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50】

寒风凛冽刺骨，席卷着除夕夜的万家灯火。空荡的天台上，只有戚沉南和沈寒延两个人。

光是虚幻缥缈的，光又是热情似火，渲染着青春的花样年华。

此刻，光被凝聚、缩小，又随着火/药的炸裂，形成了绚烂无比的焰火。

戚沉南捏着铁丝，看着被她掌控于手的光芒。

灿烂、热烈、美好……太多的形容词，用在此刻却完全不够。

她忍不住稍稍抬起眼，视线穿透了迸裂的火花，落在了后方不远处，沈寒延被映照得明亮的脸庞上。

对方眼中，除去经久不变的温柔外，同样荡漾着灿烂的火花。

她不由得随着温柔荡漾起的波光，心里也绵延着一丝又一丝的情绪。

今晚的遇见像是意外，却完全不突兀。当沈寒延发出邀请，戚沉南甚至没有经过思考便毅然答应。

此刻光芒四溅的焰火，更像是真实的她的缩影。抛开一切顾虑，唯独把持着心底的念想。

团圆夜的万家灯火，也比不上此刻掌控于手的火花。

夜晚的北风依旧喧嚣个不停，戚沉南却像是得到了启发，又或是受到了刺激。稍稍将手放下，移除了她与沈寒延视线之间的一切障碍。

“寒延哥。”她开口，像往常那般呼喊了他的名字。

心不再是期待、担忧、害怕或是恐惧，取而代之的，是喜欢的烟火燃烧后的平静。

沈寒延眼里的火光有了焦点，崩裂的火花中间，倒映着戚沉南的身影。

“嗯，我在。”

深呼吸一口，带着刺鼻气味的冷风灌入胸膛，她问：“如果现在，我把曾经和你说过的话重复一遍，得到的回答还会是一模一样的吗？”

焰火会尽兴燃烧，戚沉南想，她的青春或许也应该尽兴一番。

就算是拒绝，自己也想到得到一个明确的回答。

不断在夜空中飘扬的烟尘，逐渐显得戚沉南的目光更加坚定、热烈。

然而视线的另一端，沈寒延却因为她的这番话，再一次陷入了迷茫。

冲动与理智好像永远都不能达到某个平衡点，就像他一时冲动带着烟花来到了她的家门口，不为别的，只是知道今夜无人陪伴她，生怕她孤独寂寞。

可当眼神触碰、焰火燃烧时，内心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又浅浅地冒出理智。

不可以，应该点到为止。

沈寒延头一次感觉到了如此的茫然。

戚沉南直击灵魂的问题，更是加深了他内心的动荡。

冲动和理智展开了激烈的斗争，每当沈寒延觉得试试也没问题的时候，笼罩多年的阴云暗影便快速涌上。

相差了十岁的年龄，大概是他内心深处那一道永远都无法愈合的伤口。

“不知道。”当铁丝上最后一点火光熄灭，天台又陷入了被包围的死寂，沈寒延开口。“我不知道。”

这是他的实话，却不再是明确的拒绝。

他想他或许对她怀抱着相同的感情，可现在却还没有做好完全的心理建设。

再等等，再给他一点时间吧。

他可以解决好的。

沈寒延长叹一口气：“给我点时间吧，沉南。”

话音终止，这大概就是他的回答。

戚沉南垂下了捏紧铁丝的手，眼神飘忽着却不像曾经那样犹如天崩地裂。

对于这个回答，她仿佛早有预料，丝毫不感到意外。

就好像，从来都没有期待过另一种结果。

火花熄灭后，掌心的弯曲铁丝彻底成了废料。她低下头，将它放进了垃圾专用的塑料袋里。

铁丝被丢掉，心里那块积压多年的石头仿佛也跟着一块被拿走了，戚沉南蓦地感到了由内而外的舒缓。

“嗯，好啊。”她回答。

把一切都交给时间吧，让时间来定夺他们的结果。

不喜欢他大概是不可能的了，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无非是在催眠。早已经被铭刻进骨子的感情，想必无论如何都磨灭不去。

但是接下来，自己不会再将他当作依靠，不会再将这缥缈又抓不住的感情放在首位。

曾经洛敬说过的话，又随着晚风的吹拂浮现在了眼前。

对自己好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没错。

自己的第一位，永远都是自己。

喜欢他，只是漫长人生里的一场不可避免的小事情。结局的好或坏，不过是锦上添花与遗憾告终的区别。

弯下腰将塑料袋拢了拢，里面的东西一骨碌地沉下，戚沉南抬头对上了沈寒延的视线。

她朝他笑笑：“那就这么说好啦，今天的烟花放得很开心，谢谢你，寒延哥。”

-

除夕过后的日子十分平淡，除了杨画发来了慰问的消息，抱怨高三最后半年的紧张生活外，其他再也没有什么有趣或刺激的事情了。

戚沉南心想，这个新年，大概是她度过的最平淡无聊的一个了吧。

没办法，只能好好规划接下来的一年，多存点钱，再去期待下一个有趣的春节了吧。

这几天算是服务行业的忙碌期，老板的通知应该要来了吧。

她拿起手机，仔细检查了微信与短信箱，却一无所获。

感到了些奇怪，戚沉南思考良久，最后还是决定拨打了老板的电话询问。

响了好几下，她才听见老板粗鲁又难听的声音。

自己的话还没说完，对方便不耐烦地打断：“你以后不用来了！”

