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自从隋子麦跟苏念提起了安佳萱的事情以后，整个上午，苏念有意无意地看向了安佳萱好多次。

每看完一眼，她都把头低下去，拇指和食指不停地卷着自己的书边。

她不得不承认，如果许桦和安佳萱站在一起，画面是非常养眼的。

她又想了想自己和许桦站在一起的样子，不知为何，从来没在意过自己长相的她，第一次希望自己要是能再漂亮一点就好了。

想起少年昨天现在楼梯边瘦瘦的背影，苏念开始嫌弃自己因为不停吃零食而有点微微发胖的身材，原来自己的腿比许桦粗了那么多。

偷偷打量了一圈班里的女生，绝大多数都是比自己瘦的，苏念卷书边的手指更用力了些，她有些后悔自己之前太不注意形象了。

正胡思乱想着，陈嵩一拍桌子，“想什么呢，表情这么差劲？”

苏念唬了一跳，怕被看出来，只能随便找了个借口，“想题呢，有点走神了。”

陈嵩伸手翻了翻苏念手里的数学卷子，“这玩意我可不明白，不过许桦数学很厉害的。昨天给我讲了一道题，我直接茅塞顿开。”

许桦，许桦，怎么又是他，苏念心里涌上一股烦躁，这个人，这个名字，总是在她脑海、在她眼前飘来飘去的。

上课铃适时地响起来，解放了苏念。她不禁长舒了一口气，调整着自己的心绪。

中午的时候，陈嵩仍旧散漫地坐在苏念身边，摆弄着mp3调歌，“哎，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听五月天。”他坐直了点，“我还蛮喜欢，可惜有些他们的歌我唱不了，跟我的声线太不一样了。”

“那你适合唱哪些？”苏念好奇。

“就，比较舒缓的那种吧。”陈嵩想了想，“比如温柔。我就能唱。你要不要听？”

苏念笑，“白听未来巨星给我唱歌，能不听吗？”

秋日的阳光刺眼夺目，整个教学楼陷入绝对的安静，教室里只有苏念和陈嵩两个人，世界上仿佛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苏念侧趴在桌子上看着陈嵩，他闭眼唱着歌，神色越来越温柔。

“走在风中今天阳光突然好温柔，天的温柔地的温柔像你抱着我……不知道不明了不想要，为什么我的心，明明是想靠近，却孤单的黎明……”

声音动听，情绪深沉。

一首歌唱完，苏念认真地说:“你唱歌真的很好听。”

陈嵩不好意思起来，“你可别吹我了，随便唱唱的。”

苏念难得看见陈嵩不好意思，便又逗他，“不知道以后能不能点歌啊？”

陈嵩却没有犹豫，“那有什么不行的，想听什么歌，我再给你唱一首。”

许多年以后，苏念回想起高中刚开学那两个月，中午和陈嵩一起在教室度过的时光，仍然会感慨万分。纵使之后岁月的风浪吹迷了她的眼睛，但是当时少年的美好却永远在记忆里，真挚深刻。

下午的自习，教室里有人在学习，有人在打瞌睡，有人在小声聊天。

隋子麦看了看前后门确认安全，用胳膊碰了一下苏念，苏念刚要转头，隋子麦用气声说:“别动。”

苏念停住。“怎么了？”

隋子麦翻了一页书，嘴唇轻轻翕动，却是没有明显的张嘴动作，“就这么说话就行，假装学习，就算老张突然出现也看不出来什么。”

苏念抿嘴掩盖笑容，“那你说吧。”

“你这个腿什么时候能恢复啊？”

“还有一个月吧。”

“我有点等不及了。”隋子麦语气郁闷，“我想带你去九班门口一趟，可惜你上不去。”

苏念纳闷，“九班？”

“嗯。”隋子麦的声音消失了几秒，苏念正要追问，就听见她说，“我……我喜欢的男生在九班。”

少女之间对于隐秘心事的交流总是充满了羞涩和兴奋，苏念消化了这个信息以后，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谁啊？什么时候认识的？你怎么没有提起过？有没有照片？”

平日大大咧咧的隋子麦竟然难得的不好意思起来，“查户口呢你？”她顿了顿，扭捏地说，“就……王济霖，说起来初中你们好像是一个班主任呢。”

苏念快速回忆着，想起来同班主任的隔壁班确实有这么个人。

隋子麦的声音继续传来，“我们俩是小学同学。”

苏念听着，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那，你跟他熟吗？”

“不熟……我还没有加他的□□呢。我有点不敢，你说我要不要加？”

苏念想了想，认真地说:“如果是我，我会加的。高中的时间这么短，如果遇见了喜欢的人，不努力一下怪遗憾的。”

隋子麦的右手不停地转着笔，“我再想想。”

苏念嗯了一声，隋子麦突然又问:“苏念，你有喜欢的人吗？”

