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倾身相救

“是我！”他打开了火折子，一束荧光在暗夜中照耀起来，辉映着他的脸！

“王爷？”我拿着簪子的手还在发抖，看着他的脸，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竟然是楚王。

刚才只以为是山匪，心底害怕又无助，想着跟他同归于尽去死罢了，才会用力地将簪子刺向他。

“别怕，是我！”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从我已经僵直的手指中取下簪子。“这东西太锋利了，小心伤着手。”

“王爷怎么会来这里？”我仍旧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家贵胄，竟然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客栈吗？

“我的人一直跟着你，路上见你的马车被丢弃在一边，就知道出事了。”

“跟着我？”我有些疑惑，脑海里一片混沌。

“出门在外，你身边的人太少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快点离开这里！”他扶着我起来道。

走廊外面火光冲天，到处都是刀光剑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味。

“燕绡和罗伊，还有庄识，一个孩子。”我停下脚步，和他们分开的时候，他们还被关押在石室里。

“自会有人去救，你不要担心，先下山再说，这里不宜久留。”

看着他眼底的肯定，他是王爷，自然不会诓我。当下也不再犹豫，跟着他一路下山去了。

玉霞山上的大火足足烧了三天才熄灭，我握着手里的簪子，隐隐有些咳嗽。死里逃生，劫后余生，也不知道这是第几回了。

燕绡见状端了杯茶水过来，“小姐，喝点水！”

我饮了几口，才觉得好一些。从山上下来后，便一直病着，大约这回是真得吓到了。

床榻上是一张狐皮被子，十分御寒。这是楚王派人送来的，我盯着那狐皮看许久。

“庄识呢？”

“罗伊带出去玩了，似乎她很喜欢那孩子。”

“大约是身世的缘故。”那孩子的身世和罗伊有些像，多少有些同病相怜吧。

傍晚时分，我站在楚王的门前，朝他的近身侍卫道：“麻烦替我通传下，我想见你们家王爷。”

没过一会，那侍卫掀开帘子，“我们王爷有请。”

走进客房里，见他在伏案前坐着。正低头挥动着墨笔，写写画画。未敢打扰，只在一旁候着。

他抬起头，见我站在那里。“你怎么起来了，应该再养养才是。”说着，放下笔墨。

我微微屈身，“已经好了些，王爷救了我两次，自然应该过来拜谢。”

他点点头，“想必你也吓坏了。”

“是，所以多谢王爷救命之恩。”长这么大，虽然经历也不少，被人劫走却是第一遭，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

“你身体不好，别站着了，坐下。”话音刚落，便有侍卫搬了把凳子过来。

我微微屈膝，“我来只是有几句话想告诉王爷。”

“你说！”

“玉霞山的劫匪跟郡守有勾结。”

“当真？”

“小女不敢撒谎，我曾亲耳听到。燕绡和罗伊，她们都可以作证。另外先前官府丢了十万两官银，也是郡守透露给他们的。”

“这个闾航，真是胆大包天！”吃着他们天家的饭，还砸他们天家的锅，勾结山匪，盗取官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见他有些动怒，我道，“不打扰王爷了，小女告退！”

“等等！”

我回过身，“王爷有事吗？”

他沉吟了会，“现在觉得好些了没？”

“好多了，多谢王爷挂心。”

“如果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就是。”

我想了想，的确有一事，想请他帮忙。“前些日子小女路途中救了一个孩子，那孩子的父母都被山匪逼得掉下悬崖。现在就剩他一个人，无依无靠。小女带着他不方便，还要麻烦王爷给那孩子寻个去处。”

“那孩子是庄识？”

“是！”

“好，我答应你。”

“多谢王爷！”

这几日楚王进进出出，十分忙碌。衡阳郡守闾航勾结山匪，奴役百姓，盗取官银，直接判了斩监候。楚王带人清洗了玉霞山，劫匪死的死，问斩的问斩，八百里玉霞山也终于回归平静。

“听楚王的近身侍卫说，那群山匪原本也是衡阳城的百姓。日子过不下去，想要活命，这才上了山。奇怪的是，他们明明就是被郡守逼的走投无路，才落草为寇。最后竟然还要勾结官府，对百姓行凶，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我叹了口气，在强权之下，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妥协同流合污，要么誓死对抗到底。很明显，他们选择了前者，向强权妥协。

这世道向来这样，加入他们，还是对抗他们，是件耐人寻味的事。

父亲正是不愿意做这样的人，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排挤。然而那些山匪最终还是妥协，成为了贪官污吏手中的剑。

