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十七章

几十个雷坑之中雷电之意依旧强劲，昆月体内龙气也隐有暴起之势。

“小青龙，来！”昆月飞身起，凌于雷坑正中之上，龙气化青龙而出，雷坑之中雷意肆虐而起，小青龙口吐龙息，龙鳞中雷电激起，与雷坑之中的雷电相互对抗、融合，龙身之内，昆月被护其中。

昆月起手捏诀，以雷坑为根点，以自身为引，布下护魂阵法，再以自身灵力化丝线，以百里之速朝四周探去。

丝丝灵力犹如万支利剑齐发，势头锋利，却犹如白鹭点水，一瞬即过。

林中飞鸟颤着翅膀飞起，而后又歪着脑袋，落于枝头，轻轻扇着翅膀，仿若什么也未发生。

一盏茶后，千里之外一座高山之上，嵇禅骤然睁眼，将尽数冲于面前的阴线斩断，而后看着远处，喃喃道：“竟然被发现了。”

雷坑之上，昆月红眸微睁，将灵力丝线尽数收回，而后擦掉嘴角渗出的点点血迹，“找到你了。”

青龙回体，结界依旧，昆月留下一丝灵息，正欲御风而去之时，忽感施布城中她留下的一丝灵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击散，她略一思索，便御风朝施布城的反方向御风而去。

“这是哪里？！我们刚刚不是还在老城主屋里吗？”胡大惊慌地看着周围浓浓黑气，见周边几人还在，心里也略微放心了一点，“大家都靠近些，这里伸手不见五指，别走散了。”

“阿弥陀佛。”福心双手合十，朝位于几人最中心的言衍走去，“此雾虽黑如浓墨，但除了阻碍视线以为并无毒，我们大家小心些，应当不会有事的。”

“没错。想来父亲他也是进入了这里。”城主也微微放松了后背，朝言衍大步走去。

言衍缓缓看向左右和前方，三人皆大步朝他走来，却无一人注意到他们身后浓雾中伸出的无数只手，随着浓雾的涌动朝他们袭去，“小心！”

他欲唤凤鸣剑，恍惚间却发现全身灵力尽失，他只能在原地看着三人被无数只鬼手拉入黑雾伸出，连几声惨叫也未能发出。

“凤鸣剑！”言衍大喝一声，清亮的嗓音仿若被黑雾吞噬，一丝回音也唯有，而他年少还未修炼之时便能唤来的凤鸣剑也未能现身。

额间细密的汗珠缓缓流下，他紧盯着身旁的黑雾，脑中飞快地思索起来。

他相信，这局定然有破解之法。

“阿衍，你要带我回家吗？”昆月撒娇意味的话语从身后传来，言衍骤然转身，竟发觉自己站在昆月屋内，而昆月此时正压着腿坐在床上，半倾着身子朝他挥手。

窗外玄月高挂，星光灿烂，昆月伸着手，邀请他再走近些，“阿衍怎么站在那儿，快过来呀。”

言衍有些恍惚，但嘴角的笑意和眼尾的柔情无法掩藏，他缓缓抬起脚朝昆月走去。

“快来呀！”似是嫌弃他太慢，床上的昆月挥着手声声催促道。

“阿月，你不介意我一开始和徐红鸾在你面前那般吗？”言衍于窗边两步之外停下脚步，踌躇不前。

昆月伸出双手，笑靥如花，“我知你是为了凤凰城才那般的，你心里爱的一直是我，我怎会怪你？”

“快来。”看着眼前邀请他的双手，言衍眸中爱意渐浓，恍若随时都要失了理智，高声笑问道：“真的？阿月，我太高兴了！”

“自然是真的。”跪在床上的昆月又向前倾了倾，满是爱意的眼中难掩急促，“阿衍快来，我好想要你。”

言衍眼神晦暗，眼底闪过一丝嘲讽，顷刻便被愧疚所取代，他看着面前求爱的昆月，似是不忍，侧头不敢看她，“我还有事瞒着你。”

“什么？”昆月眼中闪过错愕，而后又缓缓坐下，压下急躁，缓缓开口道。

言衍眸中尽是痛心与悔改，而后张了张口，似是不敢，在昆月的开解之下，才缓缓说道：“今夜看花灯之时，有个姑娘塞了个香囊给我，我还未来得及归还。”

