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牛头马面

这个世上但凡是美女扎堆儿的地方，都是权势和金钱的比武场，也是是非颠倒、黑白错乱的所在。

一个地方，若是天上降下来一个绝代风华的美女，则预示着一个悲惨凄苦的人生即将展开斑驳陆离的画卷。而美女们聚在一起，任由着她们搔首弄姿、顾盼生情，举手投足、百媚丛生中早已教人浑身酥软、魂飞天际，那沉迷于此种妖气中的男人，便注定成为一个个悲剧的主角。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部悲喜剧。谁也不会一直哭，谁也不会不停地笑。哭够了，也许就哭出了人生的真谛，破涕一笑，自此人生充满欢喜。笑够了，也许就跨过了乐极生悲的帷幕，然后把这一生没有完成的哭一直进行到生命的尽头。

那些让你笑的东西，给你埋下了哭的伏笔。那些让你哭的东西，给你埋下了笑的真义。

每个人一生的福报都写在脸上、挂在嘴上、飘动在眼睛上、镌刻在内心的最深处。福报浅薄的人，自然是那些脸上嬉笑谄媚、吝啬鄙夷，嘴上刁钻刻薄、挖苦嘲讽，眼睛上左顾右盼、闪烁迷离，内心里忽晴忽雨、节气紊乱的人。福报可期的人，当然是那些脸上庄重沉着、端庄大气，嘴上含蓄内敛、惜言如金，眼睛上淡定从容、清澈幽深，内心里善善为念、定力如山的人。

有些时候，有些地方，让人哭笑不得。

有些地方，有些时候，让人定力尽失。

邯郸城里那个地处隐秘、美女扎堆儿的地方，此时迎来了三个贵客。

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

赵胜和苏代连哄带骗、连拉带劝、连推带搡，总算是让陈政的双脚离开马车，与安全的地球表面发生短暂接触后，又上了另一艘贼船。

早有人候在门外，将三人引了进去。

奇怪的是，香榭丽舍却是一片安静。

进入一个香气缭绕的大厅，里面摆放着三张桌案，赵胜也不客气，居中而坐后，挥手招呼陈政和苏代一左一右，坐在了两旁的位置。

三人的背后，是一整扇古色古香的屏风。

几个身形纤弱的女子各自手持一盏烛台，将大厅四周做工繁复、落地而立的青铜油灯一一点亮，随即默然而去。

大厅内顿时豁然开朗、灯影如昼。

“平原君，不是说要商量什么大事吗？我等三人坐在这里，这是要唱哪一出呢？”

“哈哈哈哈！吕老弟，自从你从楚国归来后，老夫还没有正式答谢于你。今日老弟又为赵国的学子们a呀b呀的讲了一个多时辰，感动得老夫都不知如何是好了。老夫苦思冥想之下，给老弟金子吧，老弟自然是不稀罕，教大王给老弟封个官儿做吧，老弟身份…，哦不，老弟肯定也瞧不上。想来想去，老弟到底缺啥呢？”

苏代探头笑道：“吕老弟的终身大事如今可还没个着落呢！当然是身边缺少个嘘寒问暖的人了。哈哈哈哈！”

陈政起身就要往外走，一甩袖子道：“如今秦国大军兵临城下已是迫在眉睫，你们两个却有闲心到这种地方消遣。告辞！”

苏代急忙上前拉住陈政：“哎呀呀！吕老弟，你这是何必呢！平原君也是一番好意啊！吕老弟你也知道，这地方平日里是何等热闹，若不是平原君出重金包了场子，今晚哪能就咱们三个人一起饮酒作乐呢？！”

“我可没这心情！”

陈政正在挣脱苏代，冷不丁那管事的婆娘扭动腰肢走了进来。

“哎呦！这位是哪家的公子，怎么说走就走呢？连平原…，哦不，瞧我这张天杀的臭嘴！连赵爷和苏爷的面子都不给，难道这世上还有比老娘…，哦不，比这里更好的去处不成？！”那婆娘凑近了陈政：“咦？这位公子好像在哪见过呢？哎呦呦！这位不是吕公子嘛！怪不得吕公子能跟赵爷和苏爷套上交情，上回吕公子走后我这么一打听啊，大风差点儿把老娘…，哦不，差点儿把我这用来吃饭的耳朵给刮没了。”

赵胜一愣：“用来吃饭的耳朵？”

“哎呦！瞧赵爷说的。赵爷身份贵重，自然不知道我们这些靠耳朵吃饭的人是如何的艰难。这么说吧，这邯郸城里来过这里的和没来过这里的，但凡是有钱的人和有身份的主儿，哪一个不靠我这一对耳朵打探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压根儿咱就惹不起，若是这些咱再弄不明白，那我这吃饭的营生也就趁早关门儿吧。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赵胜一笑：“那这位吕公子是惹得起呢？还是惹不起呢？”