心漏跳了一拍，紧接着跳得越来越快。

喜欢的人么？苏念的脑子乱起来，想起少年每天坐在她前面聊天时，她在他的眼神看过来时会觉得脸格外发烫，想起自己总是若有似无地关注着少年在班里的一举一动，想起昨天坐在少年的自行车后座上吹着晚风时心里的羞涩……

许桦，算吗？她是喜欢许桦吗？

还没等苏念想清楚，隋子麦又碰了碰她，“问你话呢，怎么走神了，看来你也有喜欢的人啦，想入非非了？”

苏念慌乱地否认，“没，没有。还没有。”

隋子麦撇了下嘴，“还说没有，你这样明显就是个怀春少女。让我猜一猜，是咱们班的吗？”

苏念心里更慌，一慌起来便更想不出合适的回复。

隋子麦来了兴致，拿着笔一下一下点着本子，过了一会儿，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陈嵩，对不对？你们俩每天中午都在一起，是不是日久生情了？”

苏念莫名捏紧的手松了几分，“哪有，我们俩就是好朋友。”

“也是。”隋子麦摇了摇头，“这家伙平时太风骚了。”

远处传来高跟鞋踩地的声音，虽然开学才一个月，却已经耳熟得很，是老张过来了。两个人便打住不再说话，低头做努力学习状。

很快，一中迎来了开学的第一次月考。

第一次月考没有打乱考场，而是在各个班拉开桌子倒着摆放，书都被收到收纳箱里在教室外堆了起来。

苏念放下笔，揉了揉手腕，看了眼钟，距离语文考试结束还有十分钟。

教室里沙沙的写字声一刻不停，不少同学还在抓紧时间冲刺完成作文。

苏念微微偏头看向左前方，许桦也还在答题，飞快地写着字。

看着少年因为专注而紧绷的下颌线，苏念开始出神，不知怎么的又想起前几天隋子麦的问题，一阵心虚，立刻收回了目光。

月考结束，就是国庆假期了。

一中作为寄宿学校，为了方便住宿生回家，高一高二每月最后一个周末时，都会在周五中午就开始放假，称为月假。每个小长假的前一天中午也是如此。因此，第二天上午考完最后一科，一中已经进入了国庆假期。

陈嵩和许桦很早就交了卷子，所以考试结束后，苏念简单和隋子麦道了别，就在父亲的搀扶下离开了。

路过学校东门的时候，苏念被路边的一张牌匾吸引，用手拽了拽父亲的外套，“爸，我想去书店看一下，好久没去了。”

父亲听着苏念略带央求的语气，宠溺地笑了，“好啊，反正刚考完试，又放了假。你进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书，爸爸在门口等你。”

“谢谢爸爸！”苏念立刻从后座跳下，拄着拐进了店里。

进了书店，苏念目标明确地冲向了悬疑类书架，抬着头一本本书脊看过去。因为太过专注，所以连身边多了一个人看了她好一会儿，她都没有发觉。

“苏念。”

许桦的声音突然出现，苏念一个激灵，回头发现许桦拿着一本书，正倚在书架上浅笑着看着自己。

苏念不知道自己的脸有没有红，但是她的心跳又开始乱了，“许桦？”

许桦应了一声，走过来，“你也喜欢看悬疑小说啊。”

“嗯。从小学就喜欢看了。”苏念摸了摸耳朵。每一次只要一看到许桦，她就会不知道如何摆放自己的手脚。

不敢直视许桦的眼睛，苏念就低头看了看少年手里的书，眼睛一亮。

那是她最喜欢的一本悬疑小说之一，而且是第五册。这是不是说明之前几册他都看过了？

仿佛找到了聊天话题的救命稻草，她鼓起勇气主动问:“那个，你也看这本书吗？”

许桦有些意外，掂了掂手里的书，“嗯。初中熬夜都在看呢，看到第四册，有点害怕，没继续看。今天在书店看到了，忽然又想看下去了。”

“没想到啊，你还能看到害怕。”苏念脸上浮现从心底自然而生的笑意，“这本书我已经看完了。后面很好看。”

刚想继续说点什么，苏念蓦然想起父亲还在门口。她回头看了看外面，父亲正坐在电动车上，刚刚挂断了电话。

担心父亲会进来找自己，她急急地抽出自己刚刚看中的一本书:“那个，我先走了。再见。”

也不管自己结束对话结束得有多么突兀，苏念拿起拐杖转身，快速走向门口。

许桦站在原地，看着少女付了钱，推开门。少女的父亲正好走来，接过少女手里的书，两个人说说笑笑地走向电动车。

直到二人的身影从书店门口彻底消失，许桦才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书。

他转身走向刚刚的书架，把剩下的三册也找了出来，走到柜台，“这几本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