说着，便从储物戒中掏出个精美的双凤转圜的香囊，除了一处针脚有些不齐之外，与他今晚送于昆月的凤凰香囊别无二致。

跪坐在床上的昆月扭着腰，掩着笑，无意间露出瓷白柔软的腰肢，浓情蜜意道：“一个香囊而已，扔了便是，又何必因为这事浪费口舌。春宵苦短，衍郎还不快来。”

似是被情/色所动，言衍缓缓上前半步，正快要握住昆月伸出的细嫩手腕之时，他又侧过头，十分悔恨道：“其实，我还有件事瞒着你！”

“不论是什么，我都原谅你，快来吧！”昆月又露出洁白的小腿，微微探出床边。

“不！我一定要和你说，不然我于心不安！”言衍侧过头，一点余光也不给昆月，只自顾自地苦恼道，“其实，去年元宵节，凤凰城中，也有许多姑娘送我香囊。”

只见床上跪坐着的昆月神色微顿，而后又恢复如常，“衍郎，我说了，这些我都不介意，只是夜色醉人，你上前来陪陪我便比什么都好。”柔情似水的语调中多了分咬牙切齿的不解。

似是在疑惑，世上怎会有如此不争气的男子。

言衍又上前半步，垂眸将一步之遥的昆月盛满眼中，即使昆月将他放在心尖之上，这样的场景他怕也只有在这真假难辨的幻境中才有机会一见了。

“阿月，世间万难，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未遇到你之前我或许做了些错事，总是不敢与你说。”埋在心里的话不知哪日才有机会真与阿月细说，言衍更加低落。

半跪着的昆月探出细长脚踝，指尖轻撩裙摆，半垂着的眼眸里却满是焦躁，说出的话却情意绵长，“衍郎，人家胸口痛，你快来帮人家看看，莫不是生病了。”

“许是相思病吧。”言衍嘴角微勾，满是无奈，这个幻境也太心急了些，亏他酝酿了好一番情绪。

微微舒展的指尖慢慢蜷起，捂住一片花白的胸口，隐约还能看见层叠的丘壑，“衍郎真是讨厌，人家都害羞了呢。”

“既如此，那我便不打扰阿月了。”言衍说完这话，掉头就走，毫无留恋，步伐可比进屋时快多了，让半跪着的昆月措手不及。

“衍郎，你快回来！”

“我还是改日等阿月身体好些了再来好好切磋一番。”两句话的功夫，言衍离正门只剩两步距离，下一刻便要推门而出。

“啪！”屋门被人大力推开撞到门板上，怒气冲冲的徐红鸾破门而入，眼神在言衍与床上的昆月间来回扫视，“好你个昆月！我视你为姐妹，你却半夜勾得阿衍行不轨之事，这还未进门便如此，进了门还了得？！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徐红鸾手执马鞭朝床帏冲去，言衍头疼地上前阻拦，“红鸾，有话好好说，你不是一向温柔贤淑吗？不是姐姐妹妹吗？怎么到这里就争起来了？你细想想该这样吗？”

徐红鸾被问得发愣，直直地看着言衍，似乎也不确定自己要干什么了。

半跪着的昆月抹着眼泪，凄凄惨惨地捂着胸口，气若游丝，“前些日子还说我是你妹妹，一同伺候衍郎，今日便骂我贱人，如今还当着衍郎的面呢，日后怕不是要直接打妹妹了吧。”

言衍回眸瞪了眼昆月，十分无奈，“你被徐红鸾骂了是这般抹眼泪伤心吗？你还不拿着骨鞭直接打上去了？还卧着？”

似是被打开了某个开关，徐红鸾执着马鞭就朝昆月面门挥去，言衍下意识挡在昆月身前，马鞭迎面挥来，鞭上的倒刺闪着银光，尖头挂着浓黑的毒液。

毒刺将要碰触到皮肤时，徐红鸾忽变成一道赤红光影护住了言衍，马鞭失了控制从半空“啪嗒”落下。

“阿月？”赤红光影随之消散，言衍伸手想要握住一缕光影，却终是消散在掌中，唯有一丝熟悉的灵力气息留于指尖。

半跪于床上的昆月骤然起身，身体前倾，右臂搭于言衍肩上，附耳细语“衍郎喊我作甚？”，尖锐匕首刺入言衍左侧腰间，“可是想我了？”。

匕首没入腰间，言衍疼得皱眉，他缓缓闭上双眼，无力得朝身后倒去。

须臾间，整座屋楼被黑雾渗入，昆月五窍渗出黑血，化为黑雾将言衍裹入其中，天边传来一道低沉的叹息，“红绡，你功力大不如前了啊。”

