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离别前夕

不知过了多久，漫天的风雪终于消散了。

在一双双难以置信的眼眸间，洛依依站起了身，身后的林暮早已不见了踪影，洛依依依稀记得，在风雪最猛烈的时候，天命司的咒术师将他强行带走了。

皇帝久久地望着洛依依，眼中透露着复杂的思绪，最后她举起双手，轻轻地拍了起来。

很快，整个比武场掌声雷鸣。

“最终的比试，庆州胜了。”摄政王宣布，早已准备好的焰火和鲜花漫天飞舞，如大雨般撒落。

“洛卿，你为盛朝立了大功，你想要什么赏赐，都可以与皇帝提。”摄政王从看台上走下，对洛依依道。

洛依依看向了皇帝：“希望陛下不要食言，让鹤雾亲王林暮可以真正地随他心愿挑选他中意的王妃。”

“朕不会食言。”皇帝颔首，“还有吗？你自己呢？”。

“我好累，好想好好休息，睡一觉，不希望有任何人打扰，任何人。”洛依依说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离开了。

在半个时辰之内，整个猎场就被皇帝清空了，只徒留漫山遍野空荡荡的帐篷，在风中哗啦啦作响，除了洛依依，方圆十里半个活人都没有。

“哇！”洛依依抱着脸盆，吐出了一口又一口的鲜血，她觉得她都要把自己的肺呕出来了，她抬起自己不住颤抖的手，整只手如同枯萎的树干一般，看上去没有半点血色，也没有半点水分，刹那间，一阵严寒自她的脑中涌出，很快就淌满全身，洛依依战栗不已，她倒在了床上，拼命地将目所能及所有的东西往自己身上拢，被子，衣服，甚至是床单

“呜”洛依依蜷缩着，感觉不到半分暖意，难受至极的她忍不住哭了出来。

“师父我好想你师父”洛依依低声□□，意识逐渐模糊

洛依依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梦到了从前的日子，自己仍过着与师父漫步山林的日子。

师父每天都起得很早，洛依依贪睡，总是睡到日光洒满整张脸才舍得睁眼，每每起身，她总能看到师父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恬静地梳洗着自己的头发，洛依依有问过师父，为什么每天都能够起得这么早，师父告诉她说自己从小就跟在贵人身侧侍奉，长年累月下来，这习惯已经改不了了。

“贵人很难伺候么？”年幼的洛依依问，白寒夏溺爱地望着她，摇头道：“贵人跟常人一样，有喜怒哀乐，也有自己的无奈，在很多时候也十分渴望爱啊。”

“师父，爱是什么样子的？”

“依依，你还小，师父就算告诉你，你也听不大明白的。”白寒夏微笑道。

“那我什么时候能明白呢？”

白寒夏有些惘然，她沉默了许久，才道：“当你愿意为了一个人，放弃你最宝贵的东西的时候，你就明白了。”

“对于我来说，我最宝贵的就是师父！”

“依依，总有一天你会离开我，到时候，你就不会这般想了。”

“不要不要，我不要离开师父！我不要离开师父！”

洛依依大声哭了出来，视野被泪水打得一片模糊，她伸出手擦去了眼泪，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四周笼罩着淡白色的蚊帐，目光所见早已不是那片宁静的山林。洛依依很快就发现，笼罩在她周围的不是蚊帐，而是一层薄薄的光雾，她轻轻地伸出手去触碰那光罩，指尖传递来温暖的气息。

“诶！她醒了！她醒了！”洛依依听到有人大喊，她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张苍老的女人脸，紧接着，一个锃亮的脑袋也出现了。

“红莲僧？”洛依依辨认出了来人，同时也看到了床边站满了人，那些面孔都是她曾经见过的。

“死和尚，我就说了要以毒攻毒嘛，还是我凉州的法宝才有用吧，早让你说不要让蛇老怪掺和，他那火焰蛇的蛇毒怎么把这娃娃毒死的都不知道。”沙婆婆将洛依依扶坐起身来。

“胡说八道，要不是火焰蛇驱散了她身上的寒气，你那流沙珠能起作用？”蛇仙人道。

“都少说两句，洛姑娘不喜欢吵闹！”说这话的是另一个洛依依不认识的术士。

洛依依原先其实是很喜欢热闹的，只不过最近实在是太多让她心情低落的瞬间了，她虚弱问：“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红莲僧道：“一些想亲眼目睹如今唯一存世的太阴秘术施法者，还有一些是想来感谢你的。”

“我们很感激姑娘手下留情，让我们成为太阴地杀阵下唯一的幸存者。”站在左侧的，是几个身穿蓝色修行服的人，其中一个熊人族老者开口了，洛依依认出来，这是水月幽州密咒寺的众人，先前曾与他们交过手。

“术士大会已经结束，大家也要各奔东西了，皇帝清场已经过去了半月了，我们约着想来看看你，没曾想正好看到姑娘被寒冰裹挟，或许我们再晚来一日”

洛依依低声说：“我自己的情况，我知道谢谢你们”

“好消息是大家齐心协力，把你身上的所有寒气都驱散了，你不用再受寒冰刺骨的折磨了，但是坏消息嘛”红莲僧再次欲言又止。

一旁的沙婆婆忍不住了，道：“坏消息就是，小姑娘，你彻底废了，你将会虚弱无比，以后干点重活都难，更别说施法了，太可惜了。”

