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夫妇善哉

（一）

不知是不是心情的原因，清洗杯具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我仔细的抚摸刚才织田作之助碰过的白瓷，冰润顺滑。心中想着的不知是那张本应该在杯底的字条，还是和社长被误解的关系，或者是没喝两口的咖啡，又或者是今天一整个晚上。

转身摘围裙的时候，我甚至差点踩到阿花的尾巴。

暴脾气的小猫咪转头就骂了一声我。

“小仓君，你在找这个吗？”

佐藤美和子疑惑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冒出来，拇指与食指之间赫然捏着一张叠的很小的白色纸条。

我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把抓走了它，展开以后发现上面是我看不懂的英文，确是我看得懂的格式。

——一张不知道是什么商场的购物小票罢了。

略有遗憾的放下了那张碎小的热敏纸，再抬眼我看到了佐藤美和子皱着的眉头，倏地发觉自己的动作太过直白了。

女子抬手抓了抓自己较短的鬓发，偶尔会不经意露出如刀锋一样凌冽眼神的她，此刻却化为了一位知心大姐姐的模样，言语轻柔了很多：“你果然认识他呢……那个少年。”

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但又觉得自己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真正的织田作之助那样，紧接着摇了摇头。

“所以他才是你的男友吗？”

“诶？”一脸惊异地望向了惬意地靠在吧台边的女警。尽管原本我也未有隐瞒她的想法，但不论如何说……被发现的也太快了。

佐藤美和子又一次抿唇勾起了我熟悉的那种愉悦笑容：“怎么说姐姐我都算是有两段刻骨铭心的恋爱啊！那种眼神！错不了的！！”

我不解：“你是说我的眼神吗？”

“当然啊！他可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面瘫啊？！我差点要以为他是黑.手.党了！！”美和子抽了抽嘴角，一把捞过我，一如既往地挂在了我的肩膀上，“说起来奈奈桑你也太坏了吧？竟然就任我这么误会你和福泽阁下的关系？！”

“……”理智告诉我，应该避开这个神经大条的女人不经意语出的真相，“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竟然以为我和福泽社长是那种……那种……怎么说都是你自己要乱想的吧！”

佐藤美和子：“不，直觉告诉我是你有意误导！”

“所以，美和子姐你是真的有一个因公殉职的前男友？”

“是啊，他走了好几年了……那个八嘎！！！不谈他了。”佐藤美和子顿了一下，暴躁地喝了一口柠檬水，将杯子放回桌面的声音大的不得了，虽然像是非常厌恶提起这人的样子，眉目间却又多了很多遗憾的色彩，“所以你刚才为什么和那个小少年一副陌生人的样子？情侣吵架？”

我把摘下的围裙放在一边，听到这个问句反应了半晌，最后还是有点心虚地嗫嚅出声：“差不多吧……”

“他是不是吃醋了？”

“相反，”我对美和子姐笑了笑，“他没吃醋。”

（二）

还不到北边的第一个十字路口，我就看到了织田少年。

他在往南走，就像是心有灵犀来迎我。

“抱歉，让你等久了。”

“没什么的，不用道歉。”他非常自然地握住了我的左手腕，有点倾斜的光影下，我们的影子几乎叠在一起。

“大概还要走两条街才可以到，奈奈可以吗。”

我扫了一眼他手上有很皱折痕的甜品广告纸，心里的疑问又多了一些：“我没问题啦，怎么突然就想带我去吃甜品了？”

“因为奈奈比较喜欢圆子一类的糯米制品，”织田少年看着我眨了眨眼睛，将那张薄薄的广告纸又一次装进了兜里，“上一次工作的时候，两位孕妇推荐的店。”

时至今日我已经可以保持平常心得听织田少年提起他琐琐碎碎又杂七杂八的工作内容了，但即使如此……

“孕……妇？”

我依旧会震惊港.黑的业务之广泛。

“原来现在mafia还要业务陪.聊？”我眉头一挑，忍不住开起了新一轮的玩笑，“可以啊，至少不用杀人，是为了帮孕妇疏解忧郁的心情吗？”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差不多吧。”

真假？！你们开始做慈善了…？

我不可置信的呆到了原地。

“我还是不擅长啊，这种工作……”他搔了搔已经有点乱的头发，见我站定便也停住了脚，“不过我还是夺下刀，阻止了那两个孕妇的不理智行为。”

