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大书

夜晚。

严小书独自坐在书桌前，静静整理着两份课堂笔记。他反复翻动着那本粉色卡通图案的笔记本，很认真地划分，注解，生怕笔记本的主人看不懂。

写完后，他放下笔，关掉电灯，然后抬头望向窗外。

今晚星月依旧璀璨耀眼。

他望着望着似醉了般，那片天空里竟渐渐浮现了一张女孩的明媚笑脸。

女孩笑起来时，漂亮又可爱。

眼睛眯得紧，弯弯的，像天上的月牙儿。

她的笑很有感染力，似乎能把周围所有不好的负面情绪消除。

想到她，严小书的嘴角会不自觉地向上扬起。他抬手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抚了抚嘴唇，后知后觉到，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微笑时再也不需要用手作辅助。

她教会他说话，教会他微笑……

每天和她在一起都好快乐。

过了许久他才收好笔记本和作业，之后才下意识伸手抓了抓腿上被蚊子咬得包。

夏夜蚊虫多，尤其是绿植多的地方。虽然严小书已经在门窗上订了纱，可蚊子还是会想方设法地钻进屋子里来。

他起身，轻轻走出房间，来到姥姥的床边，见姥姥还安睡着，便轻手轻脚地帮她掖好蚊帐，以防蚊子见缝飞进去。

做好这些，他又将晚饭后没来得及刷的碗筷放进盆子里，端到外面的水井边，借着月光，刷洗干净，再端回屋里摆放整齐，盖上薄薄的白布，以免落上灰尘。

他把地面清扫干净，将洗好的衣服晾晒在架子上，才安心地躺回到床上看书。

这时裸露在外的洁白皮肤多处受到蚊子的“亲吻”，鼓起了二三十个大包，痒得静不下心来，涂了花露水也似乎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严小书起身将白天采来的葎草轻轻捣出汁液，端到床边，想到外敷在蚊子包上时，脑海里又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一个人。

她也是蚊子的青睐者，他帮她随身携带花露水的小喷壶也不顶用，因为蚊子是隔着衣服都要咬她的。

得亏她脾气好，每次被咬后，都浑不在意，总是先抓几下，止止痒，然后再在红红的包上用指甲掐出一个深深的“十”字。

望着那红包上的“十”字，她都会嘚瑟的朝他和张宇数炫耀，“看吧，你俩谁能掐出这么周正的‘十’字来？”

就这么想着她说过的话，他不自觉地放下手中的捣钵，用手也在包上掐出一个“十”字。

掐完后，他看了看，笑了。

好像……是没有她掐出的字型好看呢！

期末考试前，严小书一如既往要帮凌晨恶补。

平时要讲题给她听，是绝对不会耐心坐下来的听他讲题的，只有考试前才会乖乖听话。

凌晨为了奉承严小书，每次都会说，临时抱佛脚，都不如抱他的脚呢！

而张宇数则会说：“难道你没抱过我的脚？”

凌晨笑嘻嘻地说：“抱了，所以熏着了！”

是呢，张宇数自上初中后，与上小学时的智障儿形象截然相悖，成绩蹭蹭蹭的像是坐了火箭似的一个劲儿往上升。

起初，凌晨一直认为张宇数小升初的成绩是运气使然，到现在她才渐渐意识到，老师们常说的男生后劲大到底有多恐怖。

因为期末考后，成绩发下来的那天，张宇数竟然排到全校第二名，数学成绩比稳居第一名的严小书还要高出两分。

放学回去的路上，张宇数在凌晨的眼中顿时变得高大伟岸了许多。他的突然逆袭真的令人敬佩啊！

再看看自己的排名，好讽刺的名次呢！

刚好第二百五十名！！！

哇呀呀！为什么不多考一个名次呢！或是少考一个名次也行啊！

唉！

学校有关学习的有两种人最遭人嫉恨，一种是平时考试成绩差的像狗屎，一到关键考时就突飞猛进，一鸣惊人。

还有一种就是，上课不听，下课不背，老师报听写就会，一点名就会背。

以上所述的这两种情况，凌晨全占上了。

倒不是她的本事，主要全靠她背后的两只脚。

六班是全年级最次的班级，大家对成绩不重视，凌晨这点分数在班里还能排第十三名。

二百五！

十三点！

凌晨一脸郁闷，又觉得好笑，这都是什么名次啊！

不过幸好有小书和张宇数帮自己补习，不然肯定会考倒数。

想着想着，眼前一道白影突然窜到她眼前，小家伙似挑衅般停在她的自行车前，凝望了她一眼，而后一溜烟顺着稻田逃到桥下去了……

严小书见凌晨半天都没跟上来，一转回头，便瞧见了蹲在桥上的她，此时张宇数也回过头。

她神秘兮兮地朝他和张宇数招手，低声喊道：“你们快过来呀！”

