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67、神途

火焰不够大，小夹还是没忍住抱住了湿漉漉的自己。

身旁伸过一只手来，轻轻攥住了她搭在膝头的手掌，一阵能量随即通过手掌传遍全身。于此同时那人说到：“抱歉。”

小夹正沉浸在终于暖起来的舒适里，听到这话后抬头。

她不打算再为被他丢进湖里的事声讨些什么，她明白他那么做的理由，于是转移了话题：“这就是仙人的力量么？难怪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冷。”

水门也看着她，苦笑了一下：“事实证明，我应该也只是个凡人。”传闻中的仙人不会动欲的。事情本该也已尘埃落定，可现在当他看着她，却还能发现内心并未放下。

“我之前说的‘凡人’不是这个层面上的……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又过了一会，她听到：“所以你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死？”

“你不会……”小夹转过头来，看到他湛蓝的眼睛，后面的话便戛然而止。

她不禁想到，接下来2年，他们还得继续相处，她还有很多问题必须通过和水门商量来获取帮助，而且水门也还有大好前景，这两年里将会有很多对他而言重要的时刻。

假如他们关系如此走偏，即便及时阻止没有发生什么进一步的“行为”，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有损害。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那还不如继续刚才未完成的事情，发生点什么好了，她不用忍耐体内某处被撩拨后无法平静的部分，而且或许有这段情愫后水门就更难以放下她。

但脑子里的声音则说那样是错的，纠缠过后万事空，她不久后会消失，而他则会忘记她曾存在，对于没有心只有欲的人还好说，但他们似乎都不是能将欲和情分割的人，别再伤害自己、伤害他人。

如果说小夹这辈子通过一连串经历学得的道理里，什么最百试不爽，那就是：激情只会将事情搞复杂，理性处理才有可能永绝后患。

不如正视眼下的问题。

“我倒有几分好奇，你从什么时候对我起念的？”她的问题引来水门不解的目光。“怎么，你觉得我会对刚才的事避而不谈？——在我们从这个地方……话说这个地方到底是哪里……离开后，回到村子里，这件事你我都应当不再谈——但现在，有些话不说出来，就永失良机。”

“良机”有二，一为表达真实的自己，二即为彻底解开尴尬。

对她来讲或许还有一层意义：在这个时代里，波风水门对她而言确实很重要，她承担不了失去他的后果，包括他的力量和他的信任。

“容我先说，可否？”小夹告诫自己实际已过不惑之年，是该硬着头皮退一步，再给对方一个台阶。于是她讲：“我是在神无毗桥那场战争中对你动心的。很好理解吧？你救了我，还救了其他人……我是在那一刻确信，你就是我心目中光芒万丈的英雄。”

水门被突如其来的话题搞懵了，但亲耳听到女人用温柔悦耳的声音讲述她的真实心意，他即便不想却也还是感到了真切的愉悦，他也越发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不仅仅是犯蠢——因为这个女人真地很好。

“原来如此。”他快速地整理了一下心情，忍着激动与感动，露出这一个小时里第一个爽朗的笑容。他也顺着她回忆起那日：“这么想想，难怪那时候你看起来有点怪怪的。”

小夹哼笑一声，“是，结果你还逗我。”突然解除召唤术、突然抱住她、对她笑——得亏她内心已不再少女。

水门抚面微笑：“好像是的，现在想来那说不定还是故意的……或许因为那时候我已倾慕你了。”

如果小夹说听到他的话还心如止水的话，那一定是扯谎。其实她对水门的心可能已经超出了自己以为的“粉丝”对英雄的范畴，仅仅是听他说倾慕已久，她就已经心狂跳不止了。

……难道说，她还有着那份“少女心”？

她托着下巴的手顺势也捂着嘴，维持着表面的不动声色，听他讲下去。

“我最早应该是在去年夏秋的时候。”言已至此，年轻男人也不再压抑，或许也该感谢这片湖边静谧清澈的“无人之境”，他开始放心打开心扉。

“你是说，那时我看起来像三十来岁人的时候？”小夹想吐槽他的兴趣点了，但她及时忍住了。

水门噙着笑不做解释，“我想那时四周的风言风语也并非空穴来风，我确实经常去找你，有些时候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可能是非必要的。”顿了顿，他也开了个玩笑：“那不是很像约会么？”

“啊，除了要我背‘狐狸精’的黑锅之外。”——那时候村子里的绯闻说的可都是她勾引年轻英雄啊。

“唔，那时你总说自己是‘坏女人’，我也有告诉你，不是这样呀。”

小夹还是没忍住将吐槽变成自嘲：“然后一年以后，我真地成了自己口中的坏女人。”联想到无论和日向亮平不清不楚的交往，还是今天在这冰清玉洁的景致中上演的情形，她可真是替别人打自己的脸呢。

“我还是不这样认为。”水门柔和的语气中多了些认真的意味，“哪个真正的坏女人会这么坚决地阻止了我……你说了你也喜欢我的，不是么？可你还是拒绝了。反倒是我……”他即便在湖里泡着也没把自己泡醒，到了岸上还是克制不住。

