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我太难了

（一）

今天是螺旋咖啡厅的休息日。

但是长驻现世的死神没有休息日。

坐在集装箱上晃着双腿啃着糖，我的目光一刻都没有从下方泛着红黑色光芒的小身影上移开。从接到长驻任务再次踏上横滨的土地起，每周一次的休息日我都会脱了义骸偷偷地过来看他。

理由也很简单。

一方面，不得不说人造武器就是与众不同，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上次我回静灵庭报告时，他才刚意识到自己有奇怪的能力，你看现在…现世才过了一个多月，他已经混到了打手级别，这小腿踢得，这小架打得，真是个好苗子，动作行云流水、值得观摩。

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中原中也是我长驻现世的官方唯一原因。

在我和乱菊姐宿醉后，那个被队长大人看到窘态的丢人早晨。我偶像一反常态唠唠叨叨啰里啰嗦地嘱咐了我很多关于这次横滨长期驻守任务的事项。

我记性好不好，取决于是谁让我记。

如果是队长大人念过一遍的文件，我可以做到事后一字不差的背出来。

毕竟里面的每个字都是他读过的（捂脸）

所以我记得很清楚，队长大人当时这样说

——

“在暗中监视。保证他的力量不会失控，保证他的思想不反人类。如果有任何力量暴走或者思想危险的苗头，就杀了他。”

（二）

我看到中原中也小正太打完架，被他的小伙伴们——一个叫“羊”的孩子帮——簇拥着往过来走。他们中的每个都像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样面容洋洋得意，包括中原中也。

我跳下了集装箱，看着他们跑过来兴冲冲的围住了我之前偷偷放下的两大包速食、水果、糖还用乱七八糟的日用品。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只带几个罐头，毕竟是监视者，自认并没有当保育员的义务，但我真的害怕他会有因为极度饥饿而暴走或者吃人的那天。

打从心底里，我不想伤害“保护”过我的他。

好在是我的担心很多余。

因为中原中也是个好孩子。

这个小正太哪怕自己饿着肚子，也会把食物让给自己的小伙伴。你没有在流魂街72区待过你不知道，在没有食物和水就会死的环境里，这样的品质几乎是半个圣人了，反正我以前是做不到。找到什么能吃的东西恨不得挖个坑埋起来。

所以只是几个罐头根本不够。

那天晚上我又偷偷过来了一次，放下了很多另买的东西。由于恰巧碰上了刚要出去中原中也，所以那些东西几乎是当着他的面凭空掉落在集装箱前，他只扫了一眼，就不做犹豫地跳上了集装箱，离我很近。

如果不是他在左右查看，我几乎要以为他看见我了。

……

“这次又有好多啊！这周不用饿肚子了！好诶！中也！”

“土地神又来了！中也！这次还有苹果…没有烂的苹果！！”

“啊！！土地神大人下次能不能多带点纳豆罐头！！”

“土地神大人我妹妹想知道草莓是什么味道的……”

“土地神大人我……”

……

我站在旁边一边听，一边在随身的本子上速记。

这些稚嫩的孩子以为食物是从地里长出来的，有一次我听到一个小孩嘟囔了一句想喝可乐，就在第二次过来的时候顺手带了一箱可乐。谁知道他们直接开始向神明许愿了！！

虽然我的身份是死神啦……==

但…但灵王大人那样的应该才能被称作神吧……

走之前我又凑过去看了一眼中原中也，他看着清点食物数量的小伙伴，似乎在想什么。

他是我的任务对象。

但是从来没有向我“许愿”，真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也许是因为……

他知道食物不是从地里长出来，而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我又露出了慈母笑。

但很快这个笑容就僵到了脸上。

因为我听到他说了一句

——

“从今天开始轮番盯梢，如果看到一个红头发绿眼睛不到20岁的女人，就把她抓起来。”

（三）

没想到我这么快又见到了那天喝了我第一杯冷萃的正义之士。

我打量了一眼他。正义之士换了一个明黄的围脖，和他蓬松的灰色毛发及偏暗的和服十分不搭。

没好气的，我继续分装着手上的咖啡豆。

我不会忘了他喝我咖啡只是为了套情报的事的！

[他是个好人]和[我不喜欢他]并不冲突。

我本来想一直装作我很忙的样子。但他隔着一个吧台，在我面前站定，挡住了和煦的暖光，明显表明了是来找我的。

我面无表情的抬眼看他。

“啊…福泽阁下！您来了。”店长刚从仓储间出来，抱着一大袋食材，“小仓君，先代我为福泽阁下敬杯热茶吧！”

白瞎了店长对这个人这么尊敬，“阁下”？就这？

“……原来是福泽阁下，”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盯着他逆着光发暗的蓝色眼睛，声音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上次多有得罪啊，阁下今天是想来问什么呢？”

只想报复，不想泡茶。

就差放出灵压了。

店长好像发现了我们两个的气氛不太对，于是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走过来将热水倒进了茶壶：“这会儿店里没人，有话坐下说吧。”

“不必了，店长。”

这个叫福泽的人看出了我眼底的拒绝，他将手中一直拿着的文件夹在吧台上摊开，“我是代警察厅来的。”

我望过去。——证人保护计划。

……？这啥？？？

“上次的事，虽然不需要将你传召上庭，但在宣审的时候不可避免会把整个逮捕经过——包括你作为人质提供了关键信息的事阐述一遍。警察厅害怕杀手报复行刺，所以签署文件之后会为你安排新的身份、名字以及居住地，并派人暗中……”

“等等，这是要让我离开横滨吗？”我懵了，这不行啊大哥。

“安全起见，最好离开横滨。”他点点头。

“我…我可以拒绝吗……”

“……理由？”

我难道要空中瞬步800里来监视任务目标吗？

我会被同僚嘲笑的大哥。

“……你们看紧点儿他就行了啊？”我牵强地找了一个说辞，“不越狱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不是吗？”

他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他说：“其实我们打算过段时间就放了他。”

啥？他不是杀手吗？

他威胁我义骸的生命健康了啊大哥。

这都不关起来？？

我直勾勾地盯着他，“福泽阁下，您的这句话是认真的吗？”

“没有任何有力证据证实他杀过人。况且……”

“？”

“他还是一个刚13岁的孩子。”

瞳孔地震。

合着我上次是被一个13岁的小屁孩用枪指了？

……

不。愧。是。我。

（四）

最终我还是拒绝了接受庇佑。

因为我当着他的面，只一瞬就拔了他的刀，顺手切下了桌子的一脚。

“其实这才是主要的理由，福泽阁下…”我望向他略有惊讶的眼神，用手中的刀甩了一个圆滑的弧光，轻轻推进了他腰间的鞘里。

“我还是…稍微有点儿自保能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