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扬帆起航

半月之后。

“哈！哈！哈！哈！我洛依依已经天！下！无！敌！了！哎呀！”

结界轰然破裂，洛依依从里面摔了出来，一个倒栽葱扎到了雪地之中。

“洛依依！”洛依依迷离间听到一个焦灼的声音，她抬起头一看，林暮不知何时已经冲到了自己的身边，将她从雪里拔了出来。

“诸侯？你是属兔子的么？怎么来得这么快”洛依依含糊道。

“诸侯在祭台边搭了间简易的小木屋，天天在这茶饭不思地盯着。”九儿也过来帮着将洛依依扶起来，林暮伸出了手，轻轻地将洛依依头上的雪拂去，洛依依环视四周：“呃还是这么大的雪么？”

林暮点了点头：“是的，今年天象异常，不知怎的，各地都莫名下起了雪，就连御下十州也不例外，昨日收到乾天圣都发来政事月报，御下十周各地爆发雪灾，如今正是秋收节气，惨不忍睹。”

“难怪我在里头怎么觉得越来越冷，雪灾啊好恐怖。”洛依依道。

林暮皱眉：“冷你为何不说？”

“专注！要专注啊！而且也没有冷到那般受不了就是啦，诸侯，我们是不是该要进京了？”

林暮点了点头：“是的，船只都准备就绪，随时都可以出海了。”

“那我们走吧。”洛依依就要迈开步子，林暮拉住了洛依依：“你跟我说实话，你身子怎么样？练得怎么样？”

“我感觉很好啊。”洛依依作势蹦跳。

林暮道：“若是你没有十足的把握，就留在庆州不要去了吧，乾天圣都不比这儿，那儿的朝臣和贵族也不似我一般，若是收不了场”

“林暮，我可是无所不晓神通广大洛半仙啊！到时候要你好看！”洛依依气鼓鼓地迈开了步子，却又被林暮拉住了。

“又怎么了，我是说真的你相信我一次行不行！”洛依依跺脚道。

林暮出手指了指洛依依的后方：“港口在这个方向。”

“哦”

巨大的破风舰已经停泊在芦笙港中，洛依依从未见过这么庞大的船只，现下天气寒冷，为了以防海面结冰，破风舰的舰首还加装了巨大的铁犁，看上去十分壮观威武。

“我还真得感谢你，咱们庆州有了诸侯之后，我能见不少世面。”洛依依望着高耸入云的舰船，嘴巴张得老大。

“最后再问你一遍，你确认要去乾天圣都了么？”林暮的声音在洛依依身后传来，洛依依疯狂点头：“一路上你都问了我八百次最后一遍了，是不是船开到海中央你还要来问我，若是我说不去了，是不是就让我跳海里游回庆州了？”

“自是不会，你若放弃，我当令舰船送你回来。”

“上船！”洛依依冲着林暮摇头晃脑。

林暮点了点头，顺手朝洛依依抛了一坨物事过来，洛依依一把抱住，差点没滑倒在地：“什么啊，这么重！”

“你的背囊，趁还没上船再看看还缺些什么，我好让人速去准备。”林暮说。

洛依依翻看自己的背囊，不多时她一声惊呼：“哇！全新的庆州地图，不对，还有其他十二州的！还是彩云画舫的！”

林暮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洛依依捣鼓包裹。

“啊！全新的木骨伞，还有钢骨伞！”洛依依抬起头来，冲林暮咧开了嘴，“我知道了！是不是那个晚上给你留下了太多阴影了？”

“洛依依，你就抠死吧你，我没见过一个女子满袋的破烂。那些残破的，我全都给你买了新的最好的，旧的我也没给你扔，所以这包才这么重。”

“嘻嘻！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生活可拮据了!诸侯！你可真是我的幸运星！”洛依依开心道。

“你说什么？”林暮一愣，他的瞳孔剧烈收缩，洛依依显然没注意到林暮的变化，仍在埋头去看，她扯出了一大沓的红色纸符，困惑道：“咦？这是什么？我好想不曾有过这东西啊。”

林暮瞥了眼：“哦，这是我去青光寺请的符，你不是让我去为你祈祷么？这几天我天天都去，但是长老说这事儿要看我自己的心，心诚则灵，所以给我开过光的符咒带走，让我每日抄写一千遍我所祷告的东西。”

洛依依翻开纸符，上面赫然写满了小小的，苍劲有力的字。

“洛依依身体健康，天天开心。”

洛依依呆住了。

“怎么了？”看见洛依依一直看着纸符发呆，林暮问。

“哈哈哈哈哈！”洛依依抬起头来，“笑死我了，笑得我眼泪都要出来了！我的诸侯，你被骗啦！”

“什么被骗？”

“哪有什么写这些符咒就能心想事成的呀！长老是忽悠你的，心诚则灵，你听这话是不是很熟悉呀？”