“干嘛？”张宇数嘴上有些不耐烦，可动作却比严小书快，立刻停下车，来到凌晨的身旁，严小书随之跟上。

“我刚刚看到一只小白兔，一下窜到桥下去了！”凌晨兴奋地站起身不断摇着张宇数的胳膊。

张宇数酷酷地瞥她一眼，“所以呢？”

“我们大家一起下去逮吧！”说完又看看严小书，用眼神怂恿他一起下去。

“这秧苗都是刚插好没多久的，兔子能藏到哪里？”张宇数仔细察看了周边的田地。

刚种的秧苗稀疏，薄薄的青绿一片，根本不好藏身！

“哎呀，笨死了，不是说了嘛，小白兔逃到桥底下去了吗？你看田地干什么！”

“哦。”张宇数呆呆地揉了揉脖颈。

“走啦，我们一起下去。”

凌晨在两个男孩子间永远是主导者。

她说走，他们说好。

把车子停放好，三人奔向田埂，来到桥下，只有浅浅的水流，哪里有什么白兔子！

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兔子的影子，几个人又辗转来到桥下的青草地上，渐渐的大家似乎都忘记了来这里找小白兔的初衷。在草地上打闹起来，准确的说只有凌晨和张宇数在打闹，而严小书却坐下来捧起书来看。

说起来，严小书从小到大都一直喜欢看书，什么书都喜欢看，他记性好，几乎过目不忘，要不是他实在不喜欢说话，老师说他最适合学广播将来做主持人。

“喂，小书，你的脑容量到底有多大，能记下这么多书的内容！我看你不应该叫小书，而应该叫大书才对！”凌晨侃笑着走过来，坐到他身旁。

打架太累了，她需要休息一下。

张宇数见她失去打闹兴致，便也走过来，坐在她身旁。

“你叫他大书（大叔），岂不是很吃亏！”

“怎么吃亏了？吃什么亏？”凌晨没反应过来谐音，疑惑地望着他。

“你猜？”张宇数故意眨巴眨巴眼，露出一副可爱模样。

“猜你大爷的。”凌晨忍住作呕。

“哇，你居然猜对了！”张宇数丝毫不生气，满脸兴奋道。

“……”

“……”

张宇数还故作兴致勃勃的模样为他俩认真分析道：“你看哈，你呢，叫他大叔，我呢，又比严小书大，这按辈分来算的话，我可不就是你大爷！对不对？小侄女！哈啊哈哈哈……”

说完他笑着迅速伸出一根食指在凌晨下巴上挑了一下，动作极其欠揍，他耍完流氓拔腿就跑！

凌晨闭了闭眼，咬牙切齿地瓮声道：“张宇数，你死定了！”说完就从草地上跳了起来，去追打他，边打边吼道：“你给我站住！谁是你小侄女！啊？”

张宇数一边跑一边被她锤得嗷嗷叫。

不是让着她，这丫头腿不长，但跑得是真快！他真跑不过她！

“啊呀，啊呀，轻点打，你这丫头手怎么这么重！真是长幼不分了啊！不叫大爷，叫大伯也行啊！”

凌晨见他“死不悔改”的样子，便下手更重，两个人在坪坝下的草坪上你追我赶，嬉笑声传出很远……

严小书放下手中的书，望向那两道缠打在一起的身影，眉宇间的沉郁渐渐凝肃，漂亮澄澈的双眸徒然黯淡下来。

他缓缓垂首，对着书仔细认真地看，只是这一页他始终都没有翻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他再抬起头时，便看见凌晨正笑眯眯地朝着他的方向飞奔而来。她的笑颜明媚又纯粹，就像现在这蜜色的夕阳，又像这舒爽的晚风，有她在身边，整个世界都变得更加美好。

天色渐晚，一轮月浅浅映入淡蓝色的天幕之中。

此时草丛里的蛐蛐，树上的蝉和河边的小青蛙的叫声此起彼伏。

三个人仍舍不得回家，齐齐躺在草地上，枕着自己的手臂，望向天空，各不说话，放松享受着融入大自然的惬意感觉。

张宇数拿掉口中叼的狗尾巴草，感慨道：“真想一直就这样和你们躺在这里啊！”

凌晨平直地躺在两人中间，跟着回：“我也是。”

说完，过了许久，她转过脸，看向严小书，问：“大书，你呢？”

严小书枕着一条胳膊，曲起一条腿，望向天空，十分认真地“嗯”了一声。

凌晨得到回应，便转了回头去凝望天空，却没发现那个男孩已经转过脸，悄然凝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