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决裂

当思思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她挣扎着想要起来，浑身却疼的直冒冷汗。一个稚气未脱的小丫鬟赶忙上前扶住她说：“姑娘你醒了，太好了。我去叫公子过来。”说罢风一般地跑开了。

不一会儿，小丫鬟口中的公子来了。

“姑娘你还好吗？你都睡了两天了，真担心你撑不下去了呢！”一位白衣翩翩的公子，走近床榻前，关切地问道。

思思只瞟了他一眼便惊叫出声：“韩彦古？！”

“什么？姑娘竟认识在下么？”韩彦古也惊愕地看着思思。

“哦，不，不认识。你跟我一个朋友很像，他也叫韩彦古。我一时没看仔细，认错人了。”思思忙解释道，因为她突然想到，曾经那些熟识的面孔如今都不认识她了。

“原来如此，天下竟有如此巧事。”

韩彦古释然一笑，脸颊印上两个浅浅的酒窝，温和的说：“你的命算是救回来了，但是伤势过重，大夫嘱咐过，至少要卧床修养半月。这里是枢密使府邸，很安全的，你且安心在此养伤吧。如若有什么急需办理的事，可交于在下代劳。”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救你的人是我爹，那天他奉诏入京，途中恰遇你被一群黑衣人围杀，便顺手救下。但你伤势过重，把你独自丢下恐有性命之忧，所以家父就把你带回府上了。”

“多谢韩大人仗义相救，将来我一定会报答他的。”

“韩大人此刻被官家召进宫商议政事了，你先安心养伤吧，以后有的是机会感谢他。”韩彦古犹豫了一下继续问道：“姑娘是因为什么原因被黑衣人刺杀的？”

思思咬了咬嘴唇，垂眸不语。

“没关系，我只是随口一问，你不一定要回答。你且在此安心养伤，其它的不用多想，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思思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是韩彦古示意她躺下休息，然后嘴角轻扬，拱手一礼便退出房间。思思听到韩彦古在门口认真地嘱咐丫鬟要好生照看她，心里十分感动。她觉得韩彦古这样的人才算是正人君子，而李禺则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想到李禺，思思的心里忽然五味杂陈，自己为了他再次孤身来到这里，而他却差点要了她的命；看似美好的结局却造就了一个利欲熏心、残酷绝情的人，真不知道当初的选择是对还是错。

幽暗的房间里，一青衫男子长身玉立，他双手附在身后，明明灭灭的烛火映衬着白皙的面庞，明明是张俊美绝伦的脸却氤氲着骇人的寒意。

“禀报驸马爷，那思思姑娘武艺高强，小人……没能完成任务。”一蒙面黑衣人单膝跪在厅前向眼前男子汇报情况。

“她居然会武功？”驸马爷略显惊讶后淡淡道，“那现在她人呢？”

“那次失败后，小人受伤了，休养了数日。之后小人联系了几个兄弟，准备寻找合适的机会再次下手。但昨日小人打探到，思思姑娘在城郊被一群刺客围攻，身负重伤、生死不明。小人不知驸马爷是否另外派了高手前去完成任务，特赶来向您汇报。”

“什么？另外一批刺客？生死不明？”驸马爷抬手打翻了桌上的烛台，血红的眼眸中射出一道寒光，盯着地上跪着的人厉声说道：“废物！还不快去找人！记住要完好无损的！”

“是，驸马爷。”

那跪地的黑衣人忙点头答应，跌跌撞撞地退出房间。身后传来一阵古怪的笑声，似悲、似喜、似癫狂。

半个多月后，思思的伤已经痊愈，她欲辞别韩家父子，但韩大人和韩公子今日一起外出办事了。她闲来无聊，便到庭院中散步。忽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提着把木剑，一板一眼地认真比划着。思思饶有兴致地在一旁观赏，可那小家伙练得满头大汗，却似乎仍然不得要领，神情颇显沮丧，最后直接把剑扔到地上不练了。

思思笑而不语，走过去捡起那把木剑，然后冲那小家伙一抬下巴道：“看仔细了。”

她先把每个招式分解开来，以慢动作演示一遍，然后再一气呵成施展一番。小家伙惊喜地直拍手：“哇，好厉害啊。”