我：“孕妇对打？？这个发展有点魔幻……”

“不是对打，是剖开自己的肚子啊，”织田作之助在肋下比划了一下，“因为都想让自己的孩子做长子顺理成章继承家族财产的执念太深，已经无法保持自己正常的思绪和行为了，但只要熟人或者医生一露面，又会让她们更抓狂地大喊大叫……”

……那似乎还真的蛮难的。

“但是如果不彻底解决，以后还是会有问题的吧……所以我夺下她们的刀以后，让她们抓阄决定了谁先去做剖腹产。”织田作之助一本正经地说。

虽然我仍旧隐约觉得好像哪里有问题，不过…

“如愿生下长子的那位给你推荐了一家甜品店？”

绿灯亮起，织田少年带着我拐了一个弯。

“不……是我劝她们坐下来再吵的时候，其中一位突然高声谈起她和小林先生一起品尝过这家的一道甜品，另一位也不甘示弱说自己和小林先生同样去过……”

他突然停下步子，动作细微的指了指街对面。

我顺着他手指延展的方向望去：文竹、秀石、小气的门廊。

还有上面大号毛笔潇洒书写的四个大字。

——夫妇善哉。

“因为比较在意，所以从小林先生的管家那里要来了这家店的广告纸。”织田作之助看了看我，不自然的抿了抿嘴。

“听说这里的红豆年糕汤是主打，

“要……试试吗？”

（三）

红豆年糕汤啊……

我戳了一块面前用于开胃的渍梅子，配着室内较暗的光看上面结晶的透明盐粒，脑中突然联想到了初入五番队的那一年，一个新队员的月俸低到仅能糊口，我又总是省吃俭用的买颜料和画笔，说省吃俭用不如说是节衣缩食，本以为未来永远会那样生活，但却在第一个新年被分到一块队舍前辈制作的糖年糕。

时至今日仍会忆起那种甘甜的味道。

从此以后也沉迷糯米制甜食无法自拔……也难怪织田作之助会发现。一个人的喜好和看到喜欢的人的眼神一样，是掩藏不了的吧。

说起来，如果佐藤姐的前男友真实存在并已经死亡的话，这样可塑性高的人才一定要吸纳到五番队！说不定可以为建设美丽尸魂界东稍局贡献自己的青春和智慧，直到化为灵子彻底终结自己的生命。

……

“奈奈在想什么？”

“啊，我在想……

“为什么店门口会有‘夫妇善哉’那四个字。”

我环顾四周，对店内过于混乱和混搭的环境并不理解，本来以为这会是一个普通的夫妻店，但这样的小店，陈设简单又日常到就算说是一家普通的住所我也信，前前后后也仅有老板一人张罗。

织田少年‘唔’了一声：“其实是因为……”

“久等了，您点的夫妇善哉！请慢用！”中年大叔高昂的男声打断了织田少年的声音，不过也十分及时的给了我一个答案。

我一敲拳：“原来如此，是这道招牌的名字啊！”

老板看了看织田少年，又看了看我，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原来如此，又是一个被小少年瞒住的女孩子啊！”

诶？！

我的视线越过了桌面托盘中两碗一模一样的红豆年糕汤，望向了织田少年澄澈的海蓝色眼瞳。我注意到，他的睫毛颤了颤。

“这道甜品是一对夫妇呢！”

老板笑着对我说。

（四）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回公寓，又走回自己的卧室的。我甚至不知道织田少年想表达一些什么。

躺在床面的时候，我回想起今日的爆炸与大火，想起那些拥挤着的魂魄，想起手磨咖啡的香气，还有那一对红豆汤。

想起织田少年拥抱着我的感觉，想起搬出皇家比利时壶的小心翼翼，想起看到咖啡杯下露出便签一脚的心情，想起在那家老旧的小店埋头的一瞬间，我不愿意让他看到的表情。

真头疼啊！

直到墙面一侧的指针跳到10，我才意识到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而从回来到现在，我连挎包都没有取下来。

所以我到底又在纠结些什么啊……

莫非这就是恋爱的苦恼吗？乱菊姐……

总感觉一点也不小仓奈奈啊！！！

在床上翻了个身的我，拍了拍气鼓鼓的双颊，坐起了身，蹬掉了鞋子，赤着脚走到柜橱边，一边心里暗自不爽，一边开始换睡衣。

意想不到的事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

一个叠的很小的白色纸方块。

从我的上衣中，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