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

大了十岁。

连生日都挨在同一天，沈寒延的确大了戚沉南整整十岁，不多不少。

过去这一段时间里的忧心忡忡，还有交织在一起的喜悦与伤感，纷纷都冲昏了她的头脑，以至于连这最核心的一点都被抛在了脑后。

宋秋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将戚沉南深埋于心底，无论如何也不愿面对的问题挖了出来。

摆放在眼前，戚沉南退缩着不愿面对。然而没有办法，视线触及处，满满都是残酷现实所流淌而下的痕迹。

她不想看也要看。

舍友明显已经对自己这边失去了兴趣，转过身一边随意地甩着毛巾，一边有说有笑地找到了下一个话题。

轻松自在极了，她们的声音、语气里不掺杂任何一点负担。

真好啊。

自己太羡慕别人的这一丝坦荡了。

戚沉南叹了口气，耳旁充斥着舍友三人混乱的交谈声，以及她们手机里各种各样的音乐。

回过头，她再度埋入阴影，企图用鸵鸟的方式来逃避问题。

宋秋爬上床，转头朝着戚沉南的方向：“对了沉南，赶快洗漱去吧，今儿晚上下雪，指不定一会热水都没了。”

说完，外面的风便将宿舍窗玻璃吹得阵阵作响。

戚沉南不由自主地转头，欲投向远方的视线被厚重的窗帘阻挡。

“啊，好的。”她闷闷地回应了句。

拿起睡衣，戚沉南起身前又朝手机上看了眼。时间才过去没多久，沈寒延大概还在路上。

风在怒吼，想必雪花也被带着一道在鹿城上空飘摇、肆虐。

心难免又随着风雪，飘零到了此刻不知身在何处的沈寒延身上。

戚沉南停顿一番，最后还是走进卫生间。

暖流迎面洒下，闭着眼逐渐被蒸腾上升的热气包裹。

不去想了，不去想了。

这四个字不断在脑中晃荡，却完全起到了相反的作用。

自己的同龄人都已经有了如此的默认，那在沈寒延心里……

戚沉呐又感觉到鼻尖的酸。下意识地一顿抽吸，谁知却呛进了不断涌下的水流。

戚沉南瞬间捂住口鼻，弯下腰开始了剧烈的咳嗽。

动静似乎有些大，隐约听见水流声中，玻璃门外舍友的问候。

她用力捏了几下鼻子：“我没事，呛了一下。”

鼻尖依然酸得不行，戚沉南却在努力克制。

关掉龙头，她一把抹去了脸上的水珠。热气蒸腾的室内，一切都是那么的朦胧。

就这样吧。

转身，她抬手去取浴巾。

躺进被窝没多久便到了熄灯时间，明早八点还有课，宿舍里稍稍聊了几句便各自沉入梦境。

唯独戚沉南，朝着墙侧躺，什么都没有做，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被漆黑剥夺了视野，听觉便放大了不止一倍。窗外的动静愈加强烈，最后像是匍匐着一头刚醒的巨兽，带着怒气地对着他们这儿在咆哮。

恐怖至极。

戚沉南忍不住往被窝里缩了缩，终于在时间走过了零点的那刻，她等到了手机的推送。

满心欢喜地拿起手机，骤然出现的亮光刺得她眼球泛起了疼。原以为会看见微信的绿色消息框，谁知却是系统的一条定期推送。

笑容在戚沉南面上定格，她的失望，随着逐渐暗下的屏幕而升起。

不是他啊。

刚才那一刻爆炸一般涌出的欢欣，都凝华成冰。被不知何处而来的力道轻轻一敲，顿时粉身碎骨。

一整晚，戚沉南都昏昏沉沉地没有睡好。对沈寒延的担忧牵挂着她，时而半睡半醒，总是期盼着身边的某一下震颤。

第二天早上，她自然醒得有些困难。宋秋见时间来不及了，便在她枕边猛地敲了好几下。

戚沉南惊醒，迷糊中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捞过手机查看未读消息。

早上六点多，还在沉睡中的自己收到了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的消息。

沈寒延：【昨天路上比较堵，到家有点晚。怕你睡了，就一直没和你发消息。】

心终于放下，戚沉南捏着手机，沾满困意的脸上也不由得流露出了微笑。

白夏妍正费劲地套着她的长筒靴，转眼看到她的模样：“傻笑什么呢，赶快下床不然一会老吕给你记迟到啦。”

-

这一场大雪来得猝不及防，走得也无声无息。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屋子外便已经是一片祥和宁静的状态了。

化雪之时更为冷，每个人都止不住地跺着脚取暖。

戚沉南脸被吹得通红，在路上一边走，身后一边飘着一串白雾。

沈寒延的电话，有些不合时宜地在这时打了进来。

她不会不接，有些费劲地摘下棉绒手套接起，任由冷风在柔嫩的肌肤上切割。

“喂，寒延哥。”

