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弟弟想娶一位贤惠的妻子，便说在选妃的时候不管容貌如何，才华必须排在第一位。

后宫中秀女几十人，有才华的女子并不少，若非擅长画画，就是擅长歌舞、奏琴、唱曲。

唯独云芳思不仅有才，更精通算术、厨艺，读过史书，性格不骄不躁，温文大度，和弟弟心意相通，一拍即合，算是弟弟心目中的贤内助。

都说娶妻要娶贤，弟弟点了云芳思的名为正宫皇后，其余几位按照品德依次封为嫔妃，宁时微看见静娘也是其中之一，只是位份有些低，竟然只是五品婉仪。

弟弟看见宁时微目光落在静娘名字上，忐忑道，“静娘她毕竟……您能不能…”

宁时微忽然叹气，打断他道，“怎么能够只封五品呢？静娘是太后的亲侄孙女，无论如何，你也该看在太后对你的养恩上多照拂她。”

弟弟没想到宁时微竟然会维护太后，神情变得茫然无措。

宁时微道，“封嫔吧。”

嫔是二品。

弟弟没想到宁时微只一句话就把静娘提高到这么高的位置，太后一直不怎么待见宁时微，他便以为姐姐也会记仇。若是提位份，也最多提到三品，静娘性格不好，这样正合他意。

弟弟有些嫌恶道，“静娘她爱嚼舌根，她还说您坏话。”

宁时微道，“她年纪小不懂事，大一些就好了，我难道会和她一个小姑娘记仇？何况太后对你这么好，难道你要让她失望吗？”

弟弟道，“我可以娶她家里其他姑娘。”

宁时微道，“那静娘怎么办？”

弟弟心里还是有些喜欢静娘的脸，只好无奈道，“我听您的话。”

宁时微看着窗外的海棠花略略摇头。

以前母亲因为身份微妙不敢过分亲近弟弟，弟弟是太后一手养大的，两人关系不同一般。在弟弟心里自然是太后高于她，可惜太后一直不太聪明。

封后大典前要行冠礼，弟弟不到二十岁，行冠礼时间自然太早，但是在历史上这种惯例十分常见，皇帝成年后意味着可以亲政，再等几年说不定还有能和小舅舅一争的能力。

朝堂上诸位大臣像墙头草，一会儿畏惧小舅舅权势滔天，一会儿又赞同弟弟是未来的明君，总归拿不定主意。

更有传言说弟弟活不过冠礼当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他肯定会死，冠礼倒是最合适的时间。

宁时微十分淡然，她手里捏着母亲死前戴着的玉手镯，多少能有些用处。

弟弟却不知道这件事，他不知从何处听来这些传言，冠礼前一日就如同受惊的雀鸟一样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

当晚夜里他连饭都不肯吃，一个人躲在深宫里，拒绝任何人进他寝宫里。

宁时微去探望时，他便在龙床角落瑟瑟发抖，巨大的阴影下他显得孱弱又无力，轻快的脚步声传来，弟弟惊叫道，“别杀我。”

宁时微道，“是我。”

她坐在弟弟身旁。

弟弟从被子中小心翼翼探出头看着她。他似乎有些生病，眼神也不清醒了，目光格外阴郁冷淡。

宁时微道，“明日就行冠礼，你今日不肯吃饭，明日若是害病，冠礼不知道推迟到什么时间去。”

她说着便把桌旁的清粥端过来，“吃一点吧。”

弟弟却一把将粥碗掀翻在地。

他用一双通红的眼睛瞪着她，“你滚。”

宁时微被一片碎掉的瓷片划伤了手，血珠子从伤口浸出来，她皱着眉头居高临下看他。

弟弟口不择言道，“我才不会吃你的粥，你不是我亲姐姐，你根本不会帮我，你只会在我粥里下毒害我。以后、以后你嫁给他，给他生一个孩子，你就是皇后，我呢？我只会尸骨无存！”

宁时微扇了他一巴掌。

弟弟被这响亮的一巴掌扇得清醒过来，方才察觉自己说了什么话，慌乱地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

他一时想不出什么理由，但宁时微的双眼中已经盈满晶莹的泪水，悲痛而伤心地看着他。

弟弟一时间有些悔恨，他应该更小心一些，现今说了这种话，也不知道如何能弥补彼此的关系。

宁时微道，“我早该知道你不信我。你小时候我就不常见你，母亲把你藏在衣柜里，怕你被人害了，从不肯让我看一眼。我们在外面担惊受怕，要转移别人的视线，怕你饿了，要偷偷把饭菜藏在衣服里拿来给你吃，但还要假装对你冷淡。”

弟弟微微一愣，这和太后告诉他的截然不同。太后说他姐姐小时候很受先帝宠爱，在外间逍遥早就忘了他。

其实这句话不太能够相信，毕竟姐姐又不是先帝亲女儿，他只是嫉妒姐姐过得比他轻松如意。

宁时微又道，“你是我的弟弟，是我在世界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人，有什么人比你更重要？”

弟弟扭开头道，“以后你有了小孩，就不止我一个人了。”

宁时微道，“他不会让我给他生孩子……很多人可以，唯独我不可以。”

弟弟垂下眼睛。

宁时微道，“他想要和母亲死同寝呢，要是……他怎么在泉下和母亲交代呢？”

弟弟第一次听见这件事，震惊睁大眼睛。

宁时微摸他头道，“如此放心了吧，我站在你这边，一直会的。”

寝宫中更漏声不疾不徐，沉默在空气中蔓延，不知过了多久，弟弟流下眼泪，轻轻道，“对不起，我不该听信别人的话。”

宁时微叹息道，“我知道的，太后一直看不惯我，你又太相信她了，还是怪你心软，对以前的旧情念念不忘。宫里很多人早就心如铁石，姐姐还是希望你一直心软，做个仁慈的皇帝。”

弟弟一时间有些愧疚，其实太后根本没说这样的话，他骗了宁时微，幸好宁时微只是一个深宫女人，分辨不出他是否在说谎。

他握着宁时微的手道，“还好有姐姐。”

宁时微擦干眼泪，“吃饭吧。”

天色更晚了，弟弟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