思思演示完毕，把剑递给小家伙，让他自己再试试。这次他似乎领悟了其中道理，招式练起来也逐渐得心应手了。

“爷爷一直让我好好习武，将来当大将军。但是他难得回来，还总是忙的不着家，根本没时间教我。姐姐，不如你做我师父吧。”小男孩仰起稚嫩的脸蛋，恳切地说。

“你爷爷是韩世忠，韩将军吗？你叫什么名字啊？”

“嗯。我叫韩文吕。”

“韩彦古是你爹？”

“不是，韩彦古是我小叔叔。”

思思摸了摸韩文吕的头，说道：“你除了学习剑术之外还学过其它的吗？”

“没有，爷爷说，等我再长大几岁就开始教我骑射、枪戟以及兵法等等。”

“嗯，你爷爷给你规划的很好。那我现在教你一个好玩的吧——跆拳道，想不想学？”

“跆拳道？那是什么？很厉害吗？”

“要不咱俩对对招试试呗？”

“好，可是你都没有武器，我拿着剑会不会胜之不武啊？”韩文吕有些担忧地对思思说。

“呵呵，你个小屁孩还知道胜之不武啊，不过你得先有能力胜过我才行。”思思忍不住掐了掐小家伙圆鼓鼓的腮帮子。

眨眼间，韩文吕半招都还没使出来，剑已经被思思击落。而他自己则跪落在地，思思的一只脚压着他的肩膀，虽然只有三层力道，但是韩文吕的脸已经涨得通红，任凭他使出全身力气也站不起来。思思收回腿，把韩文吕扶起来，笑了笑说：“怎么样？想不想学？”

“身手敏捷，攻击强悍、精准，好厉害啊，我要学。姐姐你快教我吧。”韩文吕异常兴奋，显然对思思所说的跆拳道功夫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嗯，当然可以啊。你要知道我们习武之人，不能一味地倚仗兵器，因为兵器不是万能的，也无法保证身边随时都有称手的兵器可用。所以最应该依靠的是自己，充分调动我们的四肢乃至身体的各部位，让他们融会贯通，形成攻防兼备，牢不可破的堡垒。这样你在面对突发状况的时候，才能随机应变，保住自己的小命，知道吗？”

思思脸不红，心不跳地在小朋友面前瞎扯着，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她觉得自己这人生导师当得真是逼格满满的。

当然她想要教韩文吕功夫，并不是一时兴起，好为人师。而是因为韩家父子均对她有大恩，她无以为报，想要为韩家做些什么。刚好韩文吕提出拜师的请求，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

“思思姑娘，刚刚看你指点文吕功夫，想必身体已痊愈，真是太好了。”忽然身后传来一位老者的声音。

来人约莫五十来岁，须发苍苍，但身姿挺拔，精神矍铄。思思停止逗弄韩文吕，赶紧上前行礼道：“韩将军。”

“哎，老夫已经被罢去兵权，再担不起这将军的头衔了。”

“韩大人不必忧心，您终非池中物，他日定有机会重返沙场，报效朝廷。”思思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倍感难过，她知道高宗皇帝忌惮手握重兵的将领，一心只求停战议和；韩世忠被削去兵权后也无复用可能，从此南宋再无威名赫赫的韩将军，只有纵情山水、悠游而终的韩大人。

韩大人凄然一笑后转移话题：“思思姑娘虽说是女子，但武艺超群，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我先前就想给文吕物色一位教授武艺的师父，奈何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你能做他的师父，真是太好不过了。以后我这小孙儿就有劳姑娘多多费心了。”

“韩大人客气了。小文吕这么可爱，我很喜欢他。您就放心吧，我一定尽我所能的好好教他。”

于是一转眼思思由养伤的病患上升为韩府长孙的授业恩师，她带着报恩的心思继续留在这里。白天教韩文吕习武，晚上或陪韩彦古烹茶煮酒，谈谈诗词歌赋，聊聊奇闻异事；或与韩世忠切磋对弈，推演排兵布阵，分析时态局势。

韩家上下对思思礼遇有加，尤其是韩世忠和韩彦古这对父子更是对她青睐不已，觉得思思是个博古通今、文韬武略、才貌双全的奇女子。面对众人的赞誉，思思不免羞赧，心道：“其实也没啥，也就是比你们晚出生一千多年，多读了些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