原以为好几天过去了，那股炙热感情会稍许得到沉淀。可当戚沉南道完这声称呼，心脏突如其来的兴奋跳动告诉了她。

不可能。

风声夹带了沈寒延的声音：“沉南，这周末回家吗？”

她侧身躲开了个急着上课的傻大个：“应该要回的吧，怎么了？”

沈寒延：“上回和你提到的课，我这边已经排好了。既然要回家的话，这周有空过来上课吗？”

戚沉南脚步一顿，明明温暖的食堂近在眼前，在走几步路就到了。她却偏不，略微倔强地站在路当中。身后的人纷纷绕开超过，同时也投来了不解的目光。

有空，当然有空！

她微微张开嘴，经过了片刻的犹豫后：“好的……是你负责教我吗？”

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戚沉南知道，自己的老师一定是沈寒延，可她偏要问出后半句话。

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可她企图得到肯定的回答，最起码心里会好受一点。

电话那一头的沈寒延不知在做什么，隐隐有打字机在工作运转的动静。

戚沉南等待着，手不禁掐紧。

终于，男人给了她肯定的回答。

“当然啊，难不成你嫌弃沈老师？”

戚沉南顿时送掉紧绷：“啊……没有没有，不是的……”语气在那一瞬，将内心所有的想法通通暴露。

沈寒延忍不住笑道：“那快叫一声老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哦。”

……

戚沉南缓缓垂下眼：“沈老师。”

-

市中心的那一家小画室，戚沉南去过了无数次。

然而今天，是她头一次以学生的身份前去。

说实话，戚沉南还是挺紧张的。毕竟一个暑假下来，她基本上已经和画室的学生与老师认识了个遍。

即便交流得不多，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就是那个深受沈寒延照顾的“妹妹”。

这个时间段，画室其中的一个班已经开始上课。戚沉南抱着她早早准备好的画笔与颜料，站在玻璃门外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最后还是韩芊雅瞥见了她，主动走出门将她迎了进去。

不少学生都因为这意外的情况转头，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戚沉南身上。

韩芊雅：“怎么啦？又来找寒延玩？”

听她的语气，似乎并不知晓沈寒延口中的“美术课”。

韩芊雅笑了笑，又说：“正好，他今天上午没课，人就在办公室，快去吧。”

戚沉南正在发愁，该怎么提起这件事，办公室的门把手拧动一番，沈寒延抱着一大堆材料从里面走出。

“来吧，准备上课了。”他十分轻松地朝着办公室隔壁的一间小教室走去，那儿是专门用给一对一教学的空间。

韩芊雅皱了下眉，显眼没懂沈寒延的意思：“你在说什么啊。”

戚沉南却抿紧了嘴，心不知因为什么，正怦怦地跳得飞快。

男人单手旋动钥匙，打开教室的门后抬头：“我闲得慌，开了个一对一教学班。沉南自告奋勇说要做我的学生，就这样啊。”

韩芊雅转头，带着丝不可置信的目光不断在他与戚沉南的面上打转。

其他不明所以的人，投向他们的目光里，也夹带着看好戏的激动。

戚沉南刻意挪开视线，总觉得画室里暖气开得太过高，脸颊止不住地升温，难以控制。

最后，韩芊雅挑了下眉：“嚯，没想到有生之年，我居然可以看到沈老师开一对一专业培训班，真是太难得了。”

这句话，让戚沉南察觉到了些许微妙。

什么意思？

自己一直以为，一对一专属培训在如今的教育行业里算是再常见不过的现象了。尽管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从未给自己在这方面花费过金钱，但每一个时期都有相对情况的矛盾、新闻爆出。

以至于在戚沉南的潜意识里，沈寒延也有同样的课程。

韩芊雅微笑着在她肩头轻轻一拍：“到时候记得给我反馈，之前好多家长请他开专属培训都没成，可算是被我抓住机会了。”

戚沉南不知该怎么回答，总觉得不远处，沈寒延的沉默大概有些异常。

垂下眼，她抱紧了些手中的材料，只是点了几下头，接着便朝沈寒延打开门的小教室里走去。

其他人被她抛在身后，课堂也仍在继续。

小教室的门被关闭，暖气刚开没多久，周围始终弥漫着清冷。

戚沉南看见颜料、纸张，以及一整套她根本辨认不清的画笔。

沈寒延背对着自己，手上似乎在搅动着什么。

戚沉南一时之间不知该做些什么，呆呆地站在门边。脸颊因为各种原因，早就变得通红。此刻小教室里温度升高，她又忘了脱下外套，效果更是翻了整整一倍。

她无措的目光，自然而然是被沈寒延吸引。

男人离她不远，黑色紧身毛衣将上身那健康有型的线条完全展露。

明明知道自己不该如此显露，戚沉南却完全忍不住。

刚才韩芊雅那充斥着意外的神情，以及异常的话语始终让戚沉南无法不去在意。

对方的意思，搞得好像……自己对沈寒延而言十分特殊。

戚沉南想得过于出神，以至沈寒延调好颜料转过头，一下就对上了她茫然却满是热忱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