“哎呦呦！瞧您说的，吕公子我倒是想惹得起，可有赵爷和苏爷在吕公子背后站着，更何况还有赵王他老人家在您二位的背后站着，我就是从娘胎里出来浑身是胆，我也不敢啊！”

“呵呵！算你识相。”赵胜伸手向大厅门外一指：“今日吕公子若是独自出得此门，赵爷我立刻派人封了你的大门，你可要好自掂量。”

“赵爷，您说说，我是那不懂规矩的人嘛！今晚是您老人家的场子，自然是赵爷您说了算。不瞒您说，今晚我这门里门外，没有赵爷您的吩咐，谁也甭想进来，谁也甭想出去，谁若是扰了赵爷您的雅兴，我可第一个不答应。”

“好！我看你不只是靠耳朵吃饭，这张嘴也不是吃干饭的，就是苏先…，哦不，就是苏爷也要甘拜下风。哈哈哈哈！”

“哎呦！我哪敢跟苏爷比呢！苏爷只要张开嘴吹上一口气儿，那可比千军万马还厉害百倍。”

苏代脸一沉：“别在这儿闲嗑牙了。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

“苏爷吩咐的事儿，哪一件掉在地上过？！等着！”

那婆娘击掌三下后，一个身影悄然出现，只见那人弯着腰，天灵盖朝前，面部朝向地面，手上托着一个漆盘。

“下去吧！给老娘把大门看紧了，若是闯进一个人来，当心老娘亲手废了你。”

那人调转身躯，仿佛头顶上长着眼睛一般，托着空盘子应声而去。

陈政一看，那婆娘从漆盘上取了两件什么东西，恭恭敬敬地分别递到了赵胜和苏代手上。

转眼之间，赵胜和苏代将那两件东西套在了头上。

哎呦我去！原来是两个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的面具，赵胜脸上是一个牛头，苏代脸上是一张马面。

“你…，你们这是…”

苏代的马面凑了上来：“哈哈哈哈！吕老弟，今日跟着平…，哦不，跟着赵爷来此，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赵胜坐在那里晃动着牛头：“是啊是啊！吕老弟就见怪不怪吧，理解万岁，哈哈哈哈！”

那婆娘见赵胜高兴，赶忙趁热打铁道：“还是苏爷想得周全。苏爷虽是我这里的常客，可是能教苏爷陪坐在一旁的，可着这偌大的邯郸城，除了赵王他老人家和平…，哦不，和…，和谁呢？反正找不出第三个人来。这两个面具吧，我也是下了一番心思，赵爷的牛头呢，那只有为了赵国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任劳任怨、老牛吃嫩草的人才配得上，苏爷的马面呢，那只有为了赵国一马当先、快马加鞭、马到成功、驴唇不对马嘴的人才配得上。您二位还满意否？”

牛头和马面一通点头称是。

陈政苦笑道：“你这左右逢源的本事还真是如火纯青、邯郸独步。他们二位都把脸挡住了，合着就把我一个人闪在外面。你也不怕他们二位把我给提前送到那个早晚要去的地方。”

婆娘咧着大牙一笑：“吕公子有啥可怕的！虽说是富有千金，可这身份…”

赵胜的牛头停止了上下摆动：“不许胡说！”

苏代的马面朝向那婆娘：“还不快招呼着吕公子入座，将这里最好的酒端上来？！”

陈政被那婆娘一通围追堵截、死缠烂打，最终还是在三个人的联合攻势下达成妥协，坐在那里等待下一步剧情。

随着侍者的进进出出，三张桌案上摆满了玲琅满目的美酒和美食。

那婆娘曲膝坐在陈政身边，在与牛头赵胜和马面苏代的眼神交流下，挥手向外呼喊道：“姑娘们，出场吧！”

一闪间，一个花容月貌的娇艳女子走进大厅，迈动着婀娜的脚步和曼妙的身姿，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直盯着陈政，缓缓向三人近前走来。

“吕公子，怎么样？这位姑娘看着可好？”那婆娘往大厅左侧方向一指：“吕公子若是看不上，只管往这边指一下，咱们再看下一个。公子若是看上哪一个，就往另一边指一下。”

陈政往左边一挥手：“看上看不上别问我，你去问牛头和马面去！”

婆娘朝那姑娘向一边摆摆手，第一位闪亮登场的美女白了下眼，黯然走向了观察区。

牛头赵胜一扭脸：“吕老弟，长成这样的你也不心动？”

陈政伸手向大厅右侧一指：“你心动就把她划拉到心动区去，你不是老牛吃嫩草吗？”

马面苏代探头一笑：“吕老弟，今晚可是为你而来，不要错失良机啊！”

第二位美女更是娇艳欲滴，略施粉黛的脸上似乎微风一吹，都能吹起一丝丝教人惆怅人间的涟漪，粉面桃花掩映中的一双眼睛仿佛写满了人世间的浪漫故事，流淌出令人心碎的脉脉情话。

