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心中默念清心咒，芮桃堪堪避开止皊的长戟，胸口的衣料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若是她再慢一点，直接就被止皊当胸劈开了。

且战且退，咬牙又接了止皊的几下进攻，芮桃退到了还在发呆的阿芩身边，死命摇着她的肩膀。

“别愣着了！你兄长说的那个女人是谁？”

芮桃手劲大，摇得阿芩直接从幻境里完全醒了过来，她尚在迷茫的阶段，只从嘴里发出了一声：“啊？”

队友不靠谱，芮桃也很想罢工。

但是现在可没时间搞有的没的，心一横，芮桃用手指在阿芩的额头上猛地一敲：“先跑！”

阿芩疼得嗷了一声，彻底回过神，看见面目全非的止皊正向着他们急速游来，鱼尾对着他来的方向一抽，海水随着她的动作顷刻间倒灌向止皊，强大的水压暂且拦住了他的动作。

她从未游得这么快过。

恐惧与痛苦就添作燃料，她带着芮桃往深极渊海更深处游去。

海水像是牢笼般挡住止皊，芮桃掏出各种符咒往他身上砸，能挡一点是一点。

越来越深了。

她本就是陆地上生活的人，海水挤压她的身躯，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揉捏着。

太难受了。

她不敢张嘴说话，生怕她一张嘴，水压就要把她的内脏从嘴里给挤出来。

按照最开始的约定，芮桃敲了三下阿芩的胳膊。

一直在狂游的阿芩动作慢了下来，往上浮了些。

全身颤抖着，她拉着芮桃躲在了一块巨大的礁石下面，此处没有光照，连她也不知道自己游到了哪里。

芮桃安抚性地拍拍她的肩膀。

阿芩抽动鼻子，看上去似乎又要哭了。

只是这次她没有真的哭出来，泪水在眼眶中打了个转，芮桃下意识都想伸手去接，却见那滴泪迟迟没有落下。

“我不哭，芮桃，”阿芩说，“你刚刚问我什么？”

芮桃压低了声音：“女人，你兄长说要把我像是那个女人一样，埋在海底。”

“我从未听兄长说过这件事。”

“那你还记得七十年前的海妖入侵吗？那个人类修士去了哪里？”

“记不大清楚了，当时我也是躲在密室，出来的时候只看见触碰蜃珠的海妖化作了灰烬……”

芮桃仔细回忆着止皊的话：“你确定碰到蜃珠的是海妖？止皊不是说是个人族修士吗？”

阿芩抱住头，头疼欲裂。

她已经很努力去回忆当时的情景，脑海里只有一个模糊混乱的身影摸到了蜃珠，然后崩塌成了一团灰烬。

后来怎么了？

她的歌是怎么唱的？

“这首歌……是兄长教给我的，”阿芩合上眼，说，“我只看到了一个身影，并不确定那是海妖，都是兄长告诉我的。”

蜃珠，人族修士，女人。

七十年前，威赫道人为救徒弟秦悦娘而下深极渊海，取鲛人族圣物蜃珠，可至此不再见威赫道人踪迹，如人间蒸发。

而止皊说，他杀了一个女人。

尽管威赫道人这个称呼听起来过于阳刚，但她确确实实是个女子。

一个不太好的猜测浮现在芮桃的心中。

止皊杀了威赫道人。

而且听他的语气，和威赫道人的梁子还不小。

就算威赫道人想要鲛人的圣物，也不至于给人挫骨扬灰了吧？

一道尖锐的叫声打断了芮桃的思绪，是海妖追了过来！

她们躲在暗处，海妖一时半会难以找到她们，但也只是时间问题。

“蜃珠一直都在高塔上吗？”芮桃问。

“对，高塔有护卫把守，很难有谁能接触到蜃珠。”

“听我说，”芮桃指了指阿芩手中的木剑，“这柄木剑是我先前用的，我送给你，一会不管怎样你都先保护好自己。”

“那你呢？”

芮桃从怀里拿出金链子系在手腕上：“你兄长与我要找的人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我要去弄清楚。而且他们之间肯定牵扯到了蜃珠，我猜现在高塔上的蜃珠不是真的。”

海妖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

“我去把他们引开，”芮桃说，“万事小心，你去陆地上搬救兵，那个长得特漂亮的剑尊很强，你就说再不来我就没了，他应该会帮忙。”

阿芩连连摇头：“你去陆地，我不怕的。”

“你不能去，鲛人会被转化为海妖，等我回来你可能都和止皊一样在那里高呼新生了。”止皊那疯魔的样子，想想就一身鸡皮疙瘩。

一些乱七八糟的黄符全部塞给阿芩，芮桃比了个向上游的手势，而后直接冲了出去。

她游到正在搜寻她们的海妖附近，丢了颗珍珠过去。

带着淡淡光芒的珍珠吸引了海妖的注意，他们的智力不高，有一只直接扑向了珍珠，一口咬在上面。

趁着这个机会，芮桃将另外一只直接斩首。

咬珍珠的海妖总算反应了过来，看着芮桃提着同伴的头颅，发出叫声，张着嘴就冲向她。

芮桃没有直接迎敌，她看了看暗处的礁石，阿芩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芮桃迅速向着蜃珠的方向游。

