里来的才艺，要辱没了小姐的耳朵。”

刘绍道：“何老板谦虚了，您的一首汉宫秋月可谓绕梁三日尚有余音呢。”

那女子谦笑道：“也就是刘公子愿意捧场。”

我取下身上带着的长笛劳烦旁边的侍女递过去道：“今日慕名前来也是有一事相求，这把九孔长笛懂得人甚少，想请何老板指教一二。”

那何姓女子接过长笛，仔细瞧了瞧。道：“这不像咱们中原的长笛，倒像是西域那边的。”

我和刘绍对视一眼，知道找对人了。

她接着道：“这笛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金丝玉笛时间久了颜色会发生变化，笛身也会有些细碎的裂纹，而这把玉笛保存完好无痕，做工考究精致，绝非凡品。”

刘绍道：“自然是非凡品，才来找何老板的，我和蓉儿妹妹也想听一听这笛子的绝妙之处。”

那女子抚过长笛道：“这笛子太珍贵了，整个长安也找不出第二把。幼年时曾经遇到过一位师傅见多识广，倒是听他说过一些九孔长笛的曲目，既然刘公子和这位小姐有如此雅兴，我姑且试试看。”

我和刘绍相视一笑，知道这趟没白来，心里也隐隐有些期待。

那女子顺势把笛子放在唇边，十指纤纤，缓了缓。

过了会，缥缈的音律透过她的指缝慢慢传递开来，声音若幽若扬，静听之下仿若来自塞外的天籁，引人入胜。

听着笛子，品着茶，在这样一个明媚的晌午，刘绍半侧着身子，夕阳的余光透过薄纱洒在他的身上，他略有些懒洋洋的闭目聆听，嘴角挂着丝丝惬意。

那曼妙的笛声在畅音阁悠扬飘荡、绵延回响，并着无限的遐思与空旷，悄无声息的飞入众人心扉。

听起来就像那浩瀚无垠的星海与月亮，在黑暗中照耀着彼此，温暖着彼此，相辅相成，最后化作一声声清新脱俗的玄妙天音……

直到笛声停止，我和刘绍仍旧意犹未尽，只一个劲的叹道：“太妙了。”

这何老板的技艺果真一绝，吹出的音律清新淡雅，又不矫作。

只听她道：“今日也是托小姐的福，我也有幸见识到传闻中九孔金丝玉笛。”

我道：“听着笛声，仿若来自塞外，莫非何老板的师傅是塞外人士？”这曲塞外的笛声在她吹奏下竟无一丝违和感。

她笑道：“我师傅云游四方，平日里行踪飘忽不定，许是这样才见多识广。我受教于师傅，也是三生有幸学得一二。若是小姐喜欢，经常过来就是。”

音律坊不同于别处，在长安不止世家男子有雅兴，更有不少世家女子也是爱音律之人，常常往来畅音阁之间。

我叹道：“过几日就要随家父回江南了，也许再也听不着何老板这么美妙的笛声了。”

若是还在长安，倒是可能有些机会，回到江南以后山高水远，再想听这妙音只怕遥遥无期。

那何姓女子笑道：“我这里倒有一本关于长笛的曲谱，小姐既有兴趣，那就送给小姐，也不枉小姐千里迢迢来一遭。”

我忍不住内心的欣喜道：“真的可以送给我吗？”

那何姓女子嫣然道：“小姐收下就好，也是我的一点心意，不枉小姐特意来一趟！”

我望着刘绍，只见他也点了点头，示意我收下。替我道：“既如此，那就多谢何老板了。”

她道：“两位客气了，小姐要是不嫌弃，可以叫我玉萦就好。”

我道：“玉萦姐姐刚才吹的这首曲子叫什么？”

她平静道：“今夕！”

我点点头，笑道：“多谢玉萦姐姐。”

从乐坊回去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一望无际的恒河里挂满了星辰，我脑海里还回荡着那天籁之音。

不知道为何，总感觉还会与那何姓女子再见面。这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是命中注定一般，而那本曲谱我便叫燕绡先收了起来。

两个人漫无目的的走着，天阶夜色凉如水，我抬头望着夜空道：“满天繁星点点，真是好看呐。”

刘绍也抬头看道：“这里的星星哪叫好看，漠北的星星才好看。那里的星星看上去又大又圆，以后我带你去漠北看星星。”

我知道他见多识广，倒不知还去过漠北。

只曾在书上看过一些关于漠北的记载，心里有些疑惑道：“听说漠北异常寒冷，滴水成冰，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