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印双涟必须坦白，临无道给棉铃扎头发的场面让他笑了好几天。

他也是头一回知道，那个阴戾又自我的魔尊居然会有这样的软肋。

虽说拿棉铃来挡他的敌意稍微有些无耻，但获得的乐趣却是无穷。

这三个月，棉铃就像是印双涟的小跟班，无论印双涟去往何处，她都不厌其烦地随同，比起南星和忍冬的“监工”都要积极。

印双涟几乎将魔域每一处的瘴气都采来一缕存在鼎中，时时记录炼化结果，他空间里带的那些药材原料，也因研制除瘴药费去了不少。

棉铃掰着指头过日。

“今天是爹爹来的第八十八……还是八十九天，数不清了。”

印双涟顺手揉一揉棉铃的脑袋，笑道：“我都不甚在意，你记得那么清楚干嘛？”

棉铃鼓起小脸道：“还不是因为爹爹承诺了三个月，完成不了任务，是要被临哥哥欺负的。”

印双涟笑出声，“你也太小看我了。”

棉铃张大眼眸，“难道说，爹爹已经找到除掉瘴气的办法了？”

“早就有猜测，只不过这些日子是在步步验证罢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头，“说三个月就是三个月，一天也不便宜他们。”

棉铃的嘴角不自觉扯动，原来爹爹不向临哥哥透露进度，是做着这种打算。

她呼了口气，“爹爹有办法，棉棉也就放心啦。”

印双涟在棉铃脑袋上胡乱肆意的动作渐渐温柔下去，最终归于静止。

这怜人的小脸和花团般的笑容，真让他不舍。

“今晚向临无道交出成果后，明日我便要离开了。”

印双涟低柔的话语略带遗憾，棉铃的笑脸在一刹那坠了下去，她抓住印双涟的衣摆，眸光颤动不止。

“爹爹这么快就要走了吗……要不、要不再待一段时间，把除瘴药研制完再走好不好？”

这副可怜急切的模样让印双涟心都牵动了，他抚摸着棉铃的脸颊，叹道：“可除瘴药所需的几味材料，在魔域却是找不到的。我再待在这儿，临无道还不将我吃了？”

“那……那棉棉去求临哥哥，让爹爹留下来，药材什么的，再让别人去找！”

棉铃胡乱说着，印双涟安抚着她，转而悄声说道：“棉棉想不想和我一块走？”

棉铃当即连连点头，而后回神又愣住，垂眸思考片刻，摇了摇头。

印双涟抿唇微笑，棉铃这下意识的反应，已让他无比欣慰了。

当晚，将棉铃送回寝殿睡去后，印双涟找到了临无道。

夜声寂静，灯火摇曳，衣着朴素的温润男子向魔尊递出了一页纸。

“制作除瘴药所需的材料，都写在这儿。”

临无道一目十行，其上总共写了三十多味药材，除开较为常见的一些，有些格外显眼。

印双涟仿佛知道临无道心中所想似的，说道：“绮罗花，世间稀少，只知魔域存有一些，不过我并未寻到。也不知其他地方是否还有生长。”

“金胎皮、空蝉蛊、陀罗牙、无想露……还有下面这些，目前所知的也只有某些仙门存有，哪味去哪处寻，在下也都标了出来，不过这些东西不仅稀有，且功能重大，可称天材地宝，出多少钱财，那些门派世家也不见得愿意出让。”

“至于这天元焰，乃是炼制丹药的至高火焰，焰色外白内青，我也只是在书籍里见过，有了它，炼丹成功的几率和丹药品质皆可再上一筹。”

临无道见到这些药材，感到棘手的程度不亚于那瘴气本身。听到印双涟讲这炼丹至高火焰，他凉凉看向他，道：“这天元焰，只是丹圣的私心而已吧！”

“若是阁下能寻到天元焰，将其作为在下炼制除瘴药的报酬也未尝不可。”印双涟仰头而笑。

“不过现在，该谈谈在下这三个月劳心尽力的报酬了。”

临无道略微昂首，“你想要什么？”

印双涟淡笑垂眸，良久道：“我只想要一个人。”

“棉铃？”

临无道敏锐地眯起眼，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心，印双涟嗅到了他的敌意。

“还请丹圣，另择其他。”两方僵持许久后，临无道镇定说道。

印双涟依旧垂着眸，语气冷静，却毫不退让。“什么灵石和材宝，在下都不想要。”

刹那间，他仿佛觉得有座大山压在项背，让他连抬起头都分外艰难。

临无道语气冷而沉：“一个小小的女童，能让锱铢必较的印丹圣放弃三月劳苦与丹药损耗？”

印双涟强顶住威压，扯起嘴角：“魔尊不也是如此？宁愿让我开出高价，也不愿让出一个孩子。”

“她岂是金钱可比。”

“说得不错。”印双涟抬起双睫，目光坚定锋利。“可她是我女儿。”

临无道双眸轻微一晃，威压收敛。

站在棉铃的角度，他愿信印双涟的确曾经是她父亲，但如今世事变迁，即便是生父，他也不会让步。

“阁下从来不愿应答棉铃的呼唤，如今怎么却说她是女儿了！”

印双涟歇了一口气，眼神淡然，讳莫如深道：“哪知道呢。”

临无道闭目静下心，殿内寂静的像是什么都未发生。

“她不能走。”他低声道。

“为何？”印双涟语气已没了初时的轻松。

临无道启开双眸，倒映烛火。

“因为只有在魔域，她方能活下去。”

……

听了临无道那些话，印双涟浑噩走回住处，竟一夜无眠。

谁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临无道只看见，他起身离开时六神无主，像是抽了魂的傀儡。

次日清晨，印双涟已褪去颓靡，顶着一张失眠憔悴的脸来到临无道面前，随意道：“报酬的事，待我想好再来向阁下索要，届时还请阁下莫要言而无信。”

“我临无道一言既出，便不会反悔。”

印双涟轻抬唇角，望向棉铃寝宫的方向。“今日我便离开魔域，在那之前，还请让在下和棉铃再谈谈心。”

……

棉铃走到寝殿门外，印双涟已经站在院里，一袭青衣淡薄萧索，望着远空面容含笑。

她当即便小跑了过去，眼巴巴盯着他。“爹爹，这就要走了吗？”

印双涟眼里蕴着柔光，“棉棉，有些话，想再单独与你说说。”

他牵着棉铃的手，漫游过魔宫弯绕的走道，一路行至宫外数百丈的高坡。

坡顶视野开阔，一面是初升起的浑浊天光，一面是四四方方巍峨群殿。

“你想去外面看看么？”印双涟望着无边天际，柔声问道。“外面繁华似锦，风光无限。”

棉铃光听着这两个词，心中便忍不住去勾勒描绘。

她也曾看过不少风景，却都只是在各个家中和门派里。走出门派，还真不知道外边是个什么样。

“想。”棉铃眸光闪动，“可棉棉走不了。”

印双涟转头看她，神秘兮兮地眯眼微笑，青丝发带随风飘摇。

“我有办法，让你离开魔域后，亦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