嵇禅哀叹一声，将周身七颗灵珠调入身后灵阵之中，垂眸间长剑直击面门，他逆风而退，于竹林间保持着与身前赤红剑尖半指的距离。

挥起手中剑，起身凌于林上，鸿月剑归，昆月于半空中瞧着眼前似曾相识的玄色长衫的男子。

“姑娘为何一见面就想要在下的性命？”嵇禅稳住手中震颤的剑柄，姿势悠闲，眉目中满是疑惑。

昆月不欲多言，剑尖相对，灵火覆满剑身，化龙而出，于黑夜中燃气烈火，呼啸着朝嵇禅袭去，“少废话，交人不死。”

嵇禅以剑为盾，薄如蝉翼，随时都有破裂的可能，剑身疯狂颤抖，仿若惊弓之鸟，他满头密汗，没想到昆月一出手便想取他性命。

“自由城内，嵇氏宗主府外，我曾救过姑娘一次，没想到今日竟要死在姑娘手中。”嵇禅自嘲道，眼尾一缕朝火龙之后的昆月瞥去，似是想看清她的反应。

“那日救我们的是你？”火龙中压迫的灵力撤去，唯有几缕灵火冲过灵力盾，附着于剑身和嵇禅手背之上。

林间清风拂过，灵火消散得无影无踪。

“你是人？”

昆月握剑走进嵇禅，想起当日于巨型母蛛体内时感受到的那股温暖的灵力，若不是那股灵力将她与福心拉出，她怕是还要消耗一番内力才能脱险。

若是眼前这玄衣男子救的他们，确也算是救命恩人。

昆月离得近了，在月色之下才隐约想起那日自由城内身着银色盔甲的少年将军，“是你？！”

“姑娘想起来了。”嵇禅压下翻涌的血液，安抚住体内躁动的灵力，剑颤抖的指尖藏于袖中，端得一副清风朗月的模样，“不知姑娘今日是什么意思？”

“那日于母蛛腹中，若不是将军出手相助，怕是还有一番激斗，多谢将军。”昆月收起鸿月剑，恭敬弯腰答谢，为看见嵇禅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不过今日，我为了我朋友而来，还望将军见谅。”

青龙现，高悬的圆月瞬间被乌云覆盖，清风骤大，袖声猎猎，空气中满是潮湿雷电的气味。

一声龙啸响彻天地，昆月端立于龙头之上，龙头微低，昆月俯身朝嵇禅伸手，“将军曾救过我一命，又为人族，何苦为魔族奔走效力，今日你若是放过我朋友，来日昆月愿衔草报公子救命之恩。”

“姑娘这张嘴真是伶俐，你我各为其主罢了，何必扯什么魔族。”嵇禅于狂风中昂首直视昆月，“那日不过是我职责所在，姑娘也不必放在心上。不过，今日就算我死了，姑娘也不要妄想能救出一人。”

狂风中心，昆月透过嵇禅的身侧看向林中闪着耀眼光芒的七颗灵石，其中一颗光影黯淡，已然将要熄灭，她脸色惨淡，心下略感不安，“你竟用血影问心珠困住他们！”

檀明曾与昆月说过，昆仑派的入门第一关便是问心，问心中之道、毕生所求，验其是否心向大道，是否是剑修的好苗子，檀明说这是为了嘲讽她，她这昆仑剑冢掌门若在当年，怕是连昆仑派的入门第一关都过不了。

而这血影问心珠困人于无形，血影问心珠需用九百九十九名心有不甘的枉死之人的心头热血为核，再以世间凡人百年妄想为引炼成珠身，两者想结合炼上七七四十九日才能有一颗。

因其极为阴毒，唯有心无繁杂之人用时才能不被其反噬，更要命的是，它会通过一个又一个幻境不断调整场景，被困其中的人会在痴梦与惶恐中来回切换，一个又一个的幻境会让其分不清真假，最后不是沉寂于血影问心珠中，融为珠身，就是以为现实也是梦境，屠戮人间，成为人人讨伐的恶魔。

“他们若是能平乱世的仙人，此珠又能奈他们何？若不是，那我圆了他们一场黄粱梦，岂不美哉。”

狂风之中，嵇禅立若坚竹，笑得肆意。

天边落下磅礴大雨，青龙一声怒吼朝嵇禅吞去。