接着填充话筒的，只剩了下嘟嘟嘟的忙音。

戚沉南呆愣楞地看着前方的某一处，缓了好久终于意识到自己在还没意识到的时候被炒了鱿鱼。

眨了眨眼，午后的和煦日光缓解了这个消息带给她的冲击。

心中好像也没有很失落，反倒还松了口气。

不用再那么累了，是件好事。

戚沉南收回眼，视线在厨房的四周围随意飘转，最后落在了新买的那袋咖啡上。

喝点咖啡提提神，然后去尝试着找下一份工作吧。

她听说现在不少人都是在某个求职网站上投递简历，自己不妨也可以去试试看。

咖啡杯不断冒着白汽，飘扬在电脑屏幕前，戚沉南看着那些有关工作经历还有的条条框框，最终还是犹豫地填下了和自己相关的信息。

毫无经验的大一学生，大概很难找到工作的吧。

不管了。

戚沉南按下了上传键，接下来留给自己的便只有漫长的等待了。

又过了段沉寂的日子，下学期的开学通知如约而至。

重返校园，见到了那一张张熟悉又热络的面孔，戚沉南心里居然上升起了一股怀念。

舍友们没再提和王明学相关的那件事情，四个人依旧融洽又欢快地相处着。

曾经的一切都好像被抛在脑后，每个人都忙着展望全新又美好的未来。

即便撞上大课，戚沉南遇见了王明学，也不过是从互不相识到了点头之交。

生活看起来什么也没变，可真实意义上又是焕然一新。

大概一个月后，戚沉南终于在邮箱里看到了有关求职简历的相关邮件。

感到惊喜又意外，她没有半点犹豫地将邮件点开。

是一家小型的杂志社，浏览到她的简历，因为专业对口便邀请她参加实习编辑的面试。

戚沉南自然不会拒绝，立刻与杂志社的人事取得联络，约定好了面试时间。

杂志社的地址离学校不算远，并且每个月都有路程补贴。与她联系的人名叫严思思，是杂志社的主编兼职人事管理，年纪不过二十六七岁，性格温和很好相处。

戚沉南说自己还没有过编辑工作的相关经验，可能还需要学习。严思思微笑着摇头，告诉她没关系。

“实习编辑的任务就是在工作中学习，虽然薪资少了点，但我想如果你准备在这个专业深入发展的话，这份工作应该对你是有帮助的。”她温和地说道。

薪资再少，也比甜品店给的多。戚沉南没有理由去拒绝这份意外获得的工作。

杂志社的规模不算大，平时的任务也不会太过繁忙，严思思会耐心地解答戚沉南的一切问题。

逐渐，曾经在甜品店下意识养成的胆怯也消失不见了。

随着疑难问题被一个个解决，课本上的无形知识也在工作时间里被融会贯通。

看着电脑屏幕上被自己排版校对好的稿子，戚沉南突然意识到。

现在所做的事情，好像正是自己喜欢的方向。

就算劳累会偶尔降临，可她不光不觉得厌烦，反倒会在工作的繁忙中产生别样的欢欣。

这意味着喜欢吗？

不知道，她也不确定。

某一天的下班途中，戚沉南靠着扶手，看着轻轨窗外擦过了城市的繁华灯火。她稍眯起眼，让目光里荡漾着光火的倒影。

嘴角忍不住上扬，流露出了她发自内心的真正微笑。

感觉，生活里的一切，都在变好啊。

-

春天柔和地追逐着冬天的步伐，又不慌不忙地给盘旋在远处的夏天指引了道路。

它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鹿城的春天，好像总是那样的短暂。

杂志社突然接到了个大合作，导致戚沉南不得不在五一假期里的某一天赶去公司，与严思思等人探讨项目的策划。

她本不用来，目前的水平还远不及如此层面。可严思思却主动邀请她来旁听参与，说这也是一个学习的机会。

戚沉南欣然接受，只是到达公司的时候，其他人都还在上一个会议里无法抽身。空荡却隐约泛着热的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无所事事。

突然收到了严思思的微信，她摆脱自己帮忙打印一份资料送去第二会议室。

戚沉南按照指示，晃了晃鼠标，唤醒了还在沉睡中的电脑。

谁知映入眼帘的是严思思忘记退出的微信聊天框。即便戚沉南知道偷看别人的消息不好，可最上方的三个大字依然捕捉了她的一切视线。

【沈寒延】

沈寒延：【沉南工作的还算习惯吗？】

严思思：【超级习惯，也做得很好，放心吧。】

严思思：【对了，我还得谢谢你呢，给我们介绍了这么好的一个妹妹。老板都准备，七月份那个出国的项目要带上她呢。】

沈寒延：【习惯就好，麻烦你帮我多照顾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