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财宝消失了再难过，晏羽也没伤心太久，因为当皇后这些年她早学会了不在意得失。

当然主要是她现在也没办法去调查拿回来，且肚子空落落的，吃饭大事还没有着落。

所以晏羽只伤心了一阵子就转身来到院中找寻起看看有什么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明德宫的前院很大，四四方方的青石板铺了满院，主殿门口两边种着两颗桂花树。

一棵随着主屋大火的时候烧了，另一棵原本繁盛的花枝失去水分焦卷了起来。

靠墙的西北角是假山浅池还养着鱼，之前为了救火水被抽干了，还落了厚厚的灰。

东北角是花圃，里面是今年的江南上贡的冰绿秋菊和粉黛金茶，花圃边有个小凉亭放着大理石砌的桌凳，正好用来赏花饮茶，如今却被烧焦的木头、残破的砖瓦压着，完全看不出往日的风光惬意。

特别这风一吹起来，那灰满院子飞，衬着这半塌了的宫殿仿若深山老林里的残屋破庙。

晏羽捂着嘴挡灰，拖着一步三喘的身体，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有。

她又饿又渴坐在台阶上，两眼望着天，很是疲惫。

其实晏羽是可以站在宫门等着过路巡视的宫卫，让他们去训斥管事、宫婢，让她们找太医，送膳过来。

毕竟她就算是废后也不是这些小宫人可以怠慢的。

可她不能，皇宫内院里就是一条狗身后都站着几条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线，捧高踩低亦是常态，她现在失势，陛下宠爱的是她的妹妹含烟，晏家更倾注心血的也是她妹妹，谁能为她的助力？

这些年她坐皇后为了处理宫中事物也得罪了不少人，大权在握时固然没人不满，现在跌落尘埃，自然有的是人想报复回来。

她可不想再被来人捅刀。

要是那些人以为她死了，或许还有清静的时间让她安安静静一会儿。

晏羽按下心里头的烦躁和心口的刺痛，最后实在顶不住，摸到了那几颗从那地方带出来的什么种子，圆圆透亮的，还散发着清香，跟蚕豆似的。

晏羽心一横，嚼碎了吞进腹中。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那神奇地方出来的东西都有神奇作用，她只嚼碎其中六颗就觉得，腹中就有饱腹感，甚至还有一股源源不断的暖流在修复她疲惫的身体。

晏羽没敢在再吃下去。

留下的四颗种子，她找了角落几个花盆，拔出里面原本烧焦了的花，分盆种了下去。

然后又在院子里搜寻起来。

焦干掉地上被人踩过的小桂花枝，石板底下的草根，破瓦烂盆里的露水，她都收集了起来。

真到山穷水尽，这些可以活命。

小的时候晏羽过得并不算好，在外人看来锦衣玉食，可私底下斥责打骂是常事，且隔几日总有各种原因理由罚她跪祠堂、关禁闭。

一跪一关短则三天多则半月，每天饭食清汤寡水的，仆人有时候怠慢，连一碗清粥都没有，所以她学会了这种刮地皮一样的找食能力。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兜兜转转她又回到了当初的处境。

晏羽低头面无表情嗤笑了声。

其实这样也好，她以前坐皇后之位掌六宫之事时，总觉得太累太不值，可放下却又不舍得，毕竟她付出过这么多，还要为孩子铺路。

现在到好，管好自己，莫问前路。

反正天音说三年之后夏灭国破，在此之前她只要将孩子救出，找个安稳的地方便可。

晏羽盘算着自己的未来。

将收集到杂七杂八的东西放在空地上处理起来。

“滚开！我要见母后。”

一声稚嫩的童音从宫门外传来。

“哎呦喂！小祖宗，皇后娘娘如今是被关着呢，哪能出来见你。等陛下不气了，皇后娘娘就出来了。”

这是小太子和他身边太监李司的声音。

正心中惦念着，人就出现了，晏羽浑身俱震站了起来，跑到大门前，她恨不得冲过去推开大门，然后抱住她的宸儿痛哭一场。

可她不能，她站在大门后，手按在门上不能去推开，嘴张着也不能叫，最后只能无力滑下跪在地上，连流泪都是无声的。

她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她还活着，也不能让孩子为她的事情担忧。

“你闭嘴，母后才不会错，肯定是父皇错了，我现在就要见母后。”

小太子沐阳宸怒瞪着，气急败坏的话脱口而出，眼睛也都是红的。

往日里晏羽是将他保护得很好，可生在皇家，又早早的被封太子，自然更早承担起了责任，该明白的道理他也比平常孩童更清楚，所以他稳重有礼，聪慧大度，一切朝着朗朗君子的方向发展。

可这半年来父皇的疏离，其他人担忧、怜悯、以及各种怪异的眼神和宫人们背后说的那些话，都让他无所适从。

听到明德宫被烧，成了废宫，母后也被废关了起来，他想去找母后，却总是被拦着，所有的人都告诉他，不该给母后填麻烦，他忍着。

今日从老师那边读书台出来，他又听到了宫人们躲在角落讨论说母后被关禁闭，其实死了的消息。

他再也顾不得，寻个机会就跑出来到了他母后这里。

“你们不让我见母后，是不是我的母后被害了，所以不让我见。”

小沐阳宸质问着，嗓音都抖了起来，含着哭腔满是无措。

“嘘！殿下这些话可不能乱说，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好着呢。”

太监李司急的冒汗。

他知道肯定又是那些见不得小太子好的人故意按排贱婢说闲话刺激小太子，致使小太子方寸大乱的。

心里在狠狠的咒骂，面上却扬着笑脸不断安抚小太子。

小沐阳宸不信，抬头死盯着他：“那你喊母后应我。”

太监李司：“……”

真是磨人小祖宗，可怜见的，昨晚他才听人说皇后娘娘被害了，好似跟母主宴家那位夫人有关，动静挺大的。只是后面德、贤两妃封了消息，具体情况也真没人。

再说这个关头，陛下还在怒气头上，因为宴六…不现在的玉妃娘娘的事情，朝堂都乱成一锅粥了，晏家也不依不饶，谁敢去揭这个盖头。

他不敢啊，要是皇后娘娘真死了，晏家…现在的玉妃娘娘，都得受牵连，主要对小太子也不好。

还不如当什么都不知道。

“小殿下，你看皇后娘娘现在才关禁闭，八成心情不怎么好，要不我们明儿个过来。”李司哄着小太子。

小沐阳宸歪头：“我看起来像傻子吗？”

李司：“……”

坐在门后的晏羽嘴角扬起。

她的孩子从小就是这样既聪慧又有孝心，就好像是上天赐给她的小仙童，也是这些年她稳坐皇后位置的唯一动力。

她想：她的小太子日后必定是个仁义明君，恩泽天下。

只是现在夏国都将亡了，这个小太子当着也没什么意义。

她没必要让孩子受罪，等脱困了必然是要带孩子离开的，至于为什么没想过阻止挽救夏国命运。

那是因为不值得罢了。

夏国，一个各地皆由世家把持的国家，没有忠贞之臣，没有勇武之将，本就已经走向了末路，即使没有外敌入侵也绵延不了几年。

作为一国之后时，她有挽救的责任，也倾力在配合沐烨煜治理山河。

现在只剩绝望，所以她不会让自己孩子去填沐家这个坑。

天音也说过，按照原本的命运她的孩儿会在一年后被后宫闱乱牵扯毒死。

既然如此不如将孩子带出宫去。

“母亲？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