“也是可怜人！”燕绡道。

“那些枉死的百姓才是真得可怜！”

世道如此，谁的日子又好过了呢。庄识的父母，悦莱客栈的伙计，日子也是一样的难捱。

人总应该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从犯下罪恶的那一刻开始，命运就已经刻化好。他们或许曾经也只是普通人家的儿子，父亲。无路可走，逼不得已才上山落草为寇。

但是那些枉死的普通百姓们又何其无辜，我们总不能因为自己受到了伤害，就把手里的屠刀对向那些手无寸铁的人，成为下一个恶魔。如果这样，那这个世道就真的好不了了。

一缕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久违的天空终于放晴了，积雪也开始融化。这天一早，我便上了马车，已经耽搁了这么久，现在真的该启程去连州了。

楚王送我上了马车，“路上小心些，我的人会送你到连州境内。”

有了前几日山匪的事，我便也没有拒绝楚王的好意。毕竟有他的人马在，路上要安全得多。

“多谢王爷！”

他点点头，“路上保重！”

有楚王的兵马护送，路程快了很多，只花了两日便到了连州家中。

我和父亲母亲已许久未见，他们的脸上悄悄布满岁月的痕迹，鬓角微白。只是父亲那挺拔的身姿依旧未变，延朗弟弟也长大了许多。

家人见面总是格外感慨，想起祖母大姐姐都还在时，家中又是何等的热闹。如今父母垂老，家道中落，大姐姐远嫁长安，只剩下我和延朗弟弟承欢膝下，这其中的凄凉酸涩又与何人诉说。

母亲身子越来越不好，总是深夜咳嗽不止，无法安然入睡，说最亏欠的就是我。

因为大姐姐代替我嫁给刘绍的事情，母亲很为难。大姐姐自小在长安，养在身边的日子本就不多。所以在母亲的心里，一直觉得亏欠大姐姐。

对于这一点，我从来没有怨怼过母亲。明白她的为难，也明白她对大姐姐的亏欠，让她不得已写了那封信，成了她心里永远得痛。

我自小养在母亲身边，但凡母亲能亲力亲为的，从来不假手于人，所以我从未觉得那是母亲的私心。并且父亲母亲，一直深爱着我。

若不是父亲突然下马，我想我仍旧是欢乐无忧的世家小姐。在父亲母亲，祖母的呵护下，平安长大，幸福的渡过我这一生。没有东奔西走，也没有颠沛流离，更没有阴差阳错。很多事会是按部就班，我们还是幸福的家庭，叙叙天伦之乐。祖母，也不会那么快离开我们。

如今我已十五有余，母亲说再不议亲就要耽误了。她说看着女儿穿上嫁衣，有个好归宿，是每个当娘的心愿，所以此番接我来连州也是为了能够寻个妥当的亲事。

连州刺史有个小儿子，与我年龄相仿，尚无婚配。父亲与那刺史倒是投缘，两家有意结秦劲之好。奈何那小子得了劳病，一病不起，议亲的事情就此作罢。

连州下属有个凤台县，那凤台县令的儿子也到了议亲的年龄。县令主动上门来说的时候，父亲却一口回绝了。他的女儿虽比不上天姿娇女，却聪慧至极，如今怎肯屈遵一介县丞家了。

母亲与我说的时候，其实我是无所谓的。以前我只一心认准了刘绍，觉得他就是我今生的良配。谁知造化弄人，命里和他没有红鸾星。

既是和他无缘，那么嫁谁不是嫁呢。这人生在世，家世不过过眼云烟，虚幻飘渺，一切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如什么也没有，干干净净，倒乐得轻松自在。

后来我在集市上远远见过他家小子一面，端端正正，平头整脸的样子倒也过得去。

“小姐，走了这么久，休息会吧。”燕绡从身后道。

我抬头看着远处重叠的山峦，接过燕绡手里的帕子，擦了擦汗。“从前在金陵没有见过这样的美景。”

连州虽然偏热些，但是这里民风淳朴。随处可见的山峰，漫山遍野的鲜花。还有父亲送我的那盏琉璃灯，就源自这里。

后来我在大街上看到的时候，却没有第一次得到的那种欣喜感。原来喜欢的东西，也会发生变化。

这里虽然穷苦些，不得不说，真是个好地方。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千金小姐，每天自由自在。可以常常出来，逛逛集市。还可以欣赏一下，这连州山野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