林暮懵懵地颔首：“是有那么一点熟悉。”

“这都是套路啊！青光寺长老没法帮你完成心愿，但又不能得罪你，只能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心诚则灵，若是你所祷告的不能如愿，那便是你不心诚，若能如愿，功劳倒都是他的了，啊哈哈。”

“说得有那么几分道理，”林暮出手要去拿洛依依手上的纸符，“既然纸符无用，那边把他们毁了罢。”

“哎！不行不行！”洛依依将纸符牢牢护着。

这时，一匹快马冲进了港口，一名羽林军向林暮报告：“诸侯，辰宣城钦天署快马来报，北边又起风了！是大寒流！我们得赶紧出海了。”

“可还有什么疏漏的？”林暮问洛依依。

“我还缺一支施法的咒幡，但我想到京城看看有没有更好的。”

林暮答应：“好，到了京城，我带你去买。”

为了避开寒流，庆州诸侯的船队匆匆起锚离港了。

由于顺着北风南下，船速异常地快，洛依依站在船头的船沿，风吹得睁不开眼睛，她张开双手，宽大的道袍在风中哗哗作响。

“洛依依，你在干嘛！快下来！”林暮的声音在洛依依身后传来，洛依依转过身，发现林暮站在自己身后的甲板上，手上正捧着一个香瓜大的物事。

“不要！好开心啊，我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就好像，真的遨游在天地之间！”

“大风眼已经开启，狂风很快就要肆虐而来，上面危险！快下来！”

“你为什么这么害怕啊，勇敢一些，上来看看嘛！”

“你这么糟蹋自己，迟早身子要垮掉。”林暮爬到了洛依依身边，他拉过洛依依的手，一把将手炉塞到了洛依依的手上，纠缠间，又是狂风袭来，林暮的帽子打了个转，被吹得无影无踪。

“早就知道听你这江湖骗子的没半点好事。”林暮徒劳地出手抓了抓空气，放弃了。

“怎么就没好事了？”洛依依冲着林暮笑道，“你现在什么感觉？”

船头位高，林暮有些害怕，他别过头，不敢看前方。

“睁开眼嘛！你会拥有美妙的感觉的。”洛依依咯咯地笑了出来。

“只有你这种古怪的人才会有这种喜好，在船头吹风能有啥美妙的！”林暮拒绝。

“你试试嘛。”洛依依不依不饶，林暮叹了口气，缓缓地扭转头部，看向了前方

一望无际的蓝色海水上，是一望无际的雾海，天上大雪纷飞，破风舰划破浓雾和雪幕，朝着未知的前路驶去。

“真美。”林暮低声地惊叹。

“我没骗你吧，你再跟我一样把手张开。”

林暮缓缓地张开双手，他冕服宽大的袖子在风中哗哗作响。

“就像，真的遨游在天地之间”

“哈哈哈哈，刚刚是谁说的，什么只有古怪的人才有这种喜好”洛依依学着林暮的口吻说话，林暮睁开了眼，对洛依依说：“我只是担心你着凉染上风寒，前方就是乾天圣都了，你现在可是我庆州重点看护之人，不能让你有半点的闪失。”

“明明很重视这次术士大会嘛！先前还让我不要上船的，你这个伪君子。”洛依依揶揄。

“你！”

“你那是什么？”洛依依眨了眨眼。

“没什么。”林暮扶着船沿，望向远方，瘴气海上迷雾重重，此时风雪交加，四面八方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破风舰划破浓雾，

“洛依依，”林暮重新开口，“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

“发起招募之后，整个庆州的术士慌不择路，都逃亡洛州去了，你是唯一一个主动送上门来的。”

“还能为了什么，功名利禄呗，钱呗！”洛依依说。

“当真？”林暮的眉眼里，有些淡淡的失落。

洛依依点头：“那还能为了啥？没人投靠你我来投靠你了，无论结果如何，这怎么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了吧！你先前不是说能许我三个愿望么？这第一个愿望我也想好了，事情结束之后，你得把我庆州第一卦的名头给坐实了。”

林暮愕然：“我不早给你坐实了么？”

“谁看不出来那是你故意整我啊！我要你真心实意地，心甘情愿地封我为庆州第一卦！”

“那我现在就叫内侍拟诸侯令。”

洛依依出手去捂林暮的嘴巴：“能不能让人觉得有些挑战性啊！你就不怕本江湖骗子到了京城结结实实地把你坑一顿！”

“你要坑我的话，你早在庆州北境就坑了。”

“没意思。”洛依依撇了撇嘴，转身望着面前白雾，她感叹道：“乾天圣都，我记得我很久以前去过一次，当时太小，如今记忆早已模糊了，那儿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

“那是这个世界上最繁华，最美的地方，那儿有着无尽的欢乐。”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离开呢？庆州可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地方，除了它常年大雾，活在这里的人皮肤都很好以外，好像就没有别的什么特别好的地方了。”