海妖的叫声呼朋引伴，很快她的身后就跟了十多只海妖，他们争先恐后地向前，想要抓住芮桃。

它们的速度很快，离芮桃的脚尖不过只剩下一掌的距离。

灵力瞬间注入剑中，金红的虚影脱剑而出——

不熄灭的熊熊烈火以疯狂的速度席卷了所有的海妖，他们因为争抢时贴在一起的皮肤形成了最好的链锁反应。

烈火之中，无一幸免。

惨烈的叫声比海浪更加汹涌，芮桃的喉头一甜，直接喷出口血。

海妖的尸体被烧成焦炭，是死前剧烈挣扎而缠绕在一起的怪异形状，看得芮桃一阵反胃，感觉还得吐点胃液。

还没等她喘口气，熟悉的压迫感出现了。

她回过头。

巨大的肉色章鱼正蠕动着触/手，不声不响地出现在身后。

构成三角形的三只眼睛都在同一时间锁定在了她的身上，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珠像是鼓鼓囊囊的球体，一戳就会爆出满手的汁液。

芮桃咽了口口水。

太庞大了。

这只章鱼的几根触手都比她的身体粗。

芮桃细致地观察着这只章鱼。

它还有一只隐蔽的，带着毒素的小触/手。

必须要留意它的动作，以免中招。

章鱼的触手像闪电般袭来，芮桃飞身而起，触手砸在身旁的礁石上，直接碎裂成无数的小块。

芮桃心有余悸，之后的躲闪更加频繁，她不敢一直出招，只怕自己没有留意到一直没有行动的小触/手。

很快，她感觉自己的行动迟缓了起来。

在水中游来游去太过消耗体力。

再这么下去，章鱼能玩死她。

芮桃躲开从下悄悄进攻的一只触/手，提着剑靠近章鱼的脑袋，刺向它的眼珠。

她快，章鱼的速度比她更快，触/手缠住她的剑，顺着就爬到了她的手腕。触/手上的吸盘牢牢贴她的肌肤上，粘腻而冰冷的触感挑动着芮桃的神经。

灵力倾泻而出，她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拽拉着这根触/手。

章鱼被她的动作拖拽了一截——

“我以前还是筑基时就能切开你的皮肉，”转动剑身，将更多的触手缠绕在上面，“现在，我便能直接斩掉这些触/手！”

芮桃伸手拉住触手的前端，绷直的触手上清晰可见血管。火光再起，锋利的长剑破开重重阻碍，缠绕在上的触手断裂成无数段。

她毫不犹豫地直接烧掉手中还捏着的触/手前端。

没有发声器官的章鱼因为失去了一只触/手而疯狂抽搐着，它整个身体扭曲得像是海底随波摆动的水草，荡起一圈又一圈水波。

她似乎又回到了魇魔的梦境中，看着它被分吃而虚弱，只能向她求饶。

一样的感觉，一样的畅快。

她有些沉迷在这种感觉里了。

胸口剧烈起伏着，芮桃强行平静着自己过于亢奋的精神，她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脑中叫嚣着要把这只章鱼碎尸万段。

章鱼被她彻底激怒，同时挥舞着好几只触手封住她的动作。

这一瞬间，芮桃的目光落在了它的眼珠上，那三只眼珠就像是个风向标，她非常想直接戳爆它们。

好恶心。

所以更要解决掉它。

灵力转过每条经脉，她感知着，调动着，利用着。

她从不是案板上的鱼肉，她才是刀俎，是利剑，是永不熄灭的火焰。

芮桃劈开将她包围的触手。

即已出鞘，又何须害怕？

强大的爆发力席卷整片海域，长剑已经抵在了章鱼的眼珠之上，芮桃冲章鱼笑了笑，而后刺穿了它的眼珠。

拔剑，再刺。

细小的触手颤抖着想要攻击芮桃，她看也不看，抬手就抓住了那只触手。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但是这种感觉并不差，甚至想放任自己沉沦在里面。

触手在火中挣扎，划伤了她的手指。

这丝疼痛短暂地唤回她的理智，芮桃顿了顿，看着在身下颤抖的这团烂肉。

“哎呀，”芮桃略做惊讶的样子，“我都把你的共生宠物伤成这样，你还不出来吗？止皊，难道是怕了我？”

章鱼仅剩的触手还在芮桃的手中，她用力地一掐，这只触手再也没了动作。

“我直接杀了它，你会不会死啊？”

一片寂静。

她提起剑，作势要刺章鱼最后一只完好的眼睛——

阴暗丑陋的海妖爬了出来，像是壁虎一样贴在章鱼的身上，他咧开嘴，发出了短促的笑声。

“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道士，就该葬在海底，”止皊浑浊的眼中只剩下了恨意，“你和她一样，都该死。”

芮桃回嘴道：“废话少说，你杀了威赫道人？”

“你想知道？”

他在芮桃的注视下，将手插进了自己的胸口，血肉里，一颗明亮的珠子被他掏了出来。

“那你亲自来看看吧——看看那个女人，看看你们人族，是有多恶心。”

被触/手割伤的手指传来酥麻感，天旋地转，摔倒在一片沙滩之上。

海浪拍打处，白色鱼尾的鲛人正趴在那不知生死，旁边蹲着一个年轻的女人，用手指抬起鲛人的脸，目光冷淡。

是止皊——还有威赫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