“丁级以下的法术还是勉强能够施展的，去当个游方道士，忽悠一下那些有钱人也绰绰有余，但只要再催动大法术，你就必死了。”蛇仙人道。

洛依依握了握拳，发现自己根本发不起力，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我不想再去骗人了。”

沙婆婆的一个徒弟插口道：“找个好人家嫁了吧，洛姑娘这次立了大功，这名气肯定倍儿大，赏赐肯定少不了，多少有钱有权的人抢着要呢，随便找一个，下半辈子就无忧了。”

“你说的什么胡话。说得轻松，咱们都是练这行的，你想想，哪天你废了，就算再有钱，又有什么用？”沙婆婆教训徒弟。

“是，师父”

“姑娘要想身子恢复倒也不是不可能。”红莲僧沉吟片刻，说道。

“说来听听？”所有人都凑了上来。

“第一个法子，自然是寻得其师太阴/道仙，但我想恐怕就连姑娘如今也难以做到吧？如若太阴/道仙仍存世的话，姑娘现在不会落得这般的境地。”红莲僧说。

洛依依点了点头。

“第二个法子，就是在最快的时间内，到百流湖州去，这就得问沧浪鬼和沉舟鬼了。”红莲僧往人群望去，两个看着浑身湿漉漉的年轻人走了出来，其中稍微年长的那个道：“是，倒是可以去重生湖试一试。”

年轻的那个道：“沧浪兄，可重生湖只有在受伤后极短的时间内到达，并浸泡九九八十一天才能治愈创伤，洛姑娘如今已经在这躺了这么久”

“是，但是这恐怕是目前唯一的办法。”沧浪鬼问洛依依：“姑娘怎么看？”。

“我不想变成废人。”洛依依说。

“好，我们这就给你安排。”沉舟鬼道。

红莲僧招呼：“既是如此，大家就都散了吧。”

各方的术士们纷纷向洛依依告别，洛依依突然想到了什么，对湖州二鬼道：“在临走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想去做。”

“宜早不宜迟，洛姑娘。”二鬼道。

洛依依点了点头，她走出了帐篷，外面阳光和煦，照在她的身上，暖洋洋的。她借了一匹马，径直来到了乾天圣都鹤雾亲王府。

“殿下今日不在府中，姑娘改日再来吧。”值守的仆从是本地人，不是林暮从庆州带来的，并不认识洛依依。

洛依依笑了笑，看着鹤雾亲王府的大门缓缓关闭，默念道：“还以为能见你最后一面呢，既然没缘分，就此别过吧，或许下一次见面，你已喜结连理了吧。”

“快去啊，马球场，今天可是大事件！”

洛依依牵着马怅然若失走在街头，听到有人在街上奔走相告。

“今日决赛啊，暮殿下对阵朝殿下和午殿下带领的队伍！”

“打进决赛了啊？看来你的运气回来了。”洛依依噢了一声，她依稀想起赵统领跟大铁锤曾经跟他说过林暮曾经的那次马球赛，那一次林暮可是出尽了洋相。

“不光如此，也是暮殿下择亲的日子，今日京城各世家小姐都会前往观赛，决赛后暮殿下会在观赛的世家小姐中选择心仪的对象。”

洛依依被人群裹挟着，不知觉间走了好久好久，就走到了马球场。

马球场虽大，却场地有限，前来凑热闹的人群，大多数被挡在了门外，如果没有邀请函，是不能进场观赛的。

“洛依依？”

洛依依听见有人呼唤她，刚一回头，就看到了赵统领，但今日她穿着一身淡橘色的云痕冬裙，头上的金步摇闪闪发光，与之前洛依依看到的那个凶狠强悍的羽林军女统领宛若两人。

“九儿姐，好巧啊。”

“自从到了京城之后，你愈发古怪了，消失了这么久，你终于出现了！看马球么？”

洛依依撇了撇嘴：“要邀请函的，看什么哦，就只能听个响。”

“邀请函嘛！这简单！”九儿拉着洛依依走向马球场，对着看守道：“这是我妹妹！”，就这般轻易地就进入了马球场，马球场离猎场不远，是临时搭建的，因为每年草原上最好的草皮一般不会在同一片地方，今年的马球赛只有京城权贵才能参与，所以这马球场的装潢及其奢华，到处都是艳丽的旌旗在飘扬，就连看台上的凳子，也是红木制成的，上面铺上了柔软的鹅绒坐垫和兔毛靠垫，与其相比，术士大会那个赛场就像是乡下的简易茅草屋，前来观赛的人无不光鲜亮丽，尤其是那些年少貌美的女子，一个个恨不得把家里所有的首饰都套在身上，洛依依只觉得那些女孩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个移动的首饰铺。

“我父亲是大内禁军统领，他一个大老粗，非要我一个小老粗今儿来掺和这事儿，我可不自在了，我都跟他说了八百遍了，若是诸侯看上我早就看上了，今天我来这儿，就是个打酱油的！”九儿一边说，一边将自己衣袖上的褶皱抚平，她问：“今天是诸侯比赛，是他让你来的么？”九儿拉着洛依依，自顾自地在寻找位置。

“九儿姐，帮我个忙好么？”

“你说。”

“不要告诉他我今天来了。”

“为什么呀，来，坐这。”九儿找了个前排的空位。

“不想让他知道，今天可是他择亲的日子。”

九儿无语，最后道：“这也太尴尬了，悄悄地说，我要是你，我来都不会来。”

“其实我本来不想来的，但我也很好奇，他最后会选择怎样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