“我必须得离开，一到年岁，作为亲王，是不能留在乾天圣都的，只有太子和皇帝最宠爱的孩子才能有资格留在京城。”

“那你为什么不当太子哦？”

林暮白了洛依依一眼：“你在想些什么？”

“哈哈哈，我只知道太子就是以后的皇帝，做皇帝是多好的事啊，你若做了皇帝，我就可以当盛朝第一卦师了。”

“你想得太美了。”林暮白了眼洛依依，这时侍从端来了热茶，林暮给洛依依递上一杯。

洛依依接过热茶，对林暮说：“为什么就不能呢？要可以的话！我一定帮你坐上皇位。”

林暮刚喝了一口茶，此时被呛得喷了出来，他揉了揉洛依依的脑袋：“你是被风吹傻了吧？快别说了，兄长是我最敬仰的人，我不会对他有任何想法的，这些话去到京城就不要说了。”

“嗷！好。”

林暮说：“我这种什么都做不好的，偏安一隅，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娶个自己喜欢的姑娘逍遥过一辈子，其实做诸侯也很好啊。”

“呃？还能娶自己喜欢的女孩么？”洛依依歪了歪头。

“是啊。”

“我一直以为你们贵族世家都讲究门当户对呢。”

“在自己的属地，诸侯便是万人之上，就算他想娶个捡垃圾的，谁又会反对呢？”

洛依依笑问：“捡垃圾的，如果是你，你会娶么？”

“只要我喜欢，为什么不能？”

“我还想知道，贵为诸侯，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洛依依问林暮。

林暮低头思虑：“嗯我喜欢个性张扬洒脱，逍遥四方的女孩子，站在她的旁边，即便是寒风刺骨，也如遇春风拂面，我想牵着她的手，走过她所经历的万水千山，直到世界的尽头。”

“哦？这日子可不是那么好过，我不是要打击你啊！浪迹天涯很难受的！”洛依依大笑，拍了拍林暮的手臂，把林暮拍得一愣一愣的，林暮对洛依依说：“可别光我说，说说你的啊？”

“我喜欢？我没有你那么多的要求，只要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那便够了。”洛依依道。

林暮问：“若他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一事无成的平庸之人呢？”

“那又怎么了，我可以保护他啊！”洛依依明媚一笑。

风越来越大了，内侍们跑到甲板上，焦急地大声呼喊：“诸侯！洛姑娘！大风眼的风暴要席卷而来了！快回到船舱躲避吧！”

“我们快回去吧。”林暮督促洛依依，洛依依却没有挪动步伐，此时第一波的狂风扇至，船身剧烈摇晃起来。

“快走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林暮紧紧扶着船帮，不解地看着洛依依。

“我听说，大风眼的风很轻，能带人遨游天际。”洛依依望着天上那逐渐汇聚的乌云，她呢喃。

“你又在胡说什么？”林暮一惊，此时狂风一阵接着一阵席卷而来，破风舰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被一次又一次地抛起，又一次又一次地摔到海面上。

“我在说，诸侯可有兴趣跟我到天上看一看么？”洛依依回过头来看着林暮，她的发饰也不见了，披散的淡黄发丝在风中飞舞。

“你要干什么！你”林暮看到洛依依抓住了一根在狂风中脱落的风帆扣绳，她将其中一个扣子扣到了自己的腰际，而后将扣绳递给了林暮，林暮懵懂地也扣上了扣绳。

“来。”洛依依朝着林暮伸出了手，林暮在风浪尖，扣住了洛依依的十指，洛依依轻轻地闭上了眼，她松开了抓住船沿的手，林暮也松开了抓住船沿的手。

二人身子一轻，被大风眼的狂风托着缓缓上升，穿破了滔天巨浪，穿破了层层乌云，一抹温暖的阳光击破了黑暗

“我在在飞么？”林暮环视四周，如今他和洛依依已经身处在云层之上，被湛蓝的天空包围着，他紧紧地抓着洛依依的手，眉宇间满是惊讶。

“没想到传言，竟然是真的。”洛依依也很是惊喜，一阵气流袭来，洛依依控制不好方向，一头扑到了林暮的怀里，林暮本能地将她一把拥入怀中。

“从来没有想到过，终年被浓雾笼罩的庆州，在云层之上，竟然是这样一幅和煦明熙的美景。”洛依依的心如同小鹿乱跳，她嘴里胡乱地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鹤雾庆州，终年被浓雾笼罩，但是这单调的景色，却因为你而绚丽多彩啊。”林暮低声道。

“你说什么？风有些大，听不清。”

“没什么，遇见你真好。”林暮道。

“你看，日暮了！”洛依依激动地伸出手，指向了远方，太阳拖着长长的尾焰，坠入了浓郁的云层之中，将周围一片云彩，染成了一片橘红色的海洋。

“是啊，日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