她只好放下托腮的手来，拍拍他的手背，“好啦，事实上，我还是比你年长两旬，虽然我打不过你，但我可以比你清醒。”

“我本以为自己能比这强些。”他实话道出对自己的失望，“我原本也希望能够成‘神’的。”

现在小夹开始怀疑自己之前决斗时对他说的话，也可能是导致后来走偏的诱因之一。

一个人可以很强，背负很多别人背不动的责任，但这并不代表他无坚不摧。大约也是巧了吧，他的弱点，被她碰到了。

“你会的，”她再次拍拍他，“你会成为神的，就像初代目那样，比“忍者之神”更好的人。”她有理由这样相信，因为他还非常年轻，当然也因为她此刻心存偏爱。

“谢谢。”水门侧首看看她，他的唇角上扬，好像是接纳了她的“预言”，但小夹注意到他的眼神显得幽深而遥远。

她忽然觉得一定不能让他带着悔恨活下去，如果不行，她就当这个狐狸精又怎样！

小夹再次启唇：“只不过，成神的路窄过独木桥，其中有多少道关卡劫数，难道你以为仅仅是战斗力不断精进、得到仙人模式、继续再开下一个模式，然后就可以一步步登顶封神了么——要是这么想的话，那你确实离我想象的还有些差距。”

看着年轻英雄皱了皱眉，不知是感到不解，还是纯粹被她的话冒犯到了，小夹面带柔和笑意继续大放“厥词”：

“一个人的修炼实在有千般、万般，不只是打架的实力，还有作为一个人活下去的实力，除了爱、宽恕、善良这些老生常谈，还有成为一个‘好人’的实力……哦，你以为成为一个好人只要坚持本分一辈子就够了么？那只要把人关在盒子里永不开蒙就行了，阅尽千帆回头是岸的才能称为好人，那才是金身不破的神。

“举个眼前的例子，年少的爱恋重比千金，可你还是遇到我了——你遇到的万幸是我。我原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时代，再过一、两年我就成了过境千风中的一缕，而你大概率会永远忘记我，也会忘记今天发生的事，包括你把我胖揍一顿的事、把我扔进湖里、以及与我缠绵未遂的事——但你得在我消失前就走过这一关。

“你要记得自己年轻貌美的妻子肯嫁给你、为你怀有身孕，对此你必须一辈子感恩戴德。而且你们这个孩子未来非常了不得，他终将远远地超过你，他不仅会成为你们的骄傲，还会成为所有人的希望。你要记住这些，和你记住自己曾在爱情上三心二意的污点，同时铭记在心。

”你会对自己感到失望，但你同时也会对未来充满希望，你会感到如此分裂，但你只有如此，才明白世间的光明磊落与蝇营狗苟无法割裂，你因为矛盾才能称作人，因为超越了矛盾才能成神。你会在宽恕自己后真正宽恕别人，你也会在成为更好的人同时努力营造更好的世间。当你就是世界、世界就是你时，你就是神了。”

小夹为自己的大言不惭而感到心虚，她也为居然对四代目说教这些大道理而深感汗颜。要不是水门真地好脾气，听她一直碎碎念，凭她只一介凡人，怎敢给“齐天大圣”念紧箍咒！

可即便在意识到自己是对谁说话后，她还是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她得庆幸听者是水门。水门良久后才长舒一口气：“我确实万幸遇到你。”小夹暗搓搓地想，他应该指的不是她很快就会消失。

“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么？”水门此时又问。

“请。”出于对他耐心听完了长篇大论的感谢，她立刻殷勤地说。

“听说你曾走访各国大名府，为木叶笼络贵族，你和他们来往时……”

小夹秒懂，她一半是无奈、一半则是自豪地说：“信不信由你，我曾替水之国大名宠妾捉刀代笔写了一首和歌，在各国贵族间传阅呢。”

在水门展颜大笑时，小夹静静在旁揣手微笑。

她看到年轻英雄的脸上恢复了阳光，于是就连灰蒙蒙的雪天也仿佛变得可爱起来。

她已经够暖和了，就从水门的手中缓缓抽出自己的手掌，微微起身。

——她就是自己话里所说的矛盾的人，但今生今世应该已无缘成为神，可她还是贪恋神的光彩。

于是她在那英雄的侧脸上贴下一吻。“而我呢——”她说，“世人都问假如时光倒流，人生再少年，“是否”又“如何”。我反正是知道了，原来重回17岁，我不但能得到自己喜欢的人，甚至有可能得到一个英雄~”

她前后表达的言论境界落差之大，旁人可无法当作没听到。

水门好笑不已，他想说些什么反过来调侃她，大脑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她方才那雪花般轻盈的吻。

想想，不若坦荡，如果最终他真地会忘记有关女人的一切，那这一刻他选择抱紧她。

于是水门将旁人温暖而柔软的身躯拥入怀中，静静地贴着她还湿着的头发，静静地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这下，时间真地差不多了。

男人又用力了几分，小夹埋在他肩头的双眼闪过自嘲、无奈、最后阖上眼帘：“放心吧，在你亲眼见证你儿子有多出色之前，不会死的。”

“所以是儿子？”

“哦，抱歉，剧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