牛头和马面呆坐在原地，已是浑身上下抖动不止。

这位美女同样进入了大厅左侧的观察区。

第三位美女属于娇小玲珑、活泼灵动的类型，只见她刚一出场，便就地转动了一圈儿，两只手比出一个心形的动作，欢蹦乱跳着走了过来。

在牛头马面缓缓扭动脖子的目送下，这位萝莉比出的红心碎了一地，目光呆滞地站在了前两位美女的身旁。

……

当大厅内的观察区已站立了十个风格各异、争奇斗艳的美女时，坐在三人中间的牛头赵胜突然爆发了牛脾气，只见他气冲冲站起身来，伸手向大厅右侧一指：“后面的姑娘们都站到那边去！我就不信，这么多的美女，吕老弟就没有一个看上眼的！”

那婆娘朝大厅外招呼道：“听赵爷的，后面的姑娘们都统统站到心动区去。”

门外瞬间走进一排香艳四溢的美女，一个个看着场内带着面具的牛头赵胜和马面苏代，忍不住打情骂俏地掩面笑着，那笑声让人听了，真有种灵魂出窍的酸爽、魂不附体的体验。

坐在陈政身旁的婆娘起身来到大厅中间，指着二十个美女开始了简短的训话：“你们一个个都给老娘站好了！老娘平日里好吃好喝的惯着你们、养着你们，今日可都要规矩着点儿。知道这位露脸儿的公子是谁吗？”

大厅内又是一阵窃笑声，不时传来：我们怎么知道！就是！听说秦军就要打到邯郸了，正好借此机会大赚一笔，哪管他谁是谁呢！

“胡说！老娘可告诉你们，这位吕公子可是赵王他老人家和平原君跟前的红人儿，谁若是让吕不韦吕公子看上了，往后就是挥金如土也教你们一辈子也挥霍不完。”

大厅内再次传来议论声：吕不韦？这是哪家的贵公子？没听说过呢？咦？好像听说邯郸城里来了个姓吕的公子，不过听人家说是个贩贱卖贵的生意人呢？！生意人？那还不如嫁给平原君呢！虽说年纪大了点儿，样子丑了点儿，可人家毕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嘛！妹妹，嫁给平原君的话你也说的出口，当心老牛吃嫩草，到头来窝边草吃光了，再给妹妹来个四处沾花惹草。

坐在场内的牛头赵胜听到此处，一口气儿没倒匀，猛地咳嗽了几声。

那婆娘尴尬地扭头看了看头戴牛头面具的赵胜，回过头来叫嚷道：“今晚是吕公子包的场子，你们别东拉西扯的！吕公子若是看上你们当中的哪一个，吕公子高兴，老娘也高兴。”说到这儿，婆娘扭身指着赵胜和苏代：“这位老牛…，哦不，这两位吕公子的朋友就更高兴。”

站在观察区和心动区的女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现场七嘴八舌的纷纷表示，吕公子的眼光和口味着实是难以琢磨，毫无规律可循。

牛头赵胜和马面苏代左看看、右看看，无论是气质型的还是女神范儿的，不管是冷艳型的还是骨感美的，总而言之，各种类型的靓丽女子，两边都能找出堪称完美的代表。

赵胜和苏代向那婆娘递去了一道信号不明的目光，这位久经风月场的半老徐娘也是心领神会，现场使出乾坤大挪移的闪电招数，将陈政的袖子拽了个结实，愣要美女们眼中地位卑微却富可敌国的吕公子近距离挑选出个意中人不可。

正在大厅内处于失控边缘之际，门外踉踉跄跄跑进一个侍者，眼睛上明显一个刚刚打出的猫眼儿青，哆哆嗦嗦、颤颤巍巍道：“我…，我…，我不让他们两个进来，他…，他们偏要进来，看…，看他们把我给打的…”

那婆娘也是急了：“好啊！好大的胆子！知不知道今晚是谁包的场子，敢来这里闹事儿，嘿嘿，老娘教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门外隐约传来乐乘的声音：“老子打得就是你们这里不长眼的东西，谁敢将我家公子挡在门外，信不信老子一把火烧了你们这破地方！”

另一个声音缓缓传来：“我等这般身份的人，要讲道理嘛！怎么能说打人就打人呢？今后可要下不为例。”

话音未落，赵丹和乐乘都是一身便装，出现在大厅门前。

那婆娘冲到两人面前，伸出大拇指向身后指着：“二位是活腻歪了是咋地？也不打听打听我这里是谁包的场子，竟敢闯进门来，还出手伤人，嘿嘿，就怕你们是来得走不得！”

“哈哈哈哈！”乐乘看了看婆娘身后，笑道：“谁包的场子？老子正要问你呐！”

咦？那婆娘顿时感觉身后凉风习习，扭脸一看，哎呦呦呦呦呦呦！那